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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場秋雨之後,天氣寒涼起來,宮中上下,早就換了夾衣。因為時近重陽,所以宮中也循著舊年之例,預備了菊花、茱萸諸物,以便貴人們賞菊避邪之用。

西長京被圍已經將近月餘,宮中自然人心惶惶。那李嶷不知用何法子勸服了崔倚,自任行營大總管,親率鎮西軍,而崔倚率了定勝軍,兩軍一南一北,上下夾擊,攻城略地,不久後便兵臨城下,兩軍合圍,直將西長京圍得如同鐵桶一般。

數月之前,孫靖親自率軍攻洛陽卻大敗而返,不免意氣頹唐,又因為秋冬之時,舊傷發作,痛楚難耐,更兼近日坐困愁城,脾氣越發暴戾,動輒便令人打殺近侍,因此宮婢寺人,戰戰兢兢,不敢露出半分失態。

恰逢重九佳節將近,孫靖之妻魏國夫人袁氏,原是後宮主事之人,奈何她“掐死”梁王李桴,反倒令李嶷偷天換日救出梁王,後梁王又登基為帝,孫靖雖想不明白李嶷是如何將梁王救出京去,但事出有因,定是袁府之中出了什麼破綻。他惱恨至極,不僅冷落鄭國公滿門,更一直令袁氏禁足不得出長秋殿半步。孫靖雖有幾個姬妾,但皆是些庸懦無能之輩,這宮禁之中,種種事宜卻只得由蕭氏暫為主持了。

但不巧近日來,蕭氏偏又害了頭風,連日飲食都減了大半,只能服些鎮定安神的藥物,以緩頭風之痛楚。當此時局微妙之時,雖然病了,但蕭氏仍打疊精神,見了殿內省的少監,安排了重陽宴飲之事。直忙到午後時分,著實痛楚難耐,才服了藥歇下。等醒後已近酉時,忙又梳妝換了衣裳,錦娘替她簪了一朵菊花應景,她看了看鏡中的自己,薄施脂粉,氣色尚可,便問道:“大都督呢?”

左右見問,忙上前恭聲答:“大都督在玉暉樓上飲酒。”蕭氏正待要起身,忽又覺得一陣暈眩似的疼痛,她身子不禁微微一晃,錦娘忙上前扶住她,低聲喚了一聲:“娘娘。”

“無妨。”她手指冰冷,搭在錦孃的手腕上,又仔細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似乎嫌脂粉還遮掩不住憔悴的病態,說道,“拿唇脂來。”

“娘娘……”錦娘又低聲喚了一聲,聲音中竟似有一縷哀求之意,她恍若未聞,錦娘無奈,只得開啟妝奩,拿出小小一貼唇脂來,這胭脂殷紅,有一種濃郁的花香,正是百花汁子擰出來做的胭脂膏,蕭氏親自用筆蘸了,細細又在自己唇上塗上一層胭脂,看鏡中櫻唇紅豔欲滴,這才滿意地放下胭脂,對錦娘說道:“走吧。”

重九本有登高之俗,玉暉樓正是宮中絕高之處,築於高臺之上,樓高百尺,幾可摘星。蕭氏提著裙襬,款款而上,只見樓上設了酒席,孫靖獨自一人,正坐在那裡飲酒。她便緩緩走過去,默不作聲拿起酒壺,替他斟了一杯酒。他並沒有回頭,只是眯著眼睛,看著樓前漸漸落下的夕陽。

她從寺人手中接過一件氅衣,替他披在肩上,柔聲勸道:“大都督,此處風涼,再飲片刻,咱們就下去吧。”

他回手按在她的手背上,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她便屈膝坐下,依偎在他身邊。落日餘暉映在樓前大片宮宇連綿的琉璃瓦上,一片光華燦爛,因著樓高,更遠處宮門外的朱雀大街,乃至街坊里巷,皆隱約可見。他不禁抬手指了指,徐徐道:“第一次出征,從延平門出西長京,那時候我還是軍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歸德司戈,過了幾年,軍功累積,才升了懷化中侯,跟著上司回京來述職,只覺京中繁華,與沙場風沙一比,簡直恍若隔世。”

她只扶著他的胳膊,含笑道:“怎麼忽然想起來說這些。”

