伍倩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三十八章 《萬豔書 下冊》(13),萬豔書·一夢金,伍倩,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懷雅堂大廳後有一座家堂,堂前原就有戲臺,經過佈置修飾,更為錦繡富麗。臺下則臨時蓋起了一溜兒夏棚,全都是竹子搭制,連同桌椅器具也都是竹子製成,望過去一目清怡。於是,一邊是臉孔出色、身段漂亮的名角兒,一邊是飛燕新妝、驚鴻風姿的名妓們,閃亮的服裳首飾輝映著更為閃亮的眸子與唱腔,滿堂的花嬌柳媚、玉笑珠香。

開戲不久後,倌人們就自成兩派。一派只管把屁股釘在座位上,兩眼直射戲臺,與戲子們眉來眼去,隔空調情。若兩個姑娘看中了同一個戲子,便要在臺下爭搶那戲子的眼風,就只見這一個噘著紅豔豔的嘴兒賣弄風情,那一個則把玉手托腮好顯出手上千條寶光的金剛鑽戒指,以誇耀富有。還有一派姑娘們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一壁飲著酸梅湯、綠豆湯,一壁眉飛色舞地互相傳遞著各種小道訊息:某某高官雄風不振,某某姑娘催情有方,誰和誰私通款曲,誰又被誰捉姦在床……

兩出吉祥大戲後,就已是開筵時分,珍味佳釀不絕地送上。例來堂會一到飯時,人聲便最為嘈煩,唱戲必須要夾線,一等名伶都不愛在這種時段登場,場上就換了幾個票友墊空。弦子剛托起,外場特有的寬亮嗓門就直劈而下:“鳳——姑——娘——到——!”

所有的倌人們均於同一刻停下了雙箸與聒噪,紛紛把目光投聚而來:

白鳳滿頭的珠翠圍繞,髮光可鑑的髻上戴一隻赤金鑲寶珠鳳,連綴著點點翠花、玉花與金花的兩鬢卻掃得鬆鬆的,梳的是一個高大華貴的牡丹頭,令她本就修長搖曳的身姿愈發引人注目;一襲靠紅氅衣輕裾大袖,飄飄如仙,其上以金葉子與碎寶石墜出雙蝶喜相逢的團紋,衣眉下繫著紅珊瑚夔鳳花扣,內襯富貴長春夾衣,下系出爐銀色[29]紗裙,裙襬上細繡著吉祥如意不斷頭,足上一雙扣著寶石墜子的鳳嘴鞋,一步步恍如龍起遊千狀,鸞回色五章,洛妃凌波,巫娥行雲。

白鳳徐徐定住腳步,合起了遮在她臉前的一把檀香白摺扇,立時波浪般的竊語就在靜默的人群中重新翻起。在場的每一名女子,無論注視著白鳳時各懷有怎樣的心情,豔羨、嫉妒、憤恨、鄙視……認為白鳳是美若天仙還是鄙俗不堪,

是天然風姿還是作態妝妖……在心底的最深處,她們都不得不承認:

她們渴望成為她,她們巴不得自己就是她。

一個被獨攬大權之人賜宴出閣,又即將被最為英俊豪富的貴族明媒正娶的女人,就連被香火拜奉的花魁娘子段青田也會巴不得自己就是她!

段青田的畫像已淡淡蒙塵,但依舊是眉目動人、神色流動,她懷抱著她的白貓兒,凝注著神堂內外一片望不到頭的粉白黛綠、釵光鬢影,自其間,白鳳緩步上堂。

白鳳先對白眉大仙的金身參拜過,復又向段青田的畫像默禱幾句。即便在場的大多數人全都是妓女,也一樣沒有人猜得到一名妓女在離開這一所令她受盡屈辱,但也令她享盡榮華、夤緣直上的妓院時,會將什麼心聲吐露給庇佑著此處的守護神們。

但無比確定的是,當白鳳禮拜完畢,在段青田的畫像下旋踵回身時,她就已正式取代段青田,成為槐花衚衕裡新的傳奇。

無論是真心或假意,群芳們一一上前祝賀,白鳳卻並不回敬一杯,僅是含笑致意。終於,同處一院的雨竹捏起她那準傷風的齉音一笑,“鳳姐姐,大家姐妹一場,都是好心來送嫁,你卻一杯也不飲,可小心明天上花轎掛住兩隻耳朵——臉也太大了!”

