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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休獨倚

六月二十幾的天氣,原已悶熱,壁壘森嚴的詔獄就更是令人汗流浹背、心煩氣躁。好在晚間來了陣涼風,帶來一絲絲舒適,但書影的心情卻難以放鬆,她越來越緊張:日子差不多了,她又快來身子了。

她記得入獄不久後,徐尚書來“探監”。他叫所有人都出去,自己單獨進屋“提審”詹叔叔,而書影在外頭只聽到了耳光的脆響。後來,徐鑽天狂笑著走出門,詹叔叔則拄著盲杖從後頭追出,將一隻藥包投擲在地。

由他們粗魯的對罵中,書影聽出來,那是一包犀牛角粉,用以“助興”。因為在那夥人看來,詹盛言不去碰這裡唯一一個女人的原因只可能是:他做男人的能力已被之前的重刑所損傷;他們拿這個來嘲弄他、挑釁他。

今日晚飯時,馬世鳴又親自來了一趟,繼對詹叔叔例行公事一般的諸多辱罵後,他忽又轉過臉衝她拋下一句:“我說,你不也窯子裡出來的嗎?把你攏客的那一套都使出來,還真他媽來這兒當觀音啦?我告訴你,你就是一空手的韋陀——”

他說到此節時,詹叔叔呵斷了他。他們又激烈地呼喝起來,那些話,書影聽得半懂不懂,但她過後也琢磨出了什麼是“空手的韋陀”——

欠杵。

她的臉著火了:既為這話中的粗鄙,也為而今的自己竟能聽得懂這一份粗鄙。她果真已成了“從窯子裡出來的”!曾經,為了抗爭淪落為妓的命運,她差一點兒就從高樓上躍下,卻落入“他”懷中。假如說現在,命運要她當他一個人的妓女呢?假如她不成為妓女,命運就永不會停止對他的拷問呢?

書影獨坐在暗沉沉的房間裡,窗戶陡一陣晃動,雪亮的閃電刺穿了天空,跟著就是烈烈的雷。

暴風雨快來了。

書影在雷暴裡入睡,所以她初也以為是雷聲驚醒了她,定一定神後才發覺,詹叔叔的人影就斜坐床頭,他的大手捂著她的嘴,上半身向她俯過來。

“影兒,醒了?是叔叔,別出聲。”

他低沉的嗓音刷過她耳鬢,忽就在書影兩耳裡掀起了血潮的巨響。她被她自己的熱血擊碎、融解,整個身體四面流淌,找不到形狀。

她哆哆嗦嗦,“叔叔……”

他一下用掌心撳住她顫抖的聲音,又將另一手豎起在嘴唇前比了比。過得一刻,他將兩手同時收回。

書影遲鈍地坐起身,耳蝸裡嘩嘩的血湧響徹天際——原來那是雨聲。隨後,雷聲、樹聲,還有潮溼的味道、黑暗的傢俱……一一向著她走回來。她的神志也完完整整地回來了:藉著黑夜和雷雨,他們可以躲過屋外的竊聽——假如有人在竊聽。

“我有話和你說。”他依舊摸索著貼向她耳畔,他離她這樣近,但他的每個字都像是由萬里的高空墜落而下,砸得她一陣陣發昏發疼。

書影大口呼吸了兩下,也學著他用噝噝的氣聲道:“影兒在聽。”

“再忍忍,這種日子就快到頭了。”

“叔叔,您這話什麼意思?”

“我已安排好了,不久後,你就能出去。”

“什麼?”

“說來話長。總之叔叔先得和你道個歉,送你來這裡其實是我朋友們的意思。他們已策劃好了要謀刺尉遲度,以救我出獄,但在那之前,他們擔心我熬不過刑苦,因此才設法令鎮撫司接受了這一條‘懷柔之計’,實際上不過想叫我的日子好過些。他們事前並沒和我打商量,就把你弄來了,害得侄女你在這魔窟裡捱了這麼久……”

“您的——朋友們?”

“先聽我說完。你一進來,我就跟他們急了,萬一事有不諧,你可就真跟這兒陪葬了,絕對沒命再走出去,所以我又逼他們提前為你鋪好了退路。最近我掐算時間,到這陣子沒動靜,刺殺計劃肯定是失敗了,相信他們不久後即會照我的安排,接你出獄。”

“劫——獄?”

