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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爹早就認識這個混蛋。"

"那是肯定的。"小非贊同地點頭。

"你們一家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舟子霍地站起身,聲音陡然提高八度,眼裡像要噴出火來一樣。突然她一轉身,"咚咚咚"地走到外頭去了。小非吃驚得合不攏嘴。

"這孩子性子真急啊。"祖母說。

她要小非幫她從櫃子裡拿頭套出來。小非開啟櫃,拿了那隻祖母早就準備好的黑布頭套,交到祖母手裡。祖母飛快地戴上了,小非沒來得及看清祖母的臉。

祖母戴上頭套之後就起來了,在屋裡走來走去的。似乎是,她看得見外面,別人卻看不見她的臉。小非想,原來她早就縫了這個黑頭套放在櫃子裡啊。現在她看起來一點痛苦都沒有了。她從桌上抓起那些五寸長的鋼針,找出漿湖和黃蠟紙,又做起小黃旗來。不知她打算如何樣將這些五寸長的鋼針插到地圖上去。

"有根針斷在我腦袋裡頭了。"祖母又提起這事。

小非幻想著那根針在祖母腦袋裡頭的情景,直想得自己的腦袋一陣陣跳痛。

自從祖母戴上黑頭套之後,小非就再也沒見過祖母的臉了。那黑頭套共有兩個,祖母還可以換洗。本來小非還以為她臉上傷勢嚴重,總得換換藥之類的。但偏偏祖母什麼藥都不塗,沒那回事一樣。不上藥,也絕對不取下頭套。有次她彎腰去拿東西,頭套滑落了一點,她"哎喲"一聲,用雙手護住了。大概這頭套就是她的治療手段吧。

祖母出門買東西也戴著它,還走得飛快。小非不放心,就遠遠地跟著她。她到鎮口買了豆腐和醬油,回家的路上碰見鄰居梅芳嫂,兩人又聊了一陣天才分手。小非覺得所有的人都對祖母改換形象的事毫無反應,好像祖母頭上從來就生著個黑頭套似的。不過她戴著那東西倒也真方便,颳起灰沙來眼都不用眨。

"我奶奶臉上有傷。"小非對舟子說。

"那倒不一定,你又沒看見。"

"可是你看見了呀,你幫她一根根拔出了那些長針。"

"她出了點血,這有什麼。那種針傷不了人的。"

小非開始相信舟子的話了。畢竟,祖母總不會故意將自己弄成重傷吧。她還要做飯呢,她還要打掃房間、上街買東西呢。但那麼多粗針扎進一個人的腦袋裡,還有一根斷在裡頭,又怎麼會一點事都沒有呢?

有一回,小非在油菜地裡看見了那個往祖母臉上插針的女人,她一閃就過去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從那個茅棚裡出來的。小非就趕到那棚子裡去看。

那桌子上赫然擺著一張手繪的地圖。小非仔細看了看,覺得很像家裡掛的那一張,在相同的位置也有一個紅圈。比祖母畫的那個圈更大、更顯著。小非用食指摸了摸那個圈,感到有點發燙。她剛剛用手掀起地圖,它就著火了,一會兒就成了一小撮灰燼。在桌子底下,小非又發現了那雙嬰兒的布鞋,上頭繡著綠花。

外面的油菜地裡,油菜已經結籽了。小非記起好久沒見過那男孩了。他的臉是不是被剛才那種火燒壞的呢?小非惆悵地想著往後的前途,然後又想男孩說的報仇的事。這些日子,她又用鉛筆畫了好多次地圖,卻再沒有成功過。即使她絞盡了腦汁也還是畫出那些拙劣的模仿。

棚子外有男人講話,小非走了出去。是舟子的父親,他蹲在地上,用雙手捧著頭,站在她旁邊的是舟子的叔叔。

"我幹了什麼?我什麼都幹不成!"他說著就用手捶著自己的腦袋。"那些人夜夜都來,可是根本不用呆在棚子裡。昨天他們還到我床上來了呢!我對他們說我會死,沒有人相信。就那麼擠呀推呀,吵鬧了一夜。為什麼?"

