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倩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四十章 《萬豔書 下冊》(15),萬豔書·一夢金,伍倩,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望蒼極

白鳳叫下人們都退去殿外,獨自佇立在寶光流動的幾桌衣飾之前,無聲地苦笑起來。她空與她的兩個男人糾纏了一場,竟然沒看清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反倒是這一對死敵之間卻有著愛也達不到的深刻相知。

直至這一刻,她才明白了詹盛言的顧慮——“由於你反水而使我得以扳倒尉遲度,你自己也會受良心上的譴責。”

的確,她的良心在告訴她,如果從前的尉遲度只是個單純的惡魔而已,但經過了這一夜又一晨,他已經是個有了心的惡魔,心中甚至還對她藏有那麼一點點的“愛”。白鳳實在無從決定這點兒“愛”是否足夠抵消尉遲度曾施加給她的恥辱和傷害,但她很清楚,她滿心裡汪洋一般的悔恨也換不回她的珍珍妹妹在這世上多留一天。

一想到這裡,她眼中的殘淚就瞬時幹去。即便尉遲度最終會因為她而被斬首、被絞決、被五馬分屍……即便她自己的良心也會因為他而被五馬分屍,她也絕不會退縮一分。戰爭就是戰爭,必須要有犧牲,而她白鳳早已經選定了自己的陣營。

她側耳聆聽了一陣,只聞殿外遠遠的細語,是太監和使女們在輕輕交談。白鳳先回身放下了床帳,佈置出她在床內沉睡的假象,就悄然穿行過無人的寢殿,直插小書房,自始至終也不曾對桌上的嫁衣望一望。

她進了書房,在桌上大略掃一眼,就來到書格前。白鳳認識的字相當有限,因此很快就在一摞摞的天書裡找出了那一本一目清爽的《孫子兵法》。她拿拇指刮動著書頁稍一翻找,夾在書中的一張紙就躍然而現。

紙張是摺疊著的,開啟後,就見其上挖滿了長長短短的空格。

“你在找什麼?”

彷彿憑空聽見這一聲似的,白鳳下意識地往後頭瞧了瞧,生怕尉遲度又一次從背後冒出來;但她的背後空無一人,唯有一片盛夏的晴光如被打翻的水銀滿潑在地下。

“佛祖保佑,”白鳳默默唸了一句佛,跟著就默唸起“他”來,“二爺,我拿到了你要的‘套格’。”

白鳳動作麻利地從紙箋盒裡找出一張和套格同樣尺寸的白紙,拿裁紙刀裁出了一份副本,隨後仍將原件插回到書中那一頁,依稀掃見其上寫著什麼“將軍之事,靜以幽,正以治……”

白鳳匆匆合起書,合起了命運對她聲嘶力竭的暗示:“……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無知;易其事,革其謀,使人無識;易其居,迂其途,使民不得慮。帥與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帥與之深入諸侯之地,而發其機。焚舟破釜,若驅群羊,驅而往,驅而來,莫知所之。聚三軍之眾,投之於險,此謂將軍之事也。”[38]

她並不瞭解她的將軍在部署些什麼,她只做一個士卒應當為將軍做的一切:把《孫子兵法》放回到書格里的原處,點起燈,在火上銷燬掉裁剩的廢紙,將紙灰一點兒不落地撥進花盆裡,吹滅燈,接著審視一遍和她進來之前毫無二致的書房,便抽身離開。

現在,白鳳只等待著透過全身搜檢,然後順利地坐上花轎,把偷盜而來的密件作為真正的嫁妝獻給詹盛言。

因此她回到床前,拉出床腳下那一口包金木箱,翻開了箱蓋,把手探進去。她希望這是有生之年最後一次碰到它。

直等到午後來人請安,白鳳才假作夢寐初回,攬衣扶髻地下床來。使女們服

侍著她盥洗後,馬上就有兩名專司其職的婆子上前來,各道一聲“得罪了”,一個就在白鳳身上各處拍摸搓捏,另一個則把手伸入她頭髮中,從髮髻扒拉到頭皮。

白鳳習以為常,立在那兒任二人細搜。婆子們搜檢過一回,不見藏帶,這才擺出笑臉道:“給姑娘道喜了。姑娘過偏殿吧,飯已經擺上了,待詔[39]媽媽們也都等著替姑娘上喜妝呢。”

夜間還一色莊嚴的偏殿此時卻扎滿了紅綢,地下也堆得幾乎沒下腳處,一個小太監趨奉在白鳳左右道:“姑娘的內囊、外妝早先都已發到安國公府了,這是千歲爺額外給姑娘幫箱的妝奩。”他拉拉雜雜地邊說邊比畫,東邊六桌是什麼,西邊六桌是什麼,這裡一抬如意,那裡一抬鋪蓋……白鳳隨著指點看過去,只見一樣賽一樣的精緻華貴。

走到內房裡,但見桌上也擺好了全套宮中的硃紅字細瓷加蓋海碗和大盤,四位侍膳的小太監為白鳳安坐,喊一聲“打碗蓋”,所有的碗蓋便一起被取下,碗盤中是百合鴛鴦鴨塊、如意雞卷兒、櫻桃煨肉片,喜字紅豆沙小包子、栗子糕、紅棗粥之類的喜食,為照顧她口味,所用的均是素雞、素鴨、素肉……白鳳揀幾口隨意吃過,手中沉甸甸的金鑲玉牙箸才撂下,就有好幾個打著十字披紅的待詔婆子手抱梳頭匣、首飾箱以及衣裳包袱一起擁進來。

