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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數了87根。”父親說。

“不過倉房裡的沒數上,房子太黑看不清,我說了20根,陳吉民不信,出來數了屋簷下的椽子頭,只有15個椽頭。其實兩個是假的,蓋房時壓上去的。幸虧倉房裡看不清,都是些爛椽子,要是看清楚了說不定他不出這個價呢。”

我記得最清的是父親和陳吉民站在外屋討價還價的情景。

“光屋頂這根檁條就能賣100多塊錢。”父親說。“村裡誰不知道我這根梁,早先有人出過150塊錢我都沒賣。要是拆下來,200塊都讓人搶掉了。”

那是我們家房頂上最粗最直的一根木頭,蓋房時父親將它颳得光光溜溜,特意擔在裡屋的頂上,讓人一進門就能看見。

這根木頭也確實為我們家長了不少面子。我聽到不少人坐在我們家炕上聊天時,不止一次地讚賞過這根木頭。他們圍坐成一圈,邊抽菸邊說些人和牲口的事,說到沒話處,便有人揚起頭,對著木樑讚歎幾句。無非是讚歎過多少遍的那些話:

“這根梁真直。”

“做啥都是根好材料呢。”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趕緊幫幾句嘴。話題自然就引到了木頭上。父親滿臉放光,腰也挺直了。他揚起臉把那根讓他引以為豪的木樑從大頭看到小頭,把他怎樣弄到這根木頭的經過再添油加醋地敘說一遍。人們邊抽菸邊聽著。因為父親每次說的都不太一樣,每次都會加一些新內容,所以每次都能讓人聽下去。只有母親不耐煩,她坐在炕的另一頭納鞋底,聽到父親吹牛便會奚落幾句。

我們兄弟幾個在地下或院子裡玩耍,有時也會坐在大人們身後,悄無聲息地聽一下午。有時聽到月高星稀。

母親不喜歡那些男人們,說他們都是來混煙抽的。他們從來不帶煙,煙癮犯了就來找父親說書聊天。父親話越多他們越高興聽,反正沒事情,熬時間,時間越長越能多抽幾根。

“你吹牛呢。”陳吉民不相信父親的話。“別看這根梁又粗又直,說不定裡面早空了。胡楊樹長到這麼粗一般裡面都長空了。要拆下來,沒準只能當劈柴。”

“你盡滿嘴胡說,我還沒聽見誰說這根大梁不好呢。你說它空掉了,我讓你聽聽,是不是空掉了。”

父親生氣了,他從外面拿來一截木頭,對準大梁,狠勁地搗上去。只聽空洞而沉悶的一聲巨響,我們全驚呆了。這幢房子從來沒發出過這種響聲。房樑上的塵土、草屑簌簌地落了一炕一地。

陳吉民家最終沒有福氣住進我們家的宅院。這或許是緣分。這院房子註定由光棍馮三孤守著,年復一年地破敗下去。

第二天一早陳吉民來送定錢時,見我和父親正在砍房邊上的一棵柳樹,他不願意了。“已經說好把房子賣給我了。這樹就全是我的了,你要再砍我可不願意。我昨天已經數過了,大大小小187棵,交房子時少一棵我都不願意。”

父親愣了半天才回過神。

“啥?你說啥?我賣房子又沒賣樹。房前屋後的樹我都要砍掉帶走。”

“我買房子就是看上了這些樹,要沒這些樹,500塊錢我都不要呢。”

兩人說著說著吵罵起來。吵到後來父親一生氣不給陳吉民買了,再貴也不賣給他了。陳吉民也不買了,再便宜也不買了。

兩個人成了仇人。

兩個月後,我們全家搬出黃沙梁。光棍馮三住進了這個空蕩蕩的大院子。全部房子作價550塊錢賣給了馮三。能成點材的樹,都被我們砍倒拉走了。房子前面和左右林帶僅剩下幾棵半大的小榆樹。那是留給馮三的。我們砍樹時馮三一直站在旁邊看。我們砍了一整天。我們每年都在房子周圍栽樹,栽了十幾年。我們走進這個家園時,只有房前屋後長著兩排樹,現在前後左右都已綠樹成蔭。

砍到剩下不多幾棵時,馮三走過來說話了。他說:“這幾棵留給我乘涼吧。別全砍光了。你們以後來黃沙梁,也有個乘涼的地方。”

二十多年後的一個炎熱秋天,我果真站在了當時留下的一棵彎柳樹下面。那棵樹好像還是我們離開時的大小和樣子,這麼多年它似乎一點沒長,稀疏的枝條上稀落地綴著些葉子,沒多少樹蔭,卻已經足夠我乘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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