舟子的叔叔低聲細語地勸他。他說:

"大哥啊,你要心靜,心一靜問題就解決了。我們這個鎮子什麼沒遭遇過呢?還不是過來了!我自己夜裡也不能睡,來找的人太多了。唉,不管事情到了哪一步,我們都要慎重啊。睡覺前那些雞啊鴨啊的全關好,就會睡得安一些。你呀,不要那麼居功自傲吧,這個棚子是你搭的,但是它並不能解決問題,因為他們人那麼多。這倒不是說你浪費了時間,你是做得很好的,以後還要多做。讓我們鼓起勇氣來面對困難,好嗎?"

中篇小說(三)第131節 地圖(7)

他說到最後還揮了揮拳頭,小非聽了一陣肉麻。舟子的這個叔叔是一個陰陽怪氣的人,他長年在街頭賣泥鰍為生。小非一聽他的聲音就聯想到溜溜滑滑的泥鰍。但是他的話舟子的父親愛聽。葵叔的臉逐漸開朗,也不再捶腦袋了。後來他站起身,還伸了個懶腰,他說自己是"庸人自擾"。

"這就對了!!"舟子的叔叔拍了拍手。

他倆轉過身來,看見了小非。葵叔說:

"小非啊,你看見棚子裡的東西了吧,那都是那些人扔的,他們扔了就走了。這些人走家串戶,你奶奶把他們縱容壞了啊。"

葵叔又皺起了眉頭。小非趕緊離開他,免得惹他心場k圩擁氖迨逶諫硨笏擔?/p>

"這小丫頭一下就長大了,像她奶奶一樣愛鑽牛角尖,要是當年她父母把她帶走……"

小非很少想自己的父母,倒不是有什麼忌諱,而是不習慣。她從未見過父母,也沒人向她提醒她應該有父母,所以她只習慣將自己看作祖母的孩子。現在這個人無緣無故說起她父母,她心裡很厭惡。

這件事之後,小非變得沉默了好多。她不再隨便用筆畫地圖了,祖母的地圖掛在廳屋裡,她也不敢任意靠近。她將右手臂伸得長長的,小心地去撫摸那些圖示,她的指尖感應到圖示散出的溫熱。小非暗想,她可不願意被燒成錘子那副模樣。祖母后來又畫了許多小幅地圖,但這幅大的始終掛在牆上,並且又被插上了黃旗。小非懷疑它是那個陌生的中年女人繪製的。

鎮上傳說一種流言,說有一種女人隨時可以放火。比如她在街上遇見你,用手在你頭上摸一摸,你的頭髮就燒焦了。小非聽了之後就想起那張著火的地圖。接著她又忽發奇想:那中年女人總不會是自己的母親吧?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粘在她腦袋裡了,拂都拂不掉。她感到那女人同祖母的確有默契,她們相互都能明白對方的心思。而她小非,同祖母之間總是隔著什麼,像猜謎一樣,從小到大都這樣。但那女人不可能是她母親。她幹嗎要老是帶著那雙嬰兒的小鞋呢?

養蜂人後來給了小非一塊蜜。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麼理由。他將裝在寬口瓶裡的蜜交給她,還誇她"心細"。舟子得知這件事以後很不以為然,她說養蜂人的職業並不是養蜂,他的真正職業是做賊,養蜂只是個幌子。"這個養蜂人到底是誰呢?"她喃喃地自言自語。實際上,在她提出問題之前小非也一直在想這件事。最近出現在鎮上的這幾個人她和舟子都從來沒見過。不過老一輩的人倒不覺得他們面生,就好像這些人是久違了的遠親一樣。比如這個養蜂人吧,如果小非向祖母提起他,祖母一定是早就知道的,就像她知道男孩錘子一樣。鎮上的陌生人又增加了。昨天小非出門時有兩個破衣爛裳的女人向她兜售柿子,那些柿子的外表難看,像是被存放了很久的舊貨。但她們不洩氣,一個勁地誇這些"家鄉的柿子"的好處。她們的過分熱情讓小非生出很多疑竇。小非後來推不過,就勉強買了一個柿子。拿回家後,祖母看了一眼就要她扔到垃圾桶裡去了。"那是兩個真正的乞丐"。祖母說。小非想,她們明明是小販,祖母怎麼說是乞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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