白鳳明眸一閃,皓齒微呈,緩緩舉高了手中的酒杯。

這裡沒有半個人打過仗,但她們統統好像是見到了帥旗升起的小卒子,不由自主地閉上嘴,就連戲臺上的琴聲都沉落無聞。

白鳳聽見自己的聲音迴盪在背後的神堂與面前的戲臺之間,因昨夜的暴飲,依然微帶嘶啞,但毫不妨害其既慵懶嫵媚,又鏗鏘有力的本色:“槐花衚衕的姐妹們,感謝大家贈我的種種祝願,臨去一別,我也沒什麼像樣的回贈,權把屋子裡一些舊物分散給大家吧。姐姐們、妹妹們看上了什麼,儘管上樓自取便是,也算是咱們緣聚一場。從今後,前途珍重,後會有期。”

諸女有些沒聽懂,有些聽懂了卻不大敢信,還是一個打著覆眉劉海的小清倌怯怯地拉起細聲問道:“鳳姐姐,難不成是說你屋裡頭的東西,你那些衣裳和珠寶,我們全可以隨便拿?”

白鳳露出笑容,超然而平淡,“若嫌大件傢俱不好拿,可以這會子派人回你們自個兒班子裡叫輛大車,或叫幾個夫子來。去吧,見者先得,姐妹們開心。”

人人都久慕白鳳的富厚之名,她那些穿戴要麼是宮中御用、要麼是外洋進貢,無不遠勝於同行,進了她屋子還不就等於鑽進了聚寶盆?

原先倌人們因白鳳的無上際遇而默想到自己,羨妒中全暗含一絲自傷身世的淒涼,此際卻一下子群情歡騰。有幾個機靈的直接向白鳳道了一聲謝,便急急走開。一旦有人先行,其他人就顧不得靦腆,也紛然追上,到後來誰都怕落於人後,連謝也不謝了,撒腿就跑。霎時間如一場暴雨沖走了盛夏,一股紅花綠柳的巨流全向著後樓湧去,單單拋下了殘香數點,餘紅幾處。

龍雨竹、楊止芸、蔣文淑與蔣詩詩四人都留在了原地未動,龍、楊與文淑是因自負於在花國中的資位與白鳳相當,並不願屈尊去拾人施捨,詩詩則只為和姐姐共同進退。但每個人的表情都已然波動不穩,就彷彿貪吃的老饕明明食指大動,卻又不好意思馬上舉箸大嚼、露出饞樣兒來一般。

白鳳的手臂已重新放低,但手中依然還端著那杯酒,她把酒杯在自己的鼻前晃一晃,“幾位,我屋子裡那些小玩意兒自不在你們眼裡頭,不過有一匣子整七十八神仙的羊脂白玉簪、一套海藍金剛鑽的項鍊手串,還有兩套玄狐和白狐袍子,我倒覺只你們才配得上,若叫那些個小姑娘們揀走了,委實可惜。”

雨竹等人原就心癢難搔,見白鳳既已替她們圓足了面子,也就半推半就道:“那我們只當為姐姐分憂了。祝姐姐此去與夫婿永結同心。”

楊止芸也很急促地拉了一拉白鳳的手,“姐姐好走,我們都會念著你。”便也疾步而去。

倒是曾被白鳳視為情場勁敵的文淑養到功深,竟走上前款款慢語道:“鳳姐姐,才這裡滿堂的姐妹,獨你一人是有主名花,我們卻還是無根飛絮,所以大家無不羨慕你命好,得著盛公爺這樣的佳偶。我在此代所有人祝願你們夫妻二人金石無改,相守一生。”她又攜妹妹詩詩一起對白鳳安了一個雙福,這才轉身走開。

風流就這樣被風吹雨打去,只餘斜陽下一座舞榭歌臺和臺上粉墨滿面卻又盡失了看客的戲子。

白鳳與那幾名目瞪口呆的戲子對視片刻,揚臉一笑,“諸位老闆們,今天煩各位的駕了,都早抹了臉歇一歇,過幾天還要使喚嗓子哪。來人,給老闆們開酒飯、發紅包。”

自有人去打發那一班伶人和票友,白鳳獨立在空空的筵前,杯中的酒還是丁點兒未動。憨奴之前已得知白鳳將散盡財產的決定,這時仍不免恓惶難忍,唯可嘆一聲道:“姑娘,這一場喜宴,你叫所有人都滿載而歸,自己卻就這麼空著身走,連口賀酒也不喝嗎?”

