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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雜誌上讀到過一隻同樣的貓。"

"但你沒看見過!現在你親眼見到了,卻又什麼也沒看出來。噓,小聲點,每天夜裡我睡在這裡,就想著它蹲在我上面,我們就這樣度過了好多年頭。"

"真的從來沒人來過這裡?"

"除了那位機靈的傢伙。就是他告訴我關於你們的樓房的事的。"

"他是姓曾嗎?"

"正是姓曾,你讓我想起來了,老曾。不對,是老譚,對了,正是老譚。那一次我也和他上了屋,用了這架梯子,就是老譚告訴我,還會有人要來用這架梯子,要我留著。我一直照原樣擺著,有多少年了?十年,直到你來,現在它的歷史使命總算完成了。這個老譚,是一位機靈得沒法說的人,我們在一起有過美好的時光。我向你坦白吧,將老譚和我聯絡在一起的也是這隻貓,其中的細節就不必說了。幸虧那一次老譚告訴了我你要來這裡,我才將梯子留著的,不然我早扔掉了,今天你也上去不成了。喂,我稱呼你什麼好呢?在我的印象中,你好像是姓米,我就稱呼你米老爹吧。米老爹,我怎麼看也覺得你像個老花花公子一類的人。"

"我並不花,"皮普準說,"我這個人,一貫很實在。雖然比較自私……"

"你不要說了,真噁心。"她斷然一揮手,"你就坐在床上等那個人吧,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您讓我等誰呢?"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裝蒜吧,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皮普準聽見前門一關,她走了。他打量著這個半明半暗的房間,看見沿牆腳擺著許多木盒,那些盒子做工粗糙,都沒有上漆,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他坐在床上,回憶著這一天的跋涉,想起了等人的事。他在等誰呢?想著就睡著了。這一覺竟睡到第二天早上。

皮普準醒來了,老嫗卻並沒有回來。他在這個兩間房的屋子裡踱著步,恍然記起老嫗的話:"從我搬來的那天起……"原來她也是從別處搬來的。他終於明白老嫗不會回來了,正是自己取代了她,佔據了這個荒野中的屋子。

這只是一個臨時的住所,他的家在五里街那棟八層樓的房子裡,皮普準這樣想。他踱到門口,眼前完全是陌生的景象:霧已經收起來了,他發現他的房子原來是在一條小街上。這是一個他不熟悉的市鎮,沿街有茶館、點心鋪、百貨店、澡堂和很多雜貨店,雜貨店門口掛著一串一串的鞭炮,一些人在街上慢慢地走,全是他不認識的面孔;一個姑娘提著一桶開水從茶館裡出來,穿越街道到了另一個店鋪裡面,三三兩兩下夜班的工人,一邊走一邊調笑著;有人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就像看電線杆一樣。皮普準餓得發昏,一摸口袋裡,竟還有兩塊錢。他走進點心鋪去買麵包,老闆娘將麵包遞給他,兇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接了兩個麵包連忙退出來了,出來時正好撞在提開水的姑娘身上,將姑娘手上的空桶撞落在地。姑娘說了一句什麼,彎下腰去撿水桶,皮普準聽見她似乎說的是"老色鬼",不由得臉發燒了。

回到屋裡吃完麵包,又喝了幾口瓦罐裡的水,皮普準覺得自己內心異樣的空虛,又異樣的緊張。毫無疑問他必須回去,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眼前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城鎮,在這裡他完全不認識任何人。

皮普準又出了門,順著街道漫步。他看見一個大茶館裡有很多穿綠袍子的人在匆匆忙忙地走進走出,他想,也許在那裡可以打聽到某種線索。他走進茶館,沒人注意到他,那些人正在熱烈地交談著什麼,神情很鄭重的樣子。皮普準看來看去,找不到一個可以打聽的人,因為所有的人都在討論某種重大問題,沒有一個閒著的人。皮普準站在那裡,不時被穿梭般的茶館招待撞來撞去的。最後,他鼓足了勇氣對一個正在講話的小夥子喊道:

"請問--五里街離這兒有多遠?"

小夥子翻著白眼,很不高興地瞪著他,什麼也沒說。皮普準立刻膽怯起來,低下頭,一聲不響地走出門外。到了街上,他看見茶館的那一桌人透過玻璃窗盯著他看,還交頭接耳地議論。皮普準加快了腳步。

逃出茶館的所在地,他拐進了另一條街。這條街和那條街很相似,同樣沿街排列著茶館、點心鋪和很多雜貨鋪,街上也有三三兩兩的人在走,同樣沒有一個人是他所認識的。一個小孩在雜貨鋪門口放鞭炮,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整條街都瀰漫在硝煙裡。那串鞭炮其長無比,半個小時都放不完,所以想在這條街向人打聽什麼是徒然的,沒人聽得見他講話。他只得又硬著頭皮退回原來那條街,剛一轉身,就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一閃,他連忙緊緊跟上。

"您好!"他喊道,但他的聲音在鞭炮聲中很微弱。

那人回過頭來,皮普準一陣沮喪,原來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請問五里街離這兒有多遠?"他仍不死心。

那人動著嘴唇,說著奇怪的語言,皮普準一個字也沒聽懂。他又做了幾個手勢,皮普準看出他在示意要自己跟他走,不知怎麼,那手勢也是皮普準所熟悉的,只是一時記不起在哪裡看到過了。他在前面走得飛快,皮普準緊緊跟隨,他們拐過了好幾條街道,那些街道看起來全是差不多的樣子。

"請問我們是去五里街嗎?"

那人瞪了他一眼,口裡嘰裡咕嚕的似乎在說一件事。

他們拐到第四條街的時候。皮普準著急起來,怕找不到回去的路,誰知道這個人把他帶到哪裡去呢?他這樣想的時候,發現這第四條街完全不像他走過的那條街:所有的屋子裡都看不見人影,房門緊閉,整條街上空空蕩蕩,只有前面那人機械的腳步聲震響著。皮普準掉轉頭就跑,沒想到那人也回過身來追他。他憑著記憶往回跑,跑了好久,一看身後,那人不見了。

提開水過馬路的那位姑娘站在他面前,用手拍了拍他的禿頭,響亮地說:

"你在此地很寂寞,是嗎?因為你是新來的。你要把你的惡習改掉。我現在要去送開水,沒時間和你閒扯,你今晚八點到這個門口來與我會面吧。我每天都在這裡穿梭一般來來去去,你注意別擋我的路。你還沒吃飯吧?這是兩塊錢,你可以買東西吃。"她給了皮普準錢就走了。

皮普準實在累得很,就回到老嫗的房子裡去睡。他睡在那張寬大的床上,夢見了奇蹟。奇蹟就是屋頂上的那隻黑貓,在夢中,他與黑貓一塊蹲在屋頂上一聲不響,看見滿天都是紅雲和綠雲,於是他領悟了老嫗讓他留在這裡的意圖。他醒來時已是傍晚七點半了,忽然記起姑娘要他去茶館門口會面的事,還摸到了口袋裡那兩塊錢。

中篇小說第40節 歷程(19)

他走到茶館門口,整條街都已經暗下來了,那些雜貨鋪門口零零星星地放著鞭炮,昏藍的霓虹燈一明一滅。那姑娘正在門口焦急地張望,看見他來了,一把揪住他往店裡走。穿綠袍子的顧客們看見他和姑娘,一下子全閉了嘴,整個店堂裡鴉雀無聲。他們穿過店堂,鑽進旁邊一間黑暗的、有柏油味的小房間,姑娘隨手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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