她的誤會令他輕笑了一聲,“鐵桶一樣,如何劫法?別害怕,我會讓尉遲度下令,光明正大把你從這裡送出去。”

“您讓尉遲度下令?叔叔,我可真聽不懂了……”

“尉遲度不是一直想挖出我的財產嗎?我已將兩處藏寶地點吐露給一位算命先生,由他假作是通神而知,上報鎮撫司,先行取信於尉遲度。此外,我又知道一點兒尉遲度不足為外人道的年少私事——”

詹盛言眼底的永夜開始了倒旋,在盡頭墜入轟然的光明。

那是一頂軍帳,佇立在十年前。帳中擺著一張床,守在床腳的是京師保衛戰的統帥,躺在床上的是御馬監掌印太監。這位太監領導了最為慘烈的德勝門一戰,到最後,他與韃靼人已是血肉相搏,一柄長刀直接拍在他喉下,再偏一分,他就會當場折骨斃命,而他甫從短暫的窒息中醒來,就又揮動起自己的武器迎敵,刀都砍崩了,卻依舊一寸不退。若非帶兵巡城的詹總兵及時馳援,尉遲太監就註定死於那場巷戰。但詹盛言依然擔心他會死,他去看他時,尉遲度已陷入了沒完沒了的熱囈。他將他當成了自己的母親,死死拽住他,不停地講話。詹盛言並不是有意要聽到那些話的,但他沒辦法從戰友的熱淚裡拔出手,扭頭就走。所以他不得不從頭留到尾,就把那些零零碎碎的前因後果全聽了個明白。

尉遲度小時候家裡很窮——不窮,誰又會自毀身體當奴才呢?有一回,親戚給了他家裡一隻熟雞蛋,母親說要留給父親吃。但尉遲度太餓了,沒忍住,他瞞著母親和哥哥,自己吃掉了那隻蛋。父親歸來後發覺雞蛋不見了,暴跳如雷,尉遲度便愈發不敢承認自己偷吃:父親會揍死他,哥哥會笑死他。所以他和哥哥一樣,一口咬定沒有吃。父親的怒火便轉向了母親,罵她是饞嘴婆娘,偷吃了還賴在娃兒們頭上。兩個人吵起來,從一隻雞蛋吵出了十幾年以來所有的陳芝麻爛穀子,最後,氣到無話可說的母親抄起了一把菜刀,對著自己的肚子剖下去,就為了給父親看看——“我嫁給你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我這肚皮給了你一對男娃,你給了我什麼?空的!連一粒米都沒有,空的!”

人當然沒救活。

發燙的昏夢裡,尉遲度不知管他叫了多少聲“娘”,說了多少句“小柱兒該死”。起初,詹盛言全不知該怎樣應對。他只認識那個在金殿上怒吼著“寧正而斃,不苟而全”的尉遲度,那個喉骨都差點兒被拍碎而依然拼死退敵的尉遲度,他對這個突然跪起在床上對著他涕泗橫流的“小柱兒”一無所知,也無法感同身受。儘管他早就深深地瞭解什麼是愧疚、什麼是無望的悔恨;但一位公主的獨子,一個為了顯赫的家族、聖潔的初戀而沉入瘋狂的貴公子,根本想象不出,一個窮孩子的心結可以荒謬到什麼地步。

一隻雞蛋。

詹盛言不懂如何撫慰尉遲度,他只會一遍遍告訴他:“你不該死,活下去,小柱兒,好好地活著。”

等病人再度陷入昏睡,詹盛言方才驚覺,當值的軍醫一直立在他們倆身後。詹盛言吸了吸鼻子,冷冷瞪住他,“尉遲公公才說的話,你沒聽見,假如聽見了,就趕緊忘掉。”

沒多久,軍醫就因一場急病去世。於是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知道詹盛言曾聽見過什麼——連尉遲度本人都不知道。詹盛言自己也沒再提起過,最初是不忍心,之後是認為沒必要:在人和人的鬥爭裡,隱私始終是威力最強的武器,因此也必須留待最為危急的時刻使用。

現在,就是最為危急的時刻。詹盛言決意打出自己手裡頭的最後一張王牌——用一隻雞蛋,替一位無辜的少女敲碎絕境。

假如珍珍還在,她一定會贊同他這樣做。他對她末一次歸來記憶猶新。他記得,當那枚本已隨她下葬的骨扳指被呈給他時,他內心的天翻地覆。由此,詹盛言才會想到,不如讓那個曾把扳指遞給自己的人,把尉遲度的雞蛋遞給他……

“小柱兒,娘知道雞蛋是你吃了,但娘不怪你!”……又或是更為高明而不留痕跡的措辭,但無論如何,只要這一則秘密——尉遲度認為業已和亡母一同被埋沒的秘密——由一位本就因通靈而著稱的命師說出來,尤其是此人之前還曾為他點破了兩處敵人埋寶的所在,那麼尉遲度就沒理由不全情淪陷。

沒有任何男人——哪怕他毒如蛇蠍、兇似虎狼——能夠從被他們深愛過、又被他們辜負了的女人的歸魂前逃脫。無論那女人是他們的妻子、情婦,還是母親。

沒有人,能從自身的罪業前逃脫。

詹盛言再度感到了刺痛肺腑的情緒,但他依然保持住了冷靜的口吻,儘量清楚地向書影解釋道:“那位算命先生會用尉遲度的陰私誘他入彀,騙他相信,是他已故的母親在保佑他、警示他。當然了,說辭是我想的,不過會由那先生替我編織得更為圓滑,總之大意是,當年家慈為我詹家做法求胎時,求來的乃是天上的貪狼星君[1]下座,因此我橫死後,凶煞甚大,必向尉遲度索命。唯有將我的星曜[2]鎖入活穴之中,再加以鎮壓,直至餘氣消散,方能保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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