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壹、想當清官不容易,案藏殺機:清代四大奇案卷宗,吳蔚,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正因為坐省長隨在朝廷嚴令禁止之列,所以當王廷贊看到一大群坐省長隨肆無忌憚地出現在眼前,向他打千請安時,忍不住要驚詫不已。蔣全迪對此的解釋是,這些坐省長隨是前任甘肅布政使王亶望在任時特意設定的,因為各州縣衙門散處四方,與蘭州相距甚遠,一旦有什麼事情,資訊無法及時傳達到下面,坐省長隨就是專門負責居中傳遞訊息。這種解釋實在有些牽強。王廷贊雖然表面上沒有再多說什麼,但心頭對素來景仰的前任王亶望的疑惑更加強烈了。

一番寒暄後,被迎進城的王廷贊沒有被直接領到甘肅布政使司衙門,而是到了蘭州最大的酒樓金城酒樓。映入眼簾的只是滿桌的珍饈,如花的侍女。這一切既在王廷讚的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因為官場上歷來如此,新官上任,下級官員都要宴請長官,名義上是接風洗塵,其實不過是巴結逢迎;意料之外則是甘肅素來貧困,有“甘省地瘠民貧,官場素稱清苦”的說法,以致連口糧都必須透過朝廷恩准捐納的方式來收取,而王廷贊看到的卻是奢侈豪華的酒樓、堆積如山的雞鴨魚肉,實在有名不副實之感。

儘管對眼前這些下級官吏有些不滿,但王廷贊也沒有表示什麼,臉上帶著淺笑,客氣地敷衍著。畢竟人家奉承自己,不是壞事。不說將來辦事全靠這些官吏,就為他們冒著大雨到城門等候迎接這份情,就不能不領。大雨,一想到大雨,他的心情頓時又悵惘了起來。

這場大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天後,總算雨過天晴了。位於蘭州城東的甘肅布政使司衙門內,王廷贊正襟危坐,一邊揮舞著扇子,一邊埋頭翻看一大堆賬簿。其實天氣並不熱,但不知道什麼緣故,廳裡的眾人都感到有些壓抑和燥熱。

在場的除了王長隨和幾名布政使司的官吏外,蘭州道道臺秦雄飛、蘭州知府蔣全迪和皋蘭知縣程棟也陪在一旁。秦雄飛和蔣全迪似乎有些有恃無恐。程棟則有些緊張,不斷地拿衣袖擦著額頭的汗。一旁的王長隨瞧在眼中,卻是不動聲色。

王廷贊越翻賬簿越覺得不對勁兒,乾脆扔掉了扇子,雙手翻閱起來。程棟急忙上前,搶上去抓起扇子,為王廷贊扇了起來,討好地道:“藩臺大人,天氣這麼熱,您剛到蘭州沒幾天,鞍馬勞頓的,不如先休息一下……”王廷贊似乎沒聽見,繼續聚精會神地檢視賬簿。程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拿眼睛去看蔣全迪。蔣全迪輕輕搖了搖頭,彷彿是示意他不必慌張,程棟這才略舒了一口氣。

突然,王廷贊一拍桌子,嚷道:“不對!這完全對不上!”程棟和蔣全迪二人嚇了一大跳。程棟擦了一把汗,剛要說話,蔣全迪拉住他,搶先道:“藩臺大人,不知道有何不對?”

王廷贊指著賬簿道:“這對不上的地方太多了!你看,這裡寫著,王亶望大人上任布政使只半年,便有收捐人數一萬九千名,得到糧食八十二萬石。這數目是不是太大了?”蔣全迪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早先,按照皇上旨意,在甘肅原本只允許肅州、安西二府按舊例收捐,但前任布政使王亶望王大人考慮到我省糧倉儲備不足,需要更多的收捐,於是向總督勒爾謹大人請求,批准在各州縣收捐。這完全是出於倉儲的考慮。”

王廷贊搖了搖頭:“即便如此,還是不對。甘肅土地貧瘠,百姓貧窮,怎麼會有將近兩萬人有這麼多餘糧,拿出來捐監呢?”蔣全迪似乎早有準備,快速回答道:“這是因為報捐的人大多並非甘肅本地人……”一旁的程棟也附和道:“對對。自從朝廷平定新疆後,新疆與內地的商品流通日益發達,商人們獲利頗豐,而甘肅又為商人必經之地,所以報捐者有很多是來自外省的商人。”