婆子們先兌了玫瑰花露重為她淨面,拿棉線將她面上的汗毛絞淨,復以剝了殼的熟雞蛋在臉面上輕滾輕揉,直揉開了容光飛舞、紅白滿腮,才將鑷子修齊她兩眉四鬢,跟著勻粉調脂,描青黛、點絳唇。到這時,白鳳隻身不由己地憑她們撮弄,末了,她們替她穿戴起來,又把她送到一面水晶大鏡之前。

鏡中是一位新娘,被祥雲彩霧般的華光簇擁著,長身玉立,明眸皓齒,頭梳蟠龍髻,插戴九翟冠,一身蟒服繡裙、玉帶霞帔,黃金美玉和珍珠寶石又華貴又沉重地披落下來,如一位即將要登程和親的公主。

白鳳怔怔地與自己對望,或許這正就是一場和親:一位高貴的公主與一個街角棄兒的和親,後半世與前半生的和親,白鳳與白鳳的和親。

“吉時到——”

尉遲度府邸的大門外一派燭輝寶炬,九曲圍屏垂落著層層繡幕,臺階上鋪了紅氈,路上也撒滿了“金砂”——用水浸溼過的黃沙,就如同皇家出行時的道路一般。吹鼓手、廚茶房、儐相伴娘、家人僕婦忙裡忙外,路旁也一樣是人滿為患,萬人空巷,都擠破了頭地爭看九千歲嫁女兒。

驀地裡鑼聲一響,便見彩燈雙照,簫鼓齊鳴,大吹大擂的嘈雜中,一班細樂伴著六對提爐、六隊絳紗燈的導引,就將一停丹鳳朝陽貼金喜轎送出了府來。

一直到這一刻,白鳳依舊是恍恍惚惚。她無以忘記自己曾無數次渴盼著像這樣紅衣花轎嫁給所愛的男人,但她同樣也無以忘記,這一切本該屬於她的小妹白珍珍。只在這心念一轉間,滿耳裡的絲絃鼓樂聲、千頭百子旺的鞭炮聲、嘩啦啦的撒錢聲、人語喧闐聲……全部的世界都從她身邊退潮,這裡獨剩她,一人被困在動盪的黑暗中,憋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白鳳欲伸手去揭開蓋頭,卻又記起來似乎曾聽老輩兒講過,新娘子若自己揭蓋頭,就會和丈夫一輩子不到頭。她現在迷信得可以,生怕一點點不吉利,因此竟不敢輕舉妄動,唯可摸索著褪掉腕上的佛珠,數唸佛號以安定心神。頃刻後,正應著她的禱告一般,白鳳只覺那始終飄搖不定的轎廂陡一沉,踏踏實實沉落在地面。

轎外一聲驚呼“姑娘!”——聽聲音仿似是伴嫁的憨奴;喜樂跟著就停了,只一陣亂騰騰的雜響,好似是有人在拔蔥管[40],又呼啦一下掀開了轎簾,去了扶手板兒。這突來的變故已不容白鳳不張目探看,她只好把蓋頭揭開了半邊,但見一個黑乎乎的人影俯在轎門外道:“鳳姑娘,不好意思,請您下轎。”

白鳳聽這嗓音甚是耳熟,再一掃那一張寒蠢兇惡的面孔、身上絲線閃閃的麒麟服,便認出該人是尉遲度身邊的一位番役。她提動著一顆亂蹦的心,強擺出鎮定的神氣道:“九千歲親自下令由私邸送本姑娘出閣成禮,你竟敢在府門前存心攪擾,還想不想要脖子上的七斤半?”

那番役嘿然一笑,“我這也是才奉了九千歲他老人家面諭,說是有樁急事,立刻得您出面。鳳姑娘,勞您玉步,下轎吧。”

“我義父有何事吩咐,你直接傳話就是。”

“鳳姑娘,先下轎。您再這麼絮煩推託,可就別怪咱哥兒幾個了。”

白鳳對這一班專司護衛尉遲度人身安全的番役素無好感。她若是夜宿在尉遲府,則負責搜身的都是太監或老媽子,但一逢出局侑酒,就換成這些人來對她進行搜檢,而番役們個個都是青壯年男子,貼身的拍摸間總難免不懷好意的揩油輕薄,有時候簡直是公然辱戲,每每都令她羞憤難當,其中做得最過火的一人最終在她的設計下被尉遲度處死。這本是白鳳很得意的一件事,但眼下的情形,她卻無論如何也得意不起來,因為面前這一個番役就是曾被她暗算致死的番役劉福的親弟弟。

“劉旺,”白鳳只往劉旺揹著光的陰暗兩眼裡一掃,便已看得清清楚楚,這個人絕不怕破壞她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他會極其樂意這麼做;於是她一手將蓋頭全掀起在翟冠後,咬著牙低聲道,“本姑娘的喜日子,我不和你這臭蟲計較。”

她撐住了被首飾衣裝壓得搖搖晃晃的身體,鑽出了轎來。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結婚之後我終於吃飽了

百戶千燈

神武戰王

張牧之

視野之外

柳明澈

趕海釣魚,熱忱生活

情緒週期

早安,總統大人!

南音音

哥哥,你好壞!

熱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