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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是個天然為陰謀而生的政客,他最得意的便是養了一批遍佈天下無孔不入的眼線,這些人是他的手與足,也是他的耳與目,他們共同織成了一張鋪天蓋地、不易察覺的蛛網,敞蓋在梁朝的王域上,而趙元自己則正像是盤踞在中央紋絲不動的蜘蛛,十三州有任何一點風吹草動,他遠在雍州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這些遍佈四海的眼線大多具有相同的特點:行事低調、模樣老實、資歷深厚。比如御史大夫夏伯陽,又比如說禮部侍郎梁汾。長公主壽宴,梁汾受邀前來,此刻他正坐在宴席的一個角落中聽吳曲,他完美地符合趙元的要求,從閱歷上看,他歷經三朝,稱得上是資歷深厚,平時為人老實,也很少出風頭。實際上,他也確實與趙元暗通款曲已久。

派去查驗李稚的宮人正是經他的手安排,不過其結果卻不盡如人意,這讓他多了一份心事,旁邊不知情的同僚熱情地與他攀談了一晚上,他興致缺缺,但面上還是笑著應付。酒過三巡,廣陽王府那名叫蕭皓的侍衛與長公主府的內侍長曹江一起重新出現,他們身後跟著兩行身披雪羽的歌姬,梁汾正在勸導醉醺醺的同僚,沒注意到其中有個歌姬回頭看了他一眼。

梁汾還在為趙元的交代而感到憂心,他不知道的是,女人的眼睛已經認出了他,從這一刻起,一張專門為他而織的蛛網悄然成型,被他視為獵物的那群人將幽暗的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並且穿過了他的身體望向遠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個人。

安插在趙慎身邊的侍衛很快給梁汾傳回了一則新的訊息,趙慎其實並沒有醉酒,而是單獨與李稚在後殿的園林秘密地聊了許久。梁汾看向身旁兩位喋喋不休的醉酒同僚,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一個念頭,不久,他找了個藉口起身離席,一出門就往後殿園林踱步而去。

趙頌此番過生日,皇帝賞賜了三萬株奇花異木,其中尤其珍貴的是三千株崇州進貢的夜曇花,趙頌喜愛不已,命人將其鋪擺在後殿園林中,並在樹上懸掛五百盞長明燈,銀光璀璨奪目,映襯著珍稀花木,別是一番奇異風景,趙頌又下令敞開東西兩扇偏門,讓整個盛京的讀書人都能夠自由進出賞花,即便是子夜,園中仍然有不少身影。此刻梁汾佯裝賞花,實則眼神飄著尋找熟悉的身影。

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軌跡走著,就在這時,出了個雙方都意想不到的岔子。

宴席上,趙頌喝得微醺,斜倚在座位上聽著優雅的絲竹絃音,正是最高興的時刻,忽然聽侍者來報,後殿園林中有五百株夜曇花同時盛放,蔚為壯觀。趙頌眼睛一亮,當即坐正了,賓客紛紛應和這乃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景,趙頌大喜過望,提議邀眾人一同去園林中共賞祥瑞。

她轉而看向一旁的謝珩,謝珩今夜寡言少語,神色有幾分莫測,她稍稍放輕了聲音,“謝中書意下如何?”她既是壽星,又是長輩,謝珩不會失禮到駁她的面子,一群達官顯貴於是起身離席來到了園林中。

正如侍者所描述的那樣,園中上千株雪色夜曇花同時盛開,月光下雪羽似的花瓣自然交疊聳搭,彷彿是舉在風中的一捧雪,風一吹便連成了汪洋似的雪海,同時有銀色燭光浮在上面流轉閃爍,令人彷彿置身於月宮閬苑。“這乃是盛世的景象啊!”在場眾人被這奇異的場景所震撼,連一向不解風情的謝玦都下意識偏頭多看了兩眼,趙頌讚嘆道:“當真是奇景!天佑梁國!”

一眾寬袍廣袖的公卿大臣邊看邊往前走,雪海不斷地翻湧,彷彿下一刻就要中幻化出些山精或是神仙來,令人不敢高聲說話,唯恐驚動了它們。趙頌命人又去取來兩百盞明燈懸掛在桂樹上,其中一個侍者站在梯子上正綁著燈籠,忽然他餘光瞥見了一幕場景,掌中的燈脫手摔了下去。

砰一聲響,眾人聞聲望過去,侍者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急忙爬下來,跌跪在地上,額頭拼命抵著地,“長公主恕罪!長公主恕罪!”

趙頌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平和,平時對待家中侍者也多有寬容,此刻她心情頗好,見那侍者渾身顫抖嚇成一團,笑了一聲,“你這樣毛手毛腳,今日這種場合也敢掉以輕心,可見平日是有多散懶隨意了。”那侍者不停告罪,不知道該做什麼了,一旁的曹江見狀出聲提醒道:“還跪著做什麼?還不把東西收拾好,退下去了。”

那侍者連忙點頭,可冷汗卻還在往外冒,差點沒有從地上爬起來,趙頌注意到他的異樣,問道:“你在幹什麼?”

