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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魯託斯這些奇怪的話有點像是出自神靈之口,他似乎在有意挑起安東尼和民眾的憤怒,然後自己往刺刀上撞。更可能他並沒想那麼多,只是出於直覺忠實於內心的情緒說了那些話--一個無畏的、光明磊落的羅馬人的情緒,這樣的人將犧牲看作天職。如同意料中的那樣,民眾和安東尼都被激怒了,復仇開始,命運的輪子轉滿一圈,重複向前。

"今天這一天必須結束三月十五日所開始的工作。"--勃魯託斯《莎士比亞全集第五卷》,265頁。

這句話是勃魯託斯在激戰前的預言。他的關於發動衝鋒的理由雖充分,卻又有點曖昧,似乎他渴望的不是勝利而是失敗的到來。當然他並無把握,只能幹起來再說。

"唉!要是一個人能夠預先知道一天工作的結果--可是一天的時間總要過去,事情總要見分曉。"《莎士比亞全集第五卷》,265頁。

這種情況很像藝術家突圍前的心態,他知道那種境界永遠達不到,但每一次都抱著僥倖全力以赴;他知道惟有一件事是確定的,那就是犧牲。在他的帶領下,追隨者一個又一個地死去,如他所說,凱撒"英靈不泯,藉助我們自己的刀劍,洞穿我們自己的心臟。"《莎士比亞全集第五卷》,269頁。三月十五日的意義就在這裡。

讀完全劇,勃魯託斯的形象便完整起來了。所有那些缺口和突兀之處,原來都是由於我們的眼光受制於世俗所致;勃魯託斯所遵循的,不是世俗的規律,而是神秘的召喚;他的內心是一片動盪不安的國土,裡面戰事不斷,硝煙瀰漫。他又是最善於將對立的雙方達成統一的魔法師,他是作者最高理想的化身。只有那些具有和他同樣境界的讀者,才能可能破譯他那些謎一樣的舉動,並在破譯的過程中同他、也同作者一道向那人生之謎突進。產生於詩人莎士比亞筆下的這個傳奇般的人物,對他的解釋已經持續了幾百年,還將一直持續下去。我們透過對他的接近重新體驗古老的"英雄"概念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同時也清理一下我們那沉積的記憶,看看理想究竟是如何樣丟失的。

讀書筆記(二)第240節 精神與肉體--讀《神曲》(1)

如有強大的精神力,

把各種原素

在體內湊在一起,

沒有天使

能夠拆開

這合二而一的雙重體……《歌德文集第一卷》,綠原譯,第446~447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

……我們將找尋我們的肉體,

但是目的不在回到肉體裡去:

因為一個人不應該復得自己丟掉的東西。

我們要把我們的肉體拖到這裡,

它們將要懸在悲號的樹林裡,

每具屍體懸在受苦的幽魂的多刺的樹上。"《神曲》,第87頁,朱維基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95。

人的肉體與精神之間那種微妙關係,在這部詩篇中探索得如此之深,可說是經典文學中的奇觀。每一節,每一章,訴說的全是二者之間的恩恩怨怨,是關於這勢不兩立的對立面如何樣爭鬥,又如何樣在尷尬中達成妥協的故事。由於精神的被禁錮,詩人對於肉體仇恨到了極點,以致要用一次次的死亡來消滅它。但下賤的肉體每次被消滅之後,又能如鳳凰一般再生,成為新生的對立面,重新行使其禁錮的功能。如果沒有肉體的下賤與頑固,精神會變成什麼東西呢?一股煙還是一股氣?這黑暗的永久居住之地,這奇特的演變模式,就是人類永生的希望。

被橫蠻地去掉肉體,打入深淵的幽靈們,正是被專制的理性剝奪了"生"的權利的藝術自我的肖像,他們那無一例外的積極生存的方式,就是講述自己同上面那個肉體之間的恩怨,講述自己那永不放棄的努力。誰也不能讓他們閉嘴,因為講述的權利是上天給予的。激情從何而來?莫非他們最恨的,就是他們最愛的?莫非"先死"是為了"後生"?莫非決絕的剝離是為了達成新型的統一?多少個世紀過去了,在精神的追求越來越崇高之際,肉體悄悄地發生了什麼相應的變化呢?很顯然,那種變化決不能用諸如世俗中的"優雅"這類詞來形容。不如說,那是一種比詩人描述的畫面更為恐怖、曖昧、難解的景象。也許正是至深的對於肉體的愛使得人不停地折磨這個肉體,為的是讓它煥發出人類特有的活力,完全迥異於其他自然物的活力。否則,人的高貴的精神就會失去她的寄居地。那些個異想天開的刑罰的操練,那些個屠宰場一般的野蠻的展示,除了給人帶來慘痛之外,不同時也給人帶來回腸蕩氣的解放感嗎?精緻而殘忍的復仇演化出新的生存模式,舊的桎梏剛一解脫,新的囚禁又到來。

