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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遇到什麼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而唐婉,多難得才肯瞭解他一次。趙士程環抱住她的腰,把頭埋在她懷裡無聲地啜泣著。
士程之苦
更新時間2014-11-28 19:56:16 字數:3604
唐婉任由著趙士程哭了一會兒,道:“圓儀病了,你可不可以原諒了她?”
趙士程抬起頭來,含著淚水的目光瞬間變得凜冽,冷著聲道:“她的病病根原在她自己,她若能過得了自己良心這一關,又何必在乎我原不原諒她?”
唐婉注視著趙士程儼然洞悉一切的清亮的目光,連忙退後了身子,往地上一跪,正色道:“夫君,一切都是我的錯。”
趙士程不語,只是轉過身子端坐著,腰脊挺得筆直。
唐婉明瞭他是在等她自己坦白一切,深吸一口氣,坦誠道:“圓儀之事,唐婉有不可推脫的責任。嫁給夫君起,唐婉就甚覺愧疚,一是為自己棄婦的身份,二是為自己不能生養的缺陷,無以報夫君帶我的深情厚愛,所以才有了父親認圓儀為義女之舉。因為圓儀溫婉端儀,知書識禮,品貌都是信得過的,又有父親悉心多年,她嫁與夫君做側室,一能替我好好照顧夫君,二能替夫君開枝散葉,綿延子嗣,彌補我的缺失,這是唐婉的初衷,不料她與王劍少年男女,情定杭州,這是唐婉始料未及的。奈何騎虎難下,箭在弦上,她又做出了私奔的錯舉,我身為她的義姐,有責任幫她糾錯……”
“你的所謂糾錯不過是錯上加錯,原可以將圓儀與王劍之事向我坦誠,我倒可以成全了他們,不至於弄成現在這般地步。”趙士程眉宇間鬱結一股愁悶之氣。
唐婉忙道:“事已至此,還請夫君忘記離開的人,珍惜留下的人,畢竟前塵往事孰是孰非都已經過去,眼下,圓儀流產,身心俱創,還請夫君念在她服侍你一場的份上原諒了她吧!”唐婉說著就叩下頭去。
趙士程凝視著地上的唐婉良久,心裡經過了百般思量,終於上前,扶起她道:“圓儀的所謂流產不過是個謊言,她的病是心病。”
唐婉微微搖著頭,“我不明白……”
看著她迷惘的眸子,趙士程心裡略略解了解,“這一回,圓儀陷害悠悠和吱吱,你確實沒有參與其中嗎?”
唐婉的疑惑更深了,“此話怎講?”
趙士程悽然一笑,“看來你是真的被圓儀騙了,那封信是假造的,圓儀的流產是一早的事情,不過借這個契機嫁禍給了悠悠和吱吱罷了。”
唐婉一震,她望著趙士程淡淡憂傷的面龐,囁嚅道:“這麼說悠悠是被冤枉的,那她被逐出府可如何是好?我們要趕緊派人把她找回來才是。”
趙士程不言語,靜默地坐回梳妝檯前,看著鏡中形容憔悴的自己,心裡悲愴。從前的從前,悠悠就坐在這裡,吱吱在一邊伺候她梳頭,她撒嬌著要他給她描眉,他就拿起眉筆將她的眉毛細細勾勒,描得像蝴蝶的翅翼幾乎要飛起來。悠悠滿意地盯著鏡中的自己,神采飛揚,然後燦然笑著,轉過身對他說:“大哥哥,你的頭髮毛了,我替你梳梳!”於是他就被她按到了座椅上。往事就像酒,回憶令人醉。趙士程只覺心口有絲絲綹綹的疼痛襲來,他咬了咬牙,回過身,對唐婉道:“我的頭髮,你替我梳梳吧!”