那侍者渾身一抖又重新摔跪了回去,下意識地往一個方向瞟了眼。趙頌順著小徑望過去,那是一連片黃石假山,有潺潺流水中傳來,在她的記憶中,其後是一片湖,梨花廊橋架著通往一方小亭子,和他們腳下所站的地方相比,那一帶沒有懸燈,要昏暗許多。

趙頌沒有多想,忽然見到小徑旁落了一樣東西,原本溫和仁慈的臉色驟變,那是一條掉在地上的玉帶鉤。眾人也看清了那地上的物什,眼中有詫異的光轉過,神思各異。趙頌猛地扭頭看向那完全嚇得說不出話來的侍者,眼神凌厲似利劍出鞘似,那侍者全然嚇懵了,四肢僵得沒了知覺,偏偏他還在極度驚恐之下不知死活地開口了,“我什麼也沒有看清,有兩個人在亭子裡,是兩個人……”

他一番話說得顛三倒四,在場這群精通人情的公卿卻全都領會了,看來是一對趁著夜色交脖偷歡的鴛鴦啊。梁朝風氣普遍開放,文人推崇身體上的自由解放,貴族男女或是內宅僕眷趁著夜宴私會的事時有發生,不過擺到檯面上來終究難看。趙頌的臉色極陰沉,後宅宣淫在真正有修養的高門士族眼中是天大的醜事,此事發生在她的宮中、她的壽宴上,令她顏面掃地,這侍者毫無眼色與應對,竟是當眾捅破了,更是令她騎虎難下,她對曹江低聲道:“去將那兩個不知廉恥的人拿出來!”

曹江俯首不敢多言,立刻領著人往那假山處走,可到了一看,那不近不遠處的一幕卻令他當場震住了,他臉上完完整整地帶著那一副震驚神色,回過頭看趙頌,他忽然拿寬大的袖子攏住提燈,重新退了出來。

趙頌見曹江沒有聽命,竟然跑了回來,“狗奴才,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曹江的臉色微微發白,“長公主,那其後是……”他顫了下聲音,“是廣陽王世子。”

趙頌一聽,神色又是一陣變化,隨即就是一股怒意衝上心頭,荒唐!這人真是醉得昏了頭,竟是到她的地界上宣淫作樂來了!一眾公卿大臣都在場,她並沒有即刻發作,在明面上,她作為皇族如今地位最高的長輩,絕不能對此事置之不理,但她也必須維護趙慎的顏面,她對曹江道:“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去將他們兩人拉開!這光明宮中竟是還有膽子如此之大的人,竟敢勾引喝醉了的主子?”

曹江看出趙頌有意下狠手,忙攔道:“公主!”他的聲音弱下來,“是大理寺少卿。”

他這話一落地,全都安靜下來了,趙頌圓睜著眼睛盯著曹江看,連問一句“你再說一遍”都不能夠,一道金青色的身影從趙頌的身旁踏步走過,她下意識抬頭看去,來不及猶豫也跟了上去。

水上的亭子裡,少年整理著衣襟,正紅色的外套搭在欄杆上,他腰間繫著的是氐人那邊傳過來的走服腰帶,今年盛京很流行這款式,上下兩條相互套嵌,中間可以斜插羽翎,其中一條不見了,但他也沒有多在意,亭子中只點了一盞昏暗的燈,趙慎看起來喝多了,坐靠在亭邊,一條手臂隨意地搭在欄杆上,他的衣服要凌亂許多,湖中粼粼波光浮動,只差一爐金縷香與幾隻螢火蟲,便正好似是前朝文人在《西洲夢華錄》中所描繪的清靜月夜。

少年蹲下身幫他仔細整理被水打溼的衣襬,年輕的皇子垂頭打量著他,“今晚你的那篇文章寫得確實好啊,他們都誇你了,古語有言,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李稚,我看你將要躍上青雲了。”

“那也是世子殿下的提攜。”

“知道我最欣賞你哪一點嗎?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很忠誠,他們都會背叛,但是你不會,所以我喜歡把東西都給你,我喜歡看著你扶搖直上。”

少年抬起頭道:“飛得再高,也要落回到世子殿下的手中。”

就在此刻,遠處流水山石後的模糊身影動了下,下一刻趙慎平靜的臉上彷彿投石進水,一群廣袖寬服的公卿迎面踏水而來,他放下了搭在石凳上的腿,隨手一掠收回了自己的衣襬,順手輕拍了下李稚的肩,李稚扭過頭望去,一瞬間愣住了。

亭子位於長湖的西北方,用梨花木廊橋勾連南北,盡頭處則是用假山與空竹搭造了一方流水溪澗,故而讓北方傳過來的腳步聲顯得不太分明,一群人先後在廊橋上停下了腳步,面面相覷。無論是趙頌、韓國公卞藺、一眾清涼臺的公卿貴族,以及……李稚正好筆直地對上了那雙昏星似的眼睛。謝珩。亭子裡點了燈,相較於外面要更為明亮,李稚看不清對方的神情,只能看見風吹過嘩啦作響的衣領,黑色陰影翻動如霧。