王廷贊聽了,依舊半信半疑,又問道:“即使如此,開捐半年,就收到八十多萬石糧食,這樣算來,一年就會有一百六十多萬石,如此下去,年復一年,糧食越來越多,勢必會無處存放,潮溼損壞,又該如何處置?”蔣全迪道:“這個倒是不怕。我省雨水稀少,連年大旱,需要大量的糧食賑濟百姓,糧食也不可能只收不用。”

王廷贊心想也對,但轉念即想到入蘭州來即連日大雨,哪有什麼旱情,冷笑一聲道:“連年大旱這話……”一語未畢,旁邊的王長隨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王廷贊當即醒悟了過來,硬生生地將下面的話吞進了肚子裡。但他還有些不甘心,賭氣地將賬簿甩在了一旁。

廳裡一時陷入了靜默中,氣氛也令人尷尬。布政使司的官吏照舊一言不發,程棟先有些焦急起來,不料蔣全迪咳嗽了聲,道:“大人,還有件事……”王廷贊不悅地道:“什麼事?”蔣全迪壓低了聲音,道:“我省捐監,歷來不是捐糧,而是……而是捐銀……”王廷贊剛抓起一本賬簿翻開:“什麼?!”聽了這話異常震驚,連手中的賬簿都掉了下來。程棟急忙解釋:“這也是總督大人特別批准的。其實,捐銀最後仍然是買了糧食補還倉庫,與捐糧是殊途同歸……”

王廷贊似乎終於明白了過來,他重新拿起掉下的賬簿,茫然地翻閱著。其實,賬簿上的字他一個也沒看進去,他心頭的波瀾起伏,遠比眼前一頁頁翻過的紙要大得多。

蔣全迪等官員離開後,王廷贊將賬本推開,似乎經歷了一場艱難的歷程,看上去十分疲憊。王長隨試探道:“大人要不要休息一下?”王廷贊搖了搖頭:“我看了幾天賬本了,疑點很多,對不上的很多,但蔣全迪他們卻條條都能解釋清楚,表面上聽起來也都十分有道理……”

王長隨道:“那不過是表面上。藩臺大人目光如炬,還不是發現了其中的奧妙……”頓了頓,又道:“小人已經私下打探得很清楚,甘肅就大前年有些旱情,這兩年根本就沒有旱災。”王廷贊冷笑道:“這下就全對上了!我的前任王亶望將收捐監生的米糧改為折色銀兩,然後年年虛報旱災,用監糧賑濟的名義,說捐監的糧食全部用於賑災了。實際上,這樣的糧食根本就不存在。而收捐的銀子就直接收進了他自己的腰包。”

王長隨道:“大人高見。可現在發現了這其中的玄機,大人打算怎麼做?”王廷讚道:“你去準備一下,我一會兒要去拜訪總督大人!”王長隨遲疑道:“這個……天色已晚,會不會不大合適?而且……”王廷贊:“有什麼不合適的!他治下出了這麼大的問題,我有責任及時告訴他。搞不好,王亶望這個黑鍋還要我來背。”王長隨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出去。王廷讚的目光,落在了書房正中那幅“隨時隨處實心實力,務期顆粒均歸實在”的字上。

按照清朝制度,總督負責省內軍事,不管政務,一省的民政和財政由布政使專管,司法則由按察使專管。總督與布政使、按察使之間沒有統屬關係,布政使、按察使不受總督節制,各自有獨立的辦事衙門,其上司分別為戶部和刑部,且各有專摺奏事之權。換句話說,甘肅布政使王廷贊雖然官階在陝甘總督勒爾謹之下,但卻並不是其下屬。按照常理,王廷贊發現了問題後,應該立即向頂頭上司戶部彙報,而不是去找陝甘總督勒爾謹。但王廷贊心中顧慮甚多,除了王亶望是皇上眼前的紅人外,他也不知道這甘肅省裡面的水到底有多深,一時下不了決心,權衡之下,還是要先找勒爾謹商議。