唐婉立刻上前,拿起梳子仔細地替他梳了頭髮,拿紅玉簪子一簪,人頓時整齊起來。唐婉又給他換了一身淡雅素淨的月白春衫,不禁讚道:“真個是長身玉立,丰神俊朗。”
唐婉難得誇他,趙士程再不開心,還是解心地笑了笑。唐婉也難得地有了小女兒的情態,依偎在趙士程懷裡,柔聲道:“你傷心了好些日子了,不吃不喝的,身子怎麼會受得了?悠悠妹妹若過幾日回到趙府,見你這樣,她一定會心疼的,更何況悠悠不在,修儒還要你照應呢!雖然飲食起居有乳母和我,可是你是父親啊!父親能給一個孩子的能量,是旁人不能給予的。我親手給你做了羹湯,嘗一嘗可好?”
唐婉有意逢迎,趙士程哪會拒絕?由她拉著坐到桌邊,又由她一口一口喂著,喝了那羹湯。幾日沒沾葷腥,竟如嘗八珍玉食,他牢牢握了唐婉的手,道:“婉妹,謝謝你,修儒就拜託你了。”
唐婉莞爾一笑,“你若真心要感謝我,聽聞沈園的正是最盛的時候……”
趙士程明瞭她言外之意,便道:“待會兒,我們去沈園踏春去。”
唐婉立時笑靨如花。
太陽爬到半天的時候,趙士程攜著唐婉各坐了一頂轎子向沈園出發,雨墨和青碧跟在轎子邊快步走著。趙士程的轎子在前頭,唐婉的轎子隨後。雨墨不時回頭笑看著青碧,青碧剜了他一眼,但仍有甜蜜的笑意堆在唇邊。這樣好的春天的陽光,像晶亮的油彩塗滿整個山陰城。溫潤的春風像最溫柔的纖纖玉手,拂面而來,又拂面而去。一碧萬頃的天際,鳥兒啁啾著成群結隊飛過,那是築巢的燕子,銜著春泥去往好人家的屋簷下尋找歸宿。
趙士程掀開轎簾,悄聲問雨墨道:“小夫人離開趙府的時候,就讓你派人跟著,可有訊息了?”
雨墨警惕地瞅瞅後頭,緊隨著轎子加快腳步,壓低聲音對趙士程道:“派去的人一直跟著呢!小夫人和吱吱姑娘先是住在悅來客棧裡,前幾日一直都呆在房間裡,昨兒個出門了,往城郊走,好像是去找她孃親的墳墓,但是找不到。”
趙士程忙道:“你讓跟著她們的人想個法子告訴她她孃親安葬的墳墓位置,只是要提醒得巧妙,別讓她知道是我們故意透露的。”
雨墨不解:“公子這是何苦?為什麼不直接明瞭地告訴小夫人你的心意?”
“她對我有氣,又是個驕傲的人,小紅樓的鑰匙都不肯收,還是不要讓她知道咱們一直知道她的行蹤,免得她有意甩脫,離開了山陰,咱們不好找。”
“也好,過幾日,小夫人氣消了,公子再去接她,她就乖乖地跟著公子回府了。”雨墨嘿嘿地笑。
趙士程抬眼看那碧藍如洗的天空,晶瑩剔透像一塊純淨的玉石,心情頓時爽朗起來。他原就是個好心性的,哪有看不開的道理?都是他的妻妾,唐婉也好,悠悠也好,圓儀也好,他何必和她們置氣呢?人生哪有什麼解不開的死結,過不去的硬坎,不過是放下了便解脫了。人生苦短,何苦折騰?想到圓儀,趙士程心裡還是不舒服。小時候他將她帶進趙府,是希望給她一個安身的地方,不料卻讓她的人生還是有了這麼多起伏。趙士程雖然心存芥蒂,但還是勸慰自己,遊玩沈園回去,他會好好和圓儀談談:她若是放不下王劍,他便讓她回杭州去,有是應該成眷屬的,他有成人之美的心。等悠悠回來,他、唐婉、悠悠、修儒,或許再加一個吱吱,生活還是會繼續美好下去的。
趙士程想當然地心情振奮起來。沈園越來越近了,他幾乎聞到空氣裡滿滿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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