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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觀瀾和蘇採萱並肩走進室雅情馨裝修公司,在牆壁上見到常愛黨的照片,分明就是另一個黨育紅,五官、臉型、神態無一不神似。蘇採萱說:“雙胞胎也有相似度大小的差異,這兩個兄弟神似到這種程度,一定是同卵雙生,連生身母親見了,都不大分辨得出來。”

室雅情馨裝修公司設計部經理李國強介紹說,常愛黨為人性格開朗,喜歡探險——蘇採萱心想這兄弟二人的性格愛好也相似——常愛黨在公司里人緣很好,工作也努力,五年前與現任女友白芷柔相識,兩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

約一個月前,常愛黨和白芷柔與一群野外探險愛好者到曲州市郊外蒼莽山旅遊,白芷柔在山道上遇險跌落,常愛黨在救助她時被帶下山谷,兩人均消失在山谷底的蒼莽叢林中。

由於事發前兩人已脫離隊伍,同伴們直到一天一夜之後才覺察到兩人遇到了危險。眼見蒼莽山谷底深達數百米,且無路可以抵達,同伴們都不敢下去救援,便撥打了報警電話求救。

曲州市特警和消防部門聯合組成救援隊,在事發地點進行了長達十天的搜救,由於蒼莽山山勢險峻,幅員遼闊,一直到第十天下午,才在一個山洞裡找到了身體非常虛弱的白芷柔,所幸她的身上除了一些擦傷和刮傷,沒有更嚴重的傷勢。白芷柔說她墜落下來以後,就在附近找到了這個山洞棲身,好在附近有一汪山泉,而樹上結有許多野果,不必為食物發愁。

白芷柔落地後就再沒見過常愛黨,她曾在周遭尋找過多次,均無功而返。而聯合救援隊又在蒼莽山谷底搜尋了一個星期,未發現和常愛黨相關的蛛絲馬跡,只好放棄尋找。

李國強說,常愛黨是一位優秀的室內設計師,他的失蹤是裝修公司的重大損失。常愛黨和白芷柔在野外遇難的事情曾見於當地媒體,作為提醒“驢友”們注意野外安全的範例。

李觀瀾和蘇採萱謝過李國強後,走出室雅情馨裝修公司。李觀瀾提議說:“如果你不累的話,咱們直接去見見白芷柔。”

蘇採萱說:“不累,只要能找出真相,花多少時間和精力都值得。”

白芷柔獲救以後,在醫院裡住了三天,身體基本康復,現在家中休養。李觀瀾和蘇採萱按照搜救隊提供的白芷柔家地址找上門去,開門的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女人,眉目還算端正,但蘇採萱感覺這女人的目光中有一種冷漠空洞的東西,被她盯著看時,讓人全身發冷,說不出的難受。

李觀瀾向那女人出示了證件,說明想向白芷柔瞭解些情況。那女人打量著李觀瀾和蘇採萱,眼睛在他們周身上下掃視了幾圈,那股勁頭似乎要看穿兩人的五臟六腑。在蘇採萱有些不耐煩時,那女人冷冷地說:“進來吧。”

兩人稍後才弄清楚,那女人就是白芷柔的媽媽,名叫呂淑樺,在地稅局工作,專門負責向菜市場的小商販們徵收稅款,也許在長期“艱苦卓絕”的鬥爭中練就了無私的鐵面,目光不怒自威。

白芷柔原本在臥室的床上躺著,聽說有客人來訪,就緩慢地走出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招呼客人。蘇採萱見她年約二十六七歲,身高一米六左右,稍顯壯碩,五官還算端正,但是眼睛中蘊涵著和她母親一樣的冷漠,偶爾目光流動,讓人不寒而慄。

李觀瀾開門見山地說:“常愛黨失蹤將近一個月,警方一直未完全放棄尋找,我們這次來,是希望你能再詳細介紹一下你們遇險時的情形。”

白芷柔有些疑惑地說:“這件事我已經重複過很多次了,而且你們是刑警,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嗎?”

李觀瀾不想把實情透露給她,就含糊地說:“這是警方的辦事程式,常愛黨是否要正式被列為失蹤人口,需要刑警隊的認定。”

白芷柔似懂非懂,就說:“既然是這樣,我就再重複一遍。當天我和常愛黨走到蒼莽山第二峰的峰頂,山路非常狹窄,我一不小心腳下打了個滑,就沿著山坡滑下去,我在危急中胡亂抓,抓住一棵小樹的樹枝,暫時停留在半山坡。常愛黨見狀也俯臥在山坡上,伸出手來拉我的手。我們的手剛搭在一起,就又一起向下滑。好像是滑了十幾秒鐘,下面是一個非常陡峭的山谷,我們兩個就直墜下去,手也分開了。我落在一棵大樹的樹頂,身上像是撕裂一樣的疼,裸露在外面的面板劃出許多口子,好在意識還清醒。後來我掙扎著爬下樹,在附近找了一個山洞棲身。疼痛稍緩和以後,我就出去四處尋找常愛黨,可是一無所獲,一直等搜救隊伍到來,我也沒能再見到他。”

說到這裡,白芷柔神色黯淡,泫然欲泣。

李觀瀾停頓幾秒,待她的情緒稍緩和後說:“你和常愛黨已經定了婚期,最近你們有沒有發生過爭吵?”

白芷柔搖搖頭說:“我們幾乎從不吵架,我性子急,但是常愛黨的性格很開朗,不喜歡計較,我們吵不起來。”她停了停,又警覺地問,“李警官,你為什麼這樣問我?是不是懷疑我害死了常愛黨?你可以到我們的同事和朋友中去問,我們的感情有多好,他是我最親近的人,我有什麼理由要害死他?”

