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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進來打掃衛生了,她用掃帚一劃一劃地掃著,顯得十分沉著。

"嫂子,這些老鼠全是你們餵養的麼?"

嫂子轉過身來,用她粗糙的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你在發燒,真可憐。我不是你們家的人,可是我也知道這個準則:要適應這裡的一切,不要對抗。你看,我從你哥哥那裡學了不少東西吧。"

奇怪,她在房裡的時候,老鼠就不咬,她一走出去,老鼠又咬得歡,好像在示威一樣。我又思考起那個問題來:母鼠究竟遭到了什麼樣的折磨呢?

我坐在我的小房間裡,太陽照在地板上,外面居然出太陽了。起先我聽見哥哥和嫂子在廚房裡吵,後來屋裡就發生了騷亂。有碗碟砸在地上,二年在高聲呼叫"死人啦!!"我呆看著那一條陽光,不願挪動自己的身體。漸漸地,我感到自己也具有了母鼠的目光--什麼都不看,可又什麼都看見了。老鼠咬齧木頭的響聲漸漸地平息下去了。

後來我得知大年在家裡上演了自殺的好戲。他下不了手,叫二年幫他一把,二年就亂叫起來,結果當然是沒有成功。

憂心忡忡的哥哥只是不住口地說:

"他不該回來,他不回來這裡已經夠亂了,各人都有各人的問題。"

母鼠的傷很快好了,它又可以到地板上吃東西了。也許,它根本沒受傷,至少我沒看到。我每天夜裡都聽到它那有彈性的步子落在地板上,它仍然是那麼謙卑和謹慎。而嫂子,在打掃我的房間時偶爾也會停下手裡的活,說出自己心裡所想的事。她總是重複這句話:"不要對抗,就會相安無事。"

我的體內漸漸地空掉了,這是一件什麼性質的事呢?當我凝視著家裡這三個人的時候,我就從他們身上也看出了相同的特徵。我覺得用"徒有其表"這幾個字來形容我們是最合適了。

哥哥已不像以前那麼擔心我的精神狀況了。每星期一次,他大大方方地揭開鞋櫃的布簾子,將那隻雙目無光的母鼠看來看去的看個夠。末了,他嘆口氣,將它稱為"父母的遺產"。

"我每天去上班,可是我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班上。我到了下午就那麼急著往回趕,竟會把鞋都跑脫了。"他說。

"可是你看看它,並不到處跑。它心裡懷著強烈的夢想。"

"是這樣。"哥哥嘆了口氣,有點自卑似的看了看腳下開裂的鞋底。

2003年4月6日於北京

讀書筆記(一)第198節 藝術復仇(1)

藝術復仇--讀魯迅《鑄劍》

從外在的,與整個黑暗道德體系的對抗、廝殺,轉向內在的靈魂的撕裂,從而在自己體內將這一場殘酷的戰爭在純藝術層次上進行下去,是魯迅先生的一些文學作品(例如《野草》)的突破,而這篇《鑄劍》,將這種創造達到了登峰造極。

小說的主題是復仇,然而文中卻分明有兩種復仇,令人想起博爾赫斯的《曲徑分岔的花園》。一種是表面結構的復仇,這種復仇是親情道德內的復仇。即,大王殺了眉間尺的父親,眉間尺決心替父報仇,歷經曲折,在黑色人的幫助下終於如願以償。潛伏在這種復仇之下的,是另一種深不可測的、本質的復仇。即,人要復仇,惟一的出路是向自身復仇。世界滿目瘡痍,到處瀰漫著仇恨,人的軀體對人的靈魂犯下的罪孽無比深重,人已被這些罪孽壓得無法動挪,而人的罪孽的起因又正好是人的慾望,即生命本身,所以無法動挪的人也不可能向外部進行復仇。向自身復仇,便是調動起原始之力,將靈魂分裂成勢不兩立的幾個部分,讓它們彼此之間展開血腥的廝殺,在這廝殺中去體驗早已不可能的愛,最後讓它們變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達到那種辯證的統一。這第二種復仇才是故事的真正核心,被我們所忽略了的藝術精神。為進行這場精神上的復仇,靈魂一分為三,讓驚心動魄的故事在三者(黑色人、眉間尺、大王)之間發生。

