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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離想,果然如此。
哪怕剛剛親眼見到王振捱了一棒槌的朱祁鈺和于謙,以及王振自己,都不覺得皇帝會動他。
這是過去的十四年,皇帝用千百件事實,用無數朝臣的尊嚴甚至是鮮血,刀砍斧鑿鐫在所有人腦中的固有印象。
擺在她面前的選擇不太多。
有一項便是立刻把王振及其一眾黨羽拉出來當眾宰掉,以昭示皇帝從此改邪歸正,立志親賢臣遠小人,堅定不移走上努力做明君之路,將來在這平行時空的史冊上,估計還能得一個浪子回頭金不換的考評。
但……
姜離垂眸。如果說,讓興安先把王振扔到佛堂裡時,她還沒有最終拿定主意。
那麼這一刻,她是終於選定了她要走的路。
【我會做好一個昏君的。】
6688:?我家宿主好像下定了什麼奇怪的決心呢?
*
姜離在確認自己的基本路線和原則過程中,一手撐著下巴半晌沒有開口。
皇帝不開口,乾清宮殿內便是一片熬人的寂靜。
在旁人看來,就是陛下面對臣子請辭的龍顏不快。
以至於朱祁鈺緊張的,已經放到口中的一勺果仁都忘了嚥下去,不錯眼注意著皇帝的態度:要是皇兄僅免了尚書的任命也罷了,要是皇兄發怒,要將於大人下獄,他得想想如何勸一勸。
終於,朱祁鈺聽到皇兄開口了——
也不去接方才于謙那句‘難當重任’的話,而是另外起頭,沉重嘆息道:“朕這病來勢洶洶,王……先生甚為擔憂,非要每日在乾清宮的西偏殿小佛堂裡跪經六個時辰,還要為朕刺血抄經,半年不出。”
六個時辰,就是十二個小時。
“如此忠心耿耿,朕實在感動,不捨得不允。”
“司禮監的事,朕會令金英和興安輪流暫代掌印太監。”
大明,一個宦官政治分量很重的朝代。
並不是每個宦官都是惡人。
姜離現在提到的金英和興安,便是在朱祁鎮被瓦剌抓走,朝堂文武百官惶惶的情況下,作為宦官勢力代表,站出來力挺于謙那‘不得南遷,死守京城’的兩位。
起碼大是大非是明白的。
*
“咳咳。”
驚喜來的太快,想要開口的朱祁鈺,一不留神就嗆到了,咳的他原本白皙如玉的臉,紅的宛如銀碟中的櫻桃。
事發突然,于謙就坐在左近,生怕郕王被果仁嗆個好歹,忙起身替他拍拍。
姜離也嚇了一跳,腦中都在思索海姆立克急救法了,好在很快就見朱祁鈺像白雪公主吐毒蘋果似的,吐出了一枚圓滾滾的榛子仁。
于謙也鬆口氣,又把自己的木樨玫瑰茶端給朱祁鈺潤一潤——總不能再把原本那杯果仁茶給郕王,萬一來個二輪嗆怎麼好。
“咳咳……臣弟御前失儀。”朱祁鈺咳的嗓子都啞了,喝完了玫瑰茶遞還給於謙杯盞的同時,還不忘緊著追問:“王公公當真要為皇兄跪經半年?”
見皇帝再次點頭確認,朱祁鈺發自肺腑飽含感情地說出了此生對王振最真誠的讚美:“果真如此的話,足見王公公對陛下的衷心,真是感天動地催人淚下震人心魄動人至深啊!”
激動的連蹦了十六個字出來。
姜離:“是啊。”
他超愛。
強制愛怎麼不算愛,強扭的瓜怎麼不算瓜。
而剛嗆咳過的朱祁鈺,眼圈通紅淚水盈盈,若不知前因後果的人,單看他神色,還真以為郕王是感動哭了。
姜離也不去戳穿,任由郕王坐在一邊被王公公的忠誠真摯,觸及靈魂地抹淚花花。
她只轉頭對於謙舊事重提:“原本朝中大事多有王振操持。”這是實話。
“只是如今,朕病的厲害,他又要忙於為朕祈福祝禱,偏生四境又多生不安。”
姜離鄭重道:“如先帝所言,朕就交託給於尚書了。”
她全當剛才失去了聽力,沒聽到于謙的推辭升官,直接開始稱呼尚書。
只要我敲定的快,你就不能反悔了!
而這一次,于謙沒有再拒絕。
司禮監掌印太監換了人。
于謙並不歧視宦官,如永樂帝時大名鼎鼎的三保太監鄭和,當真是恣貌才智,威震海外,于謙一向很是敬重——兩人還曾同朝為官有同僚之誼,鄭和在先帝宣德五年還曾奉命出海,過世距今也不過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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