一出布政使衙門,王廷贊就留意到衙門外有不少形跡可疑的人,一見到自己出來,有交頭接耳的,有立即奔跑開去的。他也不去理會,徑直上了轎子,往城正中的總督府而去。走了一段,王長隨湊到簾窗邊上叫道:“大人……後面有幾個人從一出衙門就跟著我們……您看……”王廷贊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不必理會,但放下窗簾後,心中卻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令他極為不安。

就在這個時候,領路的一名老書吏折回來,悄悄問王長隨道:“王爺是否準備好了門包?”王長隨愣道:“門包?”一時不明所以。經老書吏解釋才知道,原來要進總督府,必須經過管門家人(長隨的一種,稱“司閽”或“門上”)曹祿這一關,曹祿素來以索要門包出名。王長隨這才恍然大悟,連忙說:“有……有……”轎子中的王廷贊聽得一清二楚,微微嘆了口氣,也沒有多說什麼。

不料到了總督府,王廷贊一行不但未被曹祿索取門包,還有人在大門專程迎候。看上去,勒爾謹已經知道了王廷贊要來。不過,能得到這位鑲白旗滿人總督的禮遇,倒讓王廷贊有些受寵若驚了。

王廷贊被領到了偏廳,勒爾謹正候在那裡。略微寒暄後,王廷贊便開門見山,詳細講述自己這幾天在賬簿中發現的問題。勒爾謹起初十分驚訝,漸漸地神情越來越嚴肅。這倒給了王廷贊信心,至少看起來勒爾謹是不知情的。

王廷贊最後說:“總督大人,這捐監冒賑的背後,大有玄機。我的前任王亶望王大人對這起貪汙案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勒爾謹皺著眉頭:“那麼,你預備怎麼做?”王廷贊慨然道:“請大人與我聯名上奏,向朝廷檢舉揭發王亶望的貪汙行為,還要馬上停止監糧折銀的做法……”勒爾謹似乎有些猶豫:“這個……”隨即咳嗽了聲:“我有點內急,王大人先稍等一會兒,坐下喝口茶……”不待王廷贊回答,便迅速站起來直接走進後堂。

王廷贊等了許久,總也不見勒爾謹出來,不免焦急起來。就在這個時候,他無意間發現偏廳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了數名守衛,恍然間便明白了:捐監冒賑是樁驚天大案,僅憑王亶望一個人是做不了的,連續三年向朝廷謊報大旱貪汙捐糧,是何等高風險的行為,一旦被揭穿,可是要掉腦袋的。別的不說,各州縣上報旱災,是需要所轄道、府認可並申報的,這說明,下面的人早就被王亶望買通了。而勒爾謹身為陝甘總督,總理兩省大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這麼大的事,沒有他的支援和配合,也是絕對辦不到的,搞不好,勒爾謹本人就是共犯。

一時之間,王廷贊暗罵自己糊塗,竟然自己送羊入虎口。但他不肯絕望,站起來向門口走去,果如所料,守衛攔住了他,說是總督大人有話,不准他走出這偏廳半步。明擺著,他已經被軟禁了。

這天晚上,王廷贊在總督府偏廳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當然,他並不是一個人,先是他的心腹王長隨被帶了進來。主僕兩人面面相覷,相對無言。隨後,以蘭州知府蔣全迪為首的甘肅要害官員二十餘人一齊出馬,向王廷贊曉以利害,威逼利誘,軟硬兼施,無所不用其極。

有人說:“王大人,您就聽我一句勸:識時務者為俊傑!甘肅官場歷來如此,誰也不可能獨善其身。”也有人說:“是啊。王大人,您到這裡來找總督大人報告,可是您不知道總督大人早就許可了這事。您說,在這甘肅,哪裡還有比總督更大的官呢?您想想,僅憑您一人,能扳倒總督和這甘肅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員嗎?”更有人說:“王大人,我們都知道您以前是個清官。問題是您現在加入我們了,也不代表您當不成清官了啊。您想想啊,甘肅收捐一事,其實百姓的利益並沒有直接受到影響。這件事中,有誰真正受了損失嗎?沒有!有錢人用錢買監生,大清不過多發了幾萬張文憑而已,反而甘肅有了錢,還能散賑行善,造福百姓。”王廷贊本來一直正襟危坐,閉著眼睛,聽了最後這句話,似乎有些心動,終於睜眼看了眾人一眼,若有所思。