眉間尺一來到這個世界上,前世的復仇的格局就早已為他設好了:他的父親為王所殺,他必須報仇;但王又是絕對不可企及的,因為他既生性多疑,老奸巨猾,又受到重重保護,於是報仇成為不可能的事。當主角走進這個不可解的矛盾,尖銳的衝突產生之際,黑色人就作為指引者出現了。他向眉間尺指出了一條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復仇之路,他將眉間尺的境界提升上去,讓眉間尺拋棄自己的軀體,同他一道踏上不歸的征途。就這樣,青春和熱血濃縮為砍下的頭顱,無比輕靈而又勇敢無畏,向那幽冥的深處前行了。

因為眉間尺誕生於致命的矛盾中,他自身的性格便天生具有致命的"缺陷",即同情心或愛,這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本性。為了實現他對父親的愛,他卻必須剿滅自己的同情心,變成一個硬心腸的冷酷的殺手,但以他的生性,是斷然成不了殺手的,因而他的復仇計劃剛一開始便一敗塗地。故事在這裡發生轉折,眉間尺內心的撕裂由此開始,愛和恨永久在靈魂內對峙的格局形成。黑色人告訴眉間尺,想要真正向王復仇,就只有將自己的身體也看作王,以自戕重新開始整個計劃,進行那種"頭換頭"的交媾,達到愛與仇的真正統一。正如他在歌中所唱的:

彼用百頭顱,千頭顱兮用萬頭顱!

我用一頭顱兮而無萬夫。

這是舊式復仇與黑色人的復仇的本質上的區別。

很顯然,眉間尺是現實中具有理性認識的個人,他的處境是絕境,他的出路是透過體內熱血的、愛與恨的衝動不斷地認識。黑色人則是那模糊而純淨的、理念似的自我。黑色人從"汶汶鄉"(虛空)而來,他要用眉間尺的愛和血和恨來實現自己,演出一場復仇的好戲。眉間尺則要透過黑色人將自己從汙濁中提升,上升至"異處",讓世俗的愛和恨昇華成宇宙中永不消失的"青光"。對讀者來說難以理解的是王的形象,看到那些外在的"惡"的描述,一般人很容易將他與某種社會性的身份掛鉤,然而這樣的小說是另有所圖的。認真地反省一下,王身上具有的那些"惡"的成分--貪婪、自私的愛、專橫殘暴等等,難道不正是人所共有的本性嗎?魯迅先生以如此可怕的形象賦予社會中的個人,可見其對自身的嚴酷、決絕,對人類處境(當然首先是中國人的處境)深深的絕望。所以王的形象,是缺乏自我意識的、舊的人性中的自我,他飽含愛的激情(愛青劍),而又殘暴陰險,處處透著殺機。他因愛而殺人,一旦愛上什麼(人或物),必然伴隨了殺戮。而眉間尺的形象,則是覺醒的新的人性之體現,是那種內含尖銳矛盾不斷發展的自我。在早期,他同樣因為愛(愛父親)而計劃去殺人,但很快就由盲目的衝動轉入了自覺的認識,從而改變了復仇的性質。至於黑色人的形象,則是人性中潛在的可能性,人類精神的化身,藝術層次上的自我。他是眉間尺靈魂的本質,也是王內心縈繞不去而又早被他殺死了的幽靈。為命運驅使的這三個人終於在大金鼎的滾水中匯合了,一場你死我活的咬齧展示出靈魂內在的戰爭影象。在這輝煌畫面出現之前,是覺醒的精神在引吭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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