他又飲了一盞酒,笑了笑,說道:“你看,太陽要落下去了。”頓了頓,忽道:“太陽照在宮殿的琉璃瓦上,和照在西北的黃沙上,都是血一樣的紅。”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停住,也不知道是感慨這數十年來的征戰,沙場上那些刀下亡魂,還是感慨自己曾血洗這宮廷,直殺得李氏子孫的鮮血,浸滿這些殿宇。

她不禁回身抱住他,低低喚了他一聲:“阿靖。”他摸了摸她的頭髮,安撫似的說:“沒事,我只是忽然想起往事。那日在伊邏盧城外,我率領十萬大軍,在殘陽如血中等著衝鋒的號角,雖然有千軍萬馬,可是四野茫茫,也像今日這般寂靜。”

她過了許久都沒有說話,西長京已經被圍月餘,李嶷早遣人投了文書進來,說只殺孫靖一人,如有出城降者,皆可赦。孫靖見了此等文書也不惱,只命人將使者逐出。他自從洛陽敗歸,便鐵了心要守城,不僅收攏了所有兵馬駐守西長京,更下令城中各街坊皆屯集糧草,決心與李嶷死戰。只是如今城中糧草充足,卻人心浮動。民間如此,守城之軍眼見鎮西軍與定勝軍接踵而至,皆兵強馬壯,那盧龍節度使崔倚好大的名頭不說,軍中皆知他乃是與孫靖並稱的名將,更兼身為鎮西軍主帥的李嶷,竟然棄諸東都,只交由定勝軍處置留守,並令裴獻護衛天子御駕於鎮西軍中後營,諸王、文武亦隨御駕於後營,顯然對破城極有把握,士氣甚是沮喪。

蕭氏聽見自己喃喃的聲音道:“阿靖,我什麼也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

他又摸了摸她的頭髮,眼中微露不忍之色,過了片刻,方才道:“我不會拋下你的。”

她並沒有作聲,只將他抱得更緊些,他袍上的玉帶硌住了她的手臂。二十多年前,他曾經也說過這句話,但還是拋下了她。那時候她還是邳國公府十六歲的小娘子,冊立太子妃的詔書下後,她約了他相會,直言願與他私奔。他說,他不會拋下她的。但她在城外苦等了一夜,終究他還是沒有來。從此後她便死了心,入東宮做太子妃。

倏忽二十年就這麼過去了,她從小娘子,變成了連先帝都稱讚的賢惠子媳。她本來以為這一生就這樣了,太子妃,皇后,甚至是太后,也會含飴弄孫,也會白髮盈首。

宮變那日他手持長劍闖進殿中來的時候,她原本以為死在他劍下也是一種痛快,沒想到他卻並沒有殺她,而是緩緩走到她面前,對她說:“阿勉,我回來了。”

自己當時在想什麼呢?彷彿什麼也沒想,只是不假思索地,投入他的懷抱。

自己死後,一定會有很多罵名吧,但是,也顧不上了。因為韓暢正帶了太孫逃出宮城,倉促之中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大概是,只要抱住他,哪怕替太孫拖延一時片刻也好。

就如同此刻,她緊緊抱著他,卻說著自己都不知道真或假的話。她有點想哭,其實早就哭不出來了,二十多年的宮禁之中,她早就成了鐵石心腸的人,眼淚是最無用的,不論何時何刻。

他的鼻息噴在她的發頂,帶著一點酒意與暖氣,她喃喃地道:“阿靖,要不我也著甲吧,陪你去守城。”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李嶷那個小兒,還不至於婦孺皆兵。”

“可是還有崔倚和裴獻……”她終於仰起臉,眼中盈盈似有淚光:“阿靖,要不咱們走吧,走得遠遠的,到南越去,好不好。”

他搖了搖頭,說道:“阿勉,我走不了了。”稍頓了一頓,他才道:“我打算令人將元郎送走,要不,你和元郎一起走吧。”

她堅定地搖頭:“我不走,我哪裡也不去,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他似乎早就知道她會這樣說,於是也不再相勸,只是默然舉杯,又飲了一盞酒。

夕陽緩緩沉入大地,風聲嗚咽,寒意侵衣,連樓上擺放著的那些菊花的花瓣,都在風中瑟瑟搖動起來。

在宮牆之外,離皇城不遠的崇仁坊內,正是顧祄的宅子。因為重陽將近的緣故,宅中院內,也放滿了各色菊花。在顧祄書房之外,能工巧匠搭起花臺,用菊花擺出各種樣子,並用小盆菊花,在院中拼出萬字不到頭的花樣,寓意富貴萬年。