接著有人開始威脅了:“聽說王大人的老母親思念故鄉,剛到蘭州便想要返鄉。老夫人年紀大了,恐怕經不起鞍馬勞頓,萬一出不了蘭州城……”王廷贊領會他的弦外之音,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對方立即笑道:“哎喲,下官扯遠了。下官的意思是,王大人何不仿照老夫人家鄉故居的面貌,在蘭州修一處大宅子,讓老夫人享享福,也算王大人盡了孝心。”立即有人拍手贊成道:“這主意好!不過……我大清官員俸祿微薄,王大人又是個清官,哪來多餘的銀子修宅子?要不這樣吧,我們在場的各位先各自湊一筆錢,算是借給王大人,先把宅子修起來,讓老夫人住上?”眾官員一齊笑道:“好說,好說。”眼見眾人目光灼灼,一齊落在自己身上,王廷贊不由得嘆了口氣:“各位美意……唉……”

王廷讚的心思確實動了,但最終促使他下定決心的還是他的心腹王長隨的話。

天快亮時,蔣全迪一干人終於離開了。王廷贊還在動搖不定,王長隨終於開口了,勸道:“大人,天就要亮了,看樣子您非得作出決定了。各位大人跟您徹底交心坦誠地談了一夜,利害關係都算說盡了。您再沒有什麼表示,咱們估計就走不出這總督府了。”王廷贊憤恨地道:“總不成他們對我威逼利誘,我就此屈服了?”

王長隨道:“大人一直以清官自詡,當然有自己的想法。不過小人也看得出來,大人已經有些動心了……那知府蔣大人說:收捐一事,其實百姓的利益並沒有直接受到影響。他其實說得有道理,我看大人聽了也是神色為之所動。”

王廷讚歎了口氣:“話聽起來確是有理。可是說到本質,這樣上下一氣,對付皇上;大家分肥,對付左右;散賑行善,對付百姓,其實還是以錢為中心。監生的文憑,從紙張上來看實在不值幾個錢,但到了無良子弟手中,就可以藉此變成官帽,有了官帽,他就能再想法子賺錢,這樣,他捐監的小錢就變成了大錢,最後坑害的還是百姓啊。”

王長隨苦笑道:“大人說得都對。只是……”一指門口的守衛,“如果大人不加入他們,不但大人走不出總督府,恐怕老夫人也有危險啊。”

王廷贊長嘆一聲,良久不言。王長隨道:“大人,既然形勢如此,我們已經別無選擇,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王廷贊無奈地搖搖頭道:“想當個清官,還真是不容易。”

他連夜去找陝甘總督勒爾謹,原本就是想改變“監糧折銀”的違法行為。但到了眼前的地步,在巨大的壓力和利益誘惑下,他不但放棄了造福甘肅百姓的理想,沒能繼續當他的清官,還與勒爾謹同流合汙,沉淪於捐監收銀中,再也不能自拔。

就在這一年的十一月,甘肅河州(今臨夏東北)百姓王伏林等倡立新教,聚集教徒,豎幡唸經,與老教相抗。因清廷歷來支援老教,總督勒爾謹得知王伏林所為後恐生事端,派差役前往鎖拿,王伏林等人仗劍拒捕,還打傷了差役。勒爾謹立即出動大批官兵前去剿捕,包括王伏林等不少教眾被圍殺,被捕者則被髮雲、貴、川、廣煙瘴之地及東三省為奴。令勒爾謹和王廷贊想不到的是,他二人於四年後先後下馬,均是因為另一次新教教徒起義的爆發,這就是後話了。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都市之巔峰小神醫

國子愛讀書

蒙田隨筆全集

蒙田

我在神仙區整活的日子

薄荷貓

靈氣復甦:我家校花殺瘋了!

六邊形撲街

庶女翻身致富記

貪吃愛瞌睡

看不見咒靈的我每天都在跟空氣鬥智鬥勇

申屠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