李觀瀾說:“你別激動,我是例行詢問,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們可以做合理的推測和懷疑,但並不代表可以給人定罪。你身體不好,我們就不多打擾了,日後如果有需要,可能還會來找你談話。”

白芷柔有些不耐煩,說:“這件事早些了斷吧,你們雖然是警察,也不能一遍又一遍地剝開別人的傷疤來觀賞。”

回到警隊,李觀瀾、蘇採萱和歐陽夏輝碰到一起,匯總目前掌握的情況。

李觀瀾率先表態說:“目前為止,這件事只能用離奇兩個字來形容,遠不到警方可以立案的程度。警隊所做的工作,算是友情奉獻,支援你們兩位的科研工作。”

蘇採萱撇嘴說:“你可別賣我們這個人情,別人不瞭解你李支隊,難道我還不瞭解,你從來是無利不起早,如果對這件事沒有懷疑,怎麼會巴巴地和我一起去見白芷柔。”

李觀瀾仰天打個哈哈,沒接話。

歐陽夏輝說:“我和採萱都不是刑偵專業人士,我們都看到的疑點,李支隊自然也已經早看在眼裡。黨育紅和常愛黨兩人在整個事件中有一個巧合,黨育紅髮病的時間是七月二十一日,而那天,也正是常愛黨和白芷柔墜落山谷的日子。”

李觀瀾默不做聲。蘇採萱忍不住說:“從常理來看,這件事純粹是巧合,一個事發地點在荒郊野外的蒼莽山,一個在繁華的鬧市區,無論如何也扯不到一起。”

歐陽夏輝也沉默良久,才說:“你們聽說過雙胞胎的心靈感應嗎?”

蘇採萱說:“當然聽說過,可是這種解釋會不會有些玄幻,難以取信於人?”

李觀瀾接話說:“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玄幻也好,猜測也好,無論外人看來怎樣荒謬大膽,怎樣不合情理,只要指向正確的偵查思路,找到確鑿的物理證據,就是行之有效的手段。”

蘇採萱聞言有些迷茫,實在摸不準這位思路時而僵硬、時而飄忽的刑警隊長的脈搏。

歐陽夏輝笑笑說:“做精神科學的研究工作久了,有時說出來的話在別人聽來像是天方夜譚。在中國,雙胞胎的心靈感應現象尚未進入科學研究領域,屬於‘超心理學’問題,我對這種現象的研究也純屬個人行為。首先要承認的是,我相信雙胞胎心靈感應的現象存在,尤其是同卵雙生的雙胞胎,兩個胎兒由同一個受精卵發育而成,一定是相同的性別,而且外貌極為相似,在性格愛好等方面也非常相近,兩個同卵雙生的雙胞胎之間必然存在心靈感應,差別只在感應的程度深淺而已。我認為,應把這種現象與遺傳基因的相同或相似聯絡起來。要證明這一現象的存在,需要有統計上的重複性,但目前我掌握的,只是一些雙胞胎之間心靈感應的個例,還沒有達到可以應用統計學那樣多的數量。”

蘇採萱若有所悟,說:“你講這麼多,是不是想說,黨育紅和常愛黨雖然從小就分開,彼此之間卻有著強烈的心靈感應,在常愛黨遇到危險的同時,黨育紅雖不知情,卻感同身受?”

李觀瀾說:“目前看來,這是唯一能說得通的解釋。”

歐陽夏輝說:“根據卡塔德理論,行屍走肉症的患者無一例外曾在患病前經歷過死亡的刺激,或是親眼目睹親人的死亡,或是長期與屍體接觸。而黨育紅在發病前卻沒有過類似的經歷,除去他的妻子王小倩,常愛黨是他唯一的親人,加上兩人在遇險和發病的時間上的巧合,更加使我堅信,黨育紅患行屍走肉症的誘因源於心靈感應。”

蘇採萱說:“經你這樣論述,我似乎也有些相信了。”

歐陽夏輝說:“英國科學家、基因之父克里克說過,科學對一切未知的東西並不輕易否定。我在研究同卵雙胞胎的心靈感應過程中,就曾見證過這樣一起案例,一個女孩的孿生妹妹因飛機墜毀而身亡,幾乎與此同時,這位女孩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全身像火燒般灼熱、劇痛,並且心煩意亂、坐臥不安,不久就傳來了她的孿生妹妹遇難的噩耗。”

李觀瀾說:“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常愛黨在墜落山谷的當天,身負重傷,而黨育紅也就在同時感受到了他的孿生兄弟所經歷的傷痛,甚至,這種疼痛如此真實而強烈,使得黨育紅健全的身體也出現了真實的創傷,比如脊椎骨裂、肌肉撕傷。隨著常愛黨的生命跡象日漸消失,黨育紅的生命也一絲絲地從身體中抽離,直至成為行屍走肉。”

蘇採萱說:“如果是這樣,常愛黨很可能已經死亡,黨育紅早在幾天前就聲稱身體里長出蛆蟲,五臟六腑都在腐爛。”

歐陽夏輝說:“如果能證實常愛黨已死亡,並找尋出他的去世與黨育紅患病的直接聯絡,這對同卵雙胞胎之間的心靈感應和行屍走肉症的理論,都是絕佳的範例。可惜,曲州市的搜救隊派出幾百人次、十餘條搜救犬,在蒼莽山谷底搜尋了半個月的時間,都無功而返。”

李觀瀾說:“你如果在十分鐘前提出這個問題,我還無計可施。不過,現在我忽然想到一個主意,不妨嘗試一下,這件武器也許比搜救隊員和搜救犬都更有效。”

歐陽夏輝和蘇採萱對視一眼,腦海中靈光閃現,不約而同地脫口而出:“黨育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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