賞菊本是清雅之事,顧祄因不肯依附孫靖,早就辭了官不做,此時科頭跣足,穿著布衣,提了水桶,親自執瓢在廊下給菊花澆水。西長京被圍,京中人心惶惶,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從容,待給菊花澆了一遍水,又抬頭看了看天時,從家僮手中接過布巾擦手,忽見月洞門外,自己的第六女顧婉娘帶著侍兒姍姍而至,一見到他,顧婉娘盈盈下拜,叫了一聲:“爹爹。”

顧祄便道:“進來說話。”家僮連忙替二人推開房門,待顧祄與顧婉娘走入房中,家僮帶上門,又與顧婉孃的侍女秋翠齊齊退走,遠遠守在院門口。

顧祄坐下之後,先取了一枚茶餅。顧婉娘連忙接過去,點起銀籠子底下的銀霜炭,先將茶餅剔作一分,就著炭火放在銀籠子上烤了烤,然後用銀輾將那一分茶餅細細碾碎,用茶籮子篩過,撇去渣滓,分別將茶末倒入兩個茶盞中。然後再往小銀壺裡注入清泉水,將小銀壺放在炭火上,待得沸時,往茶盞中放了一些鹽末,這才提壺注水,一邊注水,一邊用銀勺擊打,令茶湯浮起細膩的沫餑,直到茶末與茶湯融為一體,這才恭敬地將茶奉與顧祄。

顧祄飲了一口茶湯,不禁點了點頭,說道:“你這點茶的功夫,學得頗有幾分韻味了。”

顧婉娘不由莞爾一笑,說道:“那是爹爹抬愛。”

父女二人飲過茶湯,顧祄這才道:“六娘,若有門路,你願不願意冒險出城,見一見秦王?”

顧婉娘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有何不願?但憑爹爹安排。”

顧祄不由微笑。

當初這顧婉娘從幷州回到西長京,門上見她竟不告而返,雖是幷州顧氏派族中耆老送歸,但門上素來倨傲慣了,何曾將這位六小姐放在眼裡,藉口未得家中主母應允,不肯讓這位六小姐進門。誰知這顧婉娘正色道:“我自幷州而返,有關闔族存亡之要緊大事欲稟明郎君,汝等安敢阻撓。汝一僕爾,操持賤役,竟不予通傳,按照家規,蔑視主人,敷衍塞責,該當何罪?”門上萬想不到這位六小姐突然就伶牙俐齒起來,一時語塞,竟不敢再阻攔六小姐進門。

顧婉娘進了門之後,也不回後宅拜見主母,竟直奔顧祄的書房,只說了一句話,顧祄便屏退左右,與她長談半日。從此闔家上下,便知後宅之中,唯有顧婉娘可以出入顧祄的書房,連顧祄的原配夫人薛氏,與他結縭二十餘載,生得數子數女,也從來不被允許踏入這書房半步。因此薛夫人忍不住罵道:“老狐媚生得小狐猸,便沒一個好種。”

話說得刻薄,只因顧婉孃的母親原是舞姬出身,早就年老色衰,並不得寵,薛夫人心愛的小女兒貞娘行三,也只比顧婉娘大半歲罷了。因著顧貞娘不喜歡顧婉娘,薛夫人素日便也將顧婉娘當作野草一般踐踏,萬萬沒想到這顧婉娘去了幷州幾年,回來之後,竟然甚得顧祄看重。

其實當日顧婉娘闖到書房,一見到顧祄,便行禮如儀,道:“請爹爹寬恕則個,六娘擅作主張,將幷州家中並城外莊子裡的糧草,一併送與十七皇孫殿下了。”顧祄聞言,果然屏退左右,細問她幷州城中的種種情形。顧婉娘本是當事之人,當下口齒清楚,話語伶俐,將李嶷如何在船中捉得韓立,又如何與定勝軍相爭,並李嶷其人種種,皆說得清楚,又道:“女兒這些時日,皆在幷州,親眼所見十七皇孫為人疏朗大方,能征善戰,鎮西軍上下,盡皆服膺。如今十七皇孫已經收復無數州郡,天下半壁江山在握,民心所向,西長京已是囊中之物,孫靖雖一時驍勇,卻不過坐困愁城而已。”

顧祄聽了這麼一番話,大感意外之餘,不由得重新又上下打量自己這個女兒,顧婉娘卻是十分從容,神色自若,任他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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