“不喝了。今夜裡,我還得腦子清醒、手腳穩當。”白鳳這麼說著,卻又埋頭狠悶了一口。末了,她將酒杯朝翠竹桌面上徐緩又沉重地摁下,籲出了漫長的一口氣,“憨奴,陪我去跟媽媽說一聲。”

白姨的一頭白髮朝後梳得整整齊齊,但她的眼神卻依舊混濁不堪。房間裡滾沸著藥味與溼熱,每一次回到這兒,白鳳就化作了採珠的海女。一個個場景,她早已遺忘的場景,都好似深海珍珠一樣跳入她掌心。她記起牙牙學語時,“媽媽”一手擁著她,一手擁著鸞姐姐,把同一個詞對她們翻過來掉過去地重複著,又模仿著她們口齒不清的發音笑起來,在她們姐妹的額前留下帶著笑聲的吻。她記起了盛暑的荷塘邊,她和鸞姐姐腳下如風地追一隻蜻蜓,媽媽在後面趕得氣喘吁吁,“慢點兒,寶貝們兒慢點兒,你們跑快些跟住小姐!”她記起午睡醒來,鸞姐姐和媽媽還都在酣眠,她爬去媽媽那一邊,拿小手偷偷撫摸她光滑柔軟的肌膚,媽媽輕輕張開眼,看見她就微微笑起來,懶洋洋地把她攬入了懷中,“鳳小寶兒,再多睡會兒呀……”

怎麼人會是這樣恐怖呢?白鳳簡直無法相信漫長的旅程中,她竟只記得白姨的暴虐和冷酷,卻完完全全忘記了這也是那一個把她們從垃圾堆撿起來,給了她們生命,又曾給了她們無盡溫柔和寵愛的“媽媽”。

悔恨又開始興風作浪,白鳳在滔天的風浪中坐下,在這又老又瘋的婦人面前搓動數珠、低誦經文。

在白姨的屋中逗留了超過一個時辰後,白鳳才啟門而出,又在門檻後一跪到底,“媽媽,婚禮過後,我就派人來接你,我和公爺一同奉養你天年。”

她叩了四個頭,旋身退去。外面落霞猶存,但明燈已高懸。日光與燈綵同時照入暗室,假如白鳳的背後長了眼睛,她就會看見,任她誦經、傾訴、祈求、哭泣……也無法喚回一顧的媽媽,此際正將一雙黑森森的眸子死死瞪住了她的背影。

憨奴攙過白鳳,舉目仰望那在霞光中愈顯得宏麗的走馬樓,輕聲問:“姑娘,以後回不來了,要不要再看上一眼?”

天光的最後一抹餘白把白鳳送回她的東廂房,房子裡如同被打劫過一般——就是被打劫過,一無所剩。她無數的華服與寶石、玩物與擺設、牆上的字畫和地下的香爐、整堂的紫檀和黃花梨傢俱……連隔扇與掛簾都被拆下來搬走了,四處印滿了骯髒的腳印。

這使白鳳清晰地回憶起,她也曾像這樣子貪婪又骯髒,闖入他人的生命,把一切的華美洗劫一空。

她眨眨眼,背轉身,“走吧。”

等在大門外的,除了她那座大轎和三十二名轎伕,還有一批龜奴更夫、老媽孃姨,這些人見白鳳出現,齊刷刷跪倒,口中嚷著給鳳姑娘叩喜,“恭喜鳳姑娘終成正果,一步登天!”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八零重組家庭

婪澤_

師孃,我真不想下山啊!

冬飛寒

神國之上

見異思劍

喬秘書還沒心動+番外

落櫻沾墨

拍賣緬北噶腰團伙,警察關注我

肥嘟嘟佑衛門

天啟預報

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