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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爺回到自己房裡去了。這一回菜農走在句了的前面。

中篇小說(二)第59節 魚人(13)

"七爺告訴我,剛才那種事其實是不允許發生的。"菜農的聲音飄蕩在魚塘上空,顯得很虛假。"他說怎麼能讓您接觸到福裕那種人呢?我也一直認為這事不可能,可是誰也不能保證一些不可能的事不在黑暗裡發生。我想,既然是黑暗裡發生的事,就可以不算數,福裕本人是不會承認與您有過接觸的,而我和七爺也沒有看見,就算您要對人吹牛說有這件事,我和七爺也會反駁您的。所以說,那種事是不允許發生的。怎樣解釋七爺的舉動呢?七爺不是有點自相矛盾嗎?您完全可以說,七爺在漁場裡閒得無聊,想出了一個消遣的好辦法,這就是讓您和福裕接觸。如果他真是這樣想,他為什麼要選擇夜裡來做這件事,而且熄燈呢?我完全可以斷定,您並沒有真正接觸到福裕,您看見那床上有一個人,您認為他是您印象中的某個人,您還說您'認出了他',可是後來燈熄了,房裡黑糊糊一片,您自己又正好被傷風弄得神志不清,您在床上亂抓一通,碰到了一條腿,一隻胳膊,您就認為那是福裕的身體,這不是太荒唐了嗎?也許那個人早就跑掉了,您抓到的不過是那些破毯子,這種可能性最大。今天夜裡我陪您來這裡,並不是滿足我自己的好奇心,我根本就沒有好奇心。有一件事對我來說早已不是秘密,這就是漁場工人們的內心不是我們街上的居民可以瞭解的,更不要說接觸他們的身體了。我們只能是遠遠地觀察他們,不,應該說,我們天天看見他們,卻並不仔細觀察,因為我們這些街上的人對他們完全沒有興趣,因為我們對他們太熟悉了,他們只存在於我們的想像中,正因為想像得太多,反而看見的時候失去觀察的興趣了。為什麼陪您去見這些人呢?您在我們當中是個例外,您總站在馬路邊向那邊張望,並且將看到的一些表面現象作出自己的解釋,以為自己與他們之間有接觸的可能性,甚至狂妄地認為自己可以瞭解他們的內心。我知道您這些日子煩躁不安的原因,您急於要證實您內心的想法,您的這種狂妄使得我和七爺都有點生氣,於是我們三個人就在這裡會面了。我和七爺雖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我們之間卻是有默契的,就像所有街上的人與漁場工人之間的那種默契一樣。不久前的一天夜裡,您穿過我的菜地往馬路上走,您後來在馬路上遇見七爺,您以為,這一切都是偶然的嗎?七爺對您的看法和我對您的看法都是一樣的,我們街上的人雖然不和漁場工人接觸,但對所有的事都有一致的觀點,這種情形由來已久。在平時,我們與他們幾乎沒有來往。我還要告訴您一件事,我從前也是一個漁場工人,那時我很年輕,我忍受不了這裡那種死一般的寂靜,就跑了出來在外面流浪,後來我回來了,但不是回到漁場,而是回到街上,找些零工做,最後才開闢了這片菜土,以賣小菜為生。所以我,先前是和七爺生活在一起的,我的底細七爺一清二楚,七爺對我的看法並不好,他欣賞的是福裕那種型別的人,他表面上做出鄙視他的樣子,實際上他最欣賞的就是福裕了。他心裡看不起的是我,他想讓我在福裕面前自慚形穢。不,我無法像福裕那樣生活,很少有人像他那樣成年累月地沉默的,大家都把他看成一條魚。我覺得七爺在本質上和這個福裕也很一致。白天裡他去街上游蕩,到處與人接觸談話,其實只不過是物色他的獵物。我們大家都懂得他的心思,只有您不懂,所以您就成了他的獵物。我要告訴您,七爺絕不是您想像中的那種人,他的全部生活都在這個漁場裡,他是一個您無法理解的老傢伙,就是這樣一個人現在盯上了您。"

菜農說完這些話,他們已經走上馬路了。遠遠地,路燈下面有個穿白襯衫的人站在那裡,那人沒打傘,就任憑毛毛細雨淋在他身上。走到近前,才知道是灰元。

"您看,大家都在關心您的事呢。"菜農戲謔地說。

灰元一聲不響地跟在他們後面。菜農回家後,灰元還是跟在句了後面,句了進屋他也進屋,自己找了張凳坐下,用手擦著淋溼的臉。句了遞給他乾毛巾,他用來擦擦手就放下了。

"因為欠了賬,他們要收我的房子了。"灰元說著這話,臉上卻浮著不相稱的笑容。

"那麼你怎麼辦呢?那些人真兇狠啊。"句了的眉頭深深地鎖了起來。

"真抱歉,深更半夜闖到您家裡來。您不要為這事著急,車到山前必有路,這事嘛,總會解決的。"他遲鈍地轉動了兩下眼珠子,又垂下了眼皮。

"該著急的是你,你反倒來安慰我。我現在才弄清你這個人的腦子真的有問題。並不是我沒房子住呀。我退了休,粗茶淡飯不缺,可以一直這樣維持到死,也不會有人上門逼債,我急什麼呢?"句了煩躁地看著他。

"真的嗎?"小販慢吞吞地說,"您心裡真的什麼包袱都沒有嗎?真是這樣,您為什麼深更半夜外出呢?"

"是你要被人趕出房子!你要遭難了!你心裡怎麼就不開竅啊!"句了大喊大叫了起來。

"不要著急,您千萬不要著急,沒有過不去的河。"灰元站了起來,走近句了,他眼裡充滿了對句了的憐憫,這眼光既使句了憤怒又使他震驚。

"你說你有什麼辦法?你要成為討飯的乞丐了!你去睡別人的屋簷下吧!"句了惡意地說出這些話,只是為了讓灰元明白自身的處境。他心裡亂極了,只覺得這小販在胡攪蠻纏,恨不得馬上趕他出門。

"這事不會像您說的那麼可怕。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收留我嗎?比如說您,如果出現那種情況,您是一定會收留我的。"

灰元平靜地說出這幾句話之後,句了就沉默了。他的心裡很亂,他搞不清自己的情緒。這個小販,這個幾十年來他既不討厭也不喜歡的人,現在要來破壞他的安寧了。他是故意製造圈套,還是不得已而為之呢?當然他也可以很乾脆地拒絕面前這個人,可是一切難道會這麼簡單嗎?句了的目光穿過敞開的窗戶,看到外面黑黑的夜空,那夜空下面,靠右前方,是沉睡的漁場所在,那是另一個世界,那裡的一切喜怒哀樂全是另一樣的,他現在還不想到那裡去住,他只是不時有去那邊看望的衝動。因為他在街上也得不到真正的安寧。他第一次深切地體會到,安寧是永遠失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他無法預料最近他生活中的騷亂要把他帶向什麼地方。他的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完全不必拒絕這個小販。於是他又將目光落到小販灰元奇瘦的臉上,再一次與他那充滿憐憫的古怪眼神相遇。

中篇小說(二)第60節 魚人(14)

"沒有過不去的河,您不必多想,我馬上搬來與您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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