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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什麼都沒吃呢!"我大聲說。"你們看,好多天了,他什麼都不吃!"

所有的人都放下筷子,驚愕地看著父親。

泥姝似乎很懊惱,責怪地說:

"爸爸是怎麼回事?"

父親似乎剛剛甦醒過來,瞪了大家一眼,鄙夷地昂起頭回房間去了。

短篇小說(一)第148節 夜訪(2)

我心裡有什麼東西正在崩塌。我想起父親房裡那扇被他悄悄開啟的門,不由得十分擔憂,我感到同事中的傳言與那扇門有關。為什麼呢?因為父親最厭惡外人進他的房間,所以早在二十年前就把那扇朝院子開的門封死了。以前,當他一門心思鑽在故紙堆裡時,我倒是很放心的。是什麼樣的老年人的瘋狂念頭使得他走出了這樣一步呢?像父親這樣的人,要讓他徹底退出生活是多麼難啊。已經好多年了,他都靜悄悄的不礙事,現在,所有的人都差不多習慣了的時候,忽然出現了這樣的尷尬局面。或許我們根本不瞭解父親;或許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做準備;或許是他頭腦中膨脹的幻想使他喪失了一般的判斷力。

同事們當中的傳言還是沒有平息下去,我感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這壓力使我一天比一天恐懼而又厭惡。我想了又想,決心面對面地與父親幹一仗。我要當面抓住他,看他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我又氣又惱,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麼這麼不甘寂寞。

天剛黑,我就躲在院子那一頭的夾竹桃樹叢裡。父親站在窗前,影子映在窗簾上,佝僂著背。我想起他那日益消瘦下去的臉,心裡又有股說不出的味道。一會兒他低下頭去,像是在剪指甲,又像是在擺弄他的手錶。大約半小時後,他用一張報紙將電燈遮暗了,對望過去,就好像房裡的人已經熄燈就寢了似的。我知道他沒睡,我甚至彷彿聽到了他輕輕的嘆息聲。我坐在帶來的小板凳上,決心要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月亮也隱到雲裡面去了,除了二哥房裡一團賊亮的燈光,到處都是黑暗。就在我差不多快要打起瞌睡來的時候,父親的那張門忽然怪響了幾下,他朝門這頭走過來,好像注意到了什麼,頭朝外探了幾下又縮排去了,門還是半開著。我興奮起來,果然他在等人,看來我的估計沒有錯啊。父親為什麼要向外人去訴說呢?他不知道說過的話一經傳聞誇大起來,就會變得不堪入耳嗎?也可能他並沒有向外人說我的惡話,一切全是那個第三者的想像?按常理,家人(尤其是我)待他是很不錯的,可以說和一般老人比起來他沒什麼可抱怨的。那麼這個惡意中傷的傢伙又會是誰呢?在我的印象中,父親從來不出門,所有的親戚和朋友在多年前就已經和他斷了聯絡,現在我就是使勁想,也想不起誰還有可能與他來往。但毫無疑問,父親一定和一個人見了面,正是這個人在我的同事們中傳播流言,進行著誹謗的勾當。

我在樹叢裡坐了好久好久,也許後來我睡著了,也許我總在時睡時醒,總之,我沒有看到有人去父親房裡。那門還是半開著,透出昏暗的光。在午夜之後,我看見父親走到門邊來了。他站在門那裡,寬闊的背堵著門,正和屋裡的什麼人講話。原來那人已經溜進去了,而我卻在打瞌睡!我躡手躡腳地溜到窗戶下面,將身子緊緊地貼著牆壁。父親的嗓音有些沙啞,聽得出來他相當激動。

"……他們全都巴不得我快死。我說'他們',當然也包括如姝,她還是個主要人物呢。每次吃飯的時候他們都在演戲。如姝定期來探訪我。為了什麼?我和她都是很清楚的,所以我把那些東西全部剪碎,毀掉了,這樣就做到了不留痕跡。這樣一搞,誰還對我琢磨得透?最近發生的事使得他們全都驚慌起來了,尤其是如姝,她萬萬沒想到角落裡的殭屍有朝一日還會還魂,她也沒想到一些永遠不可能被外界知道的事會以這種方式抖露出來。這兩天,她明顯憔悴了。"

和他說話的那個人聲音相當低,又含糊,像是患了傷風鼻子被塞住了,"嗡嗡嗡"的不知說些什麼,聲音又沒有停頓,有時竟如同小孩哭泣一般。而父親,當那人說話時始終在假笑,笑聲中又夾雜著老年人的咳嗽聲。

原來在樹叢裡計劃好了要和那人面對面地幹一仗的,可是這樣的局面卻讓我措手無策了,因為惡意並不是出自那個外人,而是出自父親本人,再說那人的態度我根本搞不清,如果我這樣衝了進去,只會弄得自己進退兩難,要知道父親可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這下我徹底領教了。原先,我是多麼的疏忽大意啊。

這時父親從門邊走到窗前來了,正在我的頭頂說話,聲音又急又清晰,似乎還伴隨了一些手勢,說到激昂之處還跺一跺腳。

"在我的有生之年,我還要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沒有人能阻擋得了我!我坐在這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裡,腦子裡浮想聯翩,我坐了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外面的世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們忙忙碌碌,整天打著自己的主意,都以為我早就完蛋了,他們當然想不到!實際上,從很久以來這事就漸漸發生了,他們心裡都很恐懼,這隻要看看如姝的臉色就知道了。夜裡這麼寂靜,這正是最好的時候……"

我溜回了我的房間,我沒有勇氣一直偷聽下去。黎明時分我還在想,那個人走了沒有呢?走了嗎?這個夜半時分的使者,究竟是什麼時候,是如何與父親攪到一塊去的呢?真是人心難測啊。

一天一天過去,流言終於漸漸地平息下去了。雖然在上班時同事們仍然用那種眼光看我,我也慢慢習慣了,因而不再那麼恐慌。

這一天我疲憊地回到家裡,一進門二哥又和我說起權威的問題,他說父親在家裡的這種地位已經危及他的正常生活了。每當他打起精神要做一點什麼事,眼前總是浮動著父親的那張臉,於是垂頭喪氣,什麼都不想幹了。長期這樣下去他真是受不了,有時他甚至想破罐子破摔,"乾脆出走算了"。

我毫不猶豫地對他說:

"你這番奇談怪論真使我吃驚!居然還有這樣的事。父親呆在他的房裡,你們平時誰也不進去,不就等於他不存在一樣嗎?至少也是可以忽略過去的吧?不錯,他每天和我們一起吃飯,可是他吃得很快,又從不在餐桌上多停留,尤其最近,差不多都不吃東西了,只是坐在那裡做做樣子就走。他怎麼會對你有那麼大的影響呢?我看你是心裡煩悶,幹不成任何事,又想解脫自己,就把原因歸到別人身上。可是你把原因歸到一個什麼人身上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個家庭裡最不重要的人,一個從來不管閒事的孤獨者……"

"等等!"二哥打斷我,緊盯著我的臉說:"你真的以為,你真的以為我們的父親是你說的這種人嗎?你不要逞英雄了吧。我搞不清你們之間相處得如何,可是在餐桌旁,我看見你的膝頭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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