具有真正的空靈境界的詩人,將燒煮地獄瀝青的火稱之為"神的藝術"--一種人間覓不到的聖火。這些瀝青的作用是用來煮熬肉體的。被"一個也不饒過"的執法的惡鬼拋進瀝青池的幽靈們,他們的邪惡的肉體在那下面進行著黑暗的舞蹈,一邊掙扎咒罵,一邊感受酷刑的力量,並時刻不忘伺機突破。這是單靠激情達不到的自審,在剿滅了一切自憐和傷感的刑罰面前,一定有某種神力在起作用。是因為有了她,幽靈們才能在下意識裡發揮表演的激情,在向制裁挑戰的同時將刑罰的殘酷性更加充分展示。所以在精神的自由表演中,肉體是提供激情的大本營,這種激情在神聖的召喚之下昇華為崇高的理念,理念又進一步引導激情,使其更為煥發,同她來一爭高低。瀝青下被燒煮的幽靈們除了自動放棄之外什麼都幹得出來。反正是一死,倒不如見機行事,能撈多少是多少,既像設陷阱的陰謀家,又像亂咬的惡狗。爭鬥在一張一弛中緊張地進行,雙方暫時的勝利和失敗決不意味對峙的終結,矛盾只是越來越深化、複雜了而已。

在追求自由的事業中,精神和肉體是同一樁陰謀中的兩個不可分的合夥人,也是一個東西的兩個面。精神的工作是解放人,讓人超脫;肉體的工作則是設陷阱、搞欺騙,讓人陷在慾望的深淵裡。只有兩方面的互動才構成追求。沒有制裁人就突破不了禁錮,沒有反叛理念就會消失。這個機制運作起來確實神秘:

……我還沒有見過騎兵或步兵,

或以陸地和星辰的標誌定方向的船隻,

依著這麼不可思議的號筒聲行動。《神曲》,147頁。

這號角聲來自惡鬼的臀部,肉體的最下賤的部分。想想看,從那種地方居然吹出了自由的號角,並由此開始了一場壯觀的追求的表演!作為"小神"的人,是因為保留了遠古時代的蠻力,才有充足的底氣吹出這種從未有過的號角聲吧。他們的船隻航行在廣大無邊的宇宙中,遵循體內接收到的神秘召喚來定航向。這樣的軀體,雖用世俗眼光來看醜陋無比,卻成了啟蒙之光的誕生地。

為了促使精神發展,肉體常需要慘烈的蛻化、變形。這類影象正是內部多種慾望交織、滲透、對抗、以及融合的演示。只是由於有了精神的干預,原始的慾望才變得如此複雜得令人眼花繚亂的。那些個可怕的慾望之蛇,是積累了幾千年的生存技巧使它們變得這樣靈活、殘忍、劇毒,而又能擊中要害。因為它們的工作,是催生新的靈魂,所以施起刑罰來必須絕對嚴厲。蛇用它那醜惡的行為進行著最高尚的事業,它在精神的引領之下改造了肉體,也改造了人性本身。既然精神非要在肉體中寄居,她就不能停止對肉體的改造,她必須將肉體變得適合於自身居住。而這種改造,又只能透過啟動肉體內部的機制來進行,於是就有了這種偉大的變形。可以說,是人的精神將慾望制約起來,讓它變成了兇惡、劇毒的蛇,而這些蛇,如魯迅先生所說的:"不以齧人,自齧其身。"在那種變形過程中,既有無法區分的糾纏,又有互生互長的蛻變,還有本質的交媾,最後達到的,均是那種牛頭怪一般的統一體。世俗的眼光一般難以認同這種形象,但這個牛頭怪的形象卻是偉大的詩人們多少個世紀以來用既悲痛又自豪的心情歌頌的物件。人要作為有理性的動物來釋放慾望就逃不脫變形的命運,人透過這種複雜的演變既保留了慾望又戰勝了慾望,併為慾望的進一步釋放開拓了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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