從李稚的神情能夠看出來,他確實極其意外,連要先站起身都給忘了。

趙慎反應得很快,重新懶洋洋地躺坐了回去,臉上不見任何羞愧惱怒,他平時就酷愛流連梁淮河歌姬坊,那地方聽著風雅,實則就是煙花之地且專以男色為噱頭,加之梁朝開放的風氣,王孫公子蓄養男寵是再尋常不過之事,入幕之賓亦是政治場中的知己佳話,所以他幹出這種事絲毫不令人詫異。他以一種絕對的強勢鎮住了這鴉雀無聲的場面,愣是讓目瞪口呆的趙頌沒能說出半句話。

李稚也很快反應過來,他原本與趙慎約定好,只是演一齣戲瞞過趙元的耳目,借而暫時打消對方的懷疑,但事情顯然出了些他預料不到的岔子,他心中慌了一下,但馬上又鎮定下來,站起了身。他深知此時不能心虛閃躲,神色坦然地看向長公主趙頌,趙頌見這一個兩個的都如此理直氣壯,又是一陣無話。

還是趙慎率先出聲打破了平靜,他倚靠著欄杆笑道:“諸位大人,夜色清明如洗,你們諸位是出來遊園賞月?”

趙頌低聲道:“胡鬧!”她的臉色已不如之前那般發青難看,語氣也像是個長輩在教訓胡作非為的晚輩,“早說你喝醉了!看看你稀裡糊塗做了什麼事!”

趙慎又笑了一聲,很奇怪的一點,梁朝名士吹捧風流玄道多年,他們崇尚身與心的逍遙自由,盡天地鍾靈之美,卻始終不得其道,或者說讓人感覺差了一點,然而這種早已絕跡的風流此刻卻在這被人視為凶神惡煞的年輕皇子身上有一刻驚鴻掠影般的重現,他輕悠悠地對著趙頌道:“姑母,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明明是趙頌端起長輩的身份批評他,如今反倒是變成了他在勸說趙頌,美景良宵短暫,青春年華易逝,人生在世及時行樂啊。

趙慎說完後注意到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抬眼看去,卻是一張熟悉的臉,他與謝珩隔著黑暗對視,過了半晌,他像是察覺到了些異樣,看了眼身旁的李稚。“走了。”他放下腿起身往外走,李稚也立刻退後兩步,彎腰單手撈過自己的外套跟了上去,依舊是那副安靜低調的樣子。

在場的公卿望著那兩道逐漸離去的背影,心思各異,入幕之賓確實有名,但出於對趙慎的惡感,他們心中自然不會將此事美化,事情已再清楚不過,權色交易在政治場中雖然是常事,但從來上不得檯面,這位所謂年少有為的大理寺少卿原來是這樣上的位,難怪趙慎這陣子對他百般維護,蠅營狗苟,甘於驅馳,小小年紀能有這般決心與魄力,說實話也是種本事,怪不得能坐上這位置。

眾人想歸想,但誰也沒有當面指指點點的勇氣,趙慎渾身酒氣一看就不好招惹,別看他前一刻還言笑晏晏,下一刻興許這人就跟發怒的猛獸一樣撲過來將他們當場撕成碎片,眼見著人已經離開,他們這才彼此對視,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

這邊李稚將趙慎送回了房間,他看似鎮定自若,實際上腦子裡噼裡啪啦沒停下來過,謝珩一句話都沒說,可他卻忍不住一遍遍地回想對方當時的眼神,明明什麼也沒看清,然而在他的想象中,那眼神卻逐漸具象了起來,深不見底,像是深山古寺映著樹影的黑色潭水,他莫名不敢深思,和趙慎聊了兩句,出門後,他找了個地方,一個人待了半天,這才得以慢慢平靜下來。

算了,這誤打誤撞的,倒是把這事做得更真了。他暗吸一大口氣,把無法止息的紛亂思緒壓下去,重新走了出去,卻意外在園林的拱門外撞見了一個早已等候多時的人。

裴鶴站在月下,臉上是一貫的平靜表情,望著他道:“大公子有請。”

李稚心中咚的一聲,半晌才出聲道:“失禮了,我還有事。”

裴鶴並不勸告也不阻止,只是重複了一遍,“大公子有請。”

李稚停下腳步,重新看向對方的眼睛,他忽然就明白了對方的言下之意,這並不是能夠拒絕的邀請,如果李稚執意要拒絕,他仍是會帶著李稚過去,可那樣未免難看,所以最好還是李稚自願跟著他走,李稚見小道上還有侍者來往,想了又想,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過話,裴鶴沒有露出任何厭惡或是憤怒的神色,甚至在穿過夾道時還順手幫李稚擋了下攔路的枝葉,他對待李稚的態度與對待其他人並無不同,這個謝府中行事最低調的侍衛,永遠都是同一個表情,用同樣的語調說著話,李稚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謝珩的態度,卻什麼也沒看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李稚忽然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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