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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珩收到了一封來自東山的家書,信上只說了一件事:謝照病危。

謝珩沉默片刻,命裴鶴去準備車駕,又將徐立春叫進屋來,向他交代三省事務的安排。

傍晚,他乘車離開了盛京城。

從盛京去東山走水路最快,約需十日,謝珩卻只用了六日就已經抵達。山路崎嶇,古老的宅院前掛著兩盞黃色的燈籠,僕人聽見叩門聲連忙走上前來,謝珩一句話沒說,披著風霜往裡走。

夜色尚不算深,謝照還沒有睡下,他坐在老槐樹下仔細修理著一把舊箜篌,食指耐心地揉捻著蠶絲製造的弦,夜風吹卷他滿頭的碎髮,像是銀色的霧草,僕人引著謝珩進入庭院,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來人,慢慢的,他笑道:“來了啊。”

這幾年間,謝照始終沒有向任何人透露出任何身體不適的訊息,謝珩也是剛剛才收到的訊息,他在路上已經問清楚了謝照的病情,然而當親眼見到時,卻仍是被謝照的孱弱蒼老所震撼,父子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回想起上一次見面,那時謝照雖然也有老態,但看眼神卻仍是個樂知天命的中年人,如今的謝照卻像是如心血耗盡的老樹般全都衰敗了,頭髮灰白,面容枯槁,讓人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個曾經叱吒梁朝政壇四十餘年的老人正逐漸走向他這一生的終點。

三十年來,雨打風吹,謝了風流。

侍者上了茶,是家中的味道。謝照見到謝珩頗為高興,但卻沒有表露得太過明顯,只對他道:“茶是用山上的泉水煮的,味道很新鮮,嚐嚐吧。”

謝珩自幼性格冷淡,沒有偏愛之物,唯獨在茶水上有幾分挑剔,壺中烹煮著的是他所喜歡的湯山白瓏葉,氣味清淡如水,這種茶葉必須每年在清明前採摘,再用古法精心揉制儲藏,很難說拿就拿出來,只能是提前大半年就專門為他備著的。

見謝珩注視著那壺茶水,謝照手把著箜篌,溫和地笑道:“先坐下吧。”

謝珩解下沾了山中寒氣的外套,在謝照對面坐下,謝照仔細打量他眼下的淡淡青色,“一路辛苦了。”

謝珩由祖父謝晁撫養長大,與謝照聚少離多,又因為觀念不同,父子之間的感情總是淡淡的,大家族中權力往往排在感情之前,父子二人一生從未交過心。謝照對謝珩的態度向來很客氣,並不像是對待自己的兒子,倒更像是對待一位勢均力敵的的政客同僚,直到在生命即將走到終點時,這個老人才終於沒有了旁的牽掛,變回了一位普通的父親,心中惦念著孩子,早早地在家中備好了他所喜歡的茶葉。

謝珩一時默然,“父親。”

謝照彷彿也察覺到了這無話可說的尷尬,打量著他道:“盛京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打理得很好,比我還要好。”

謝珩對上那道讚許的眼神,心中逐漸感覺到了一股沉重,縱是有再多的分歧,這終究是他的父親。對於建章謝氏這樣信奉傳統的大家族而言,孝道乃是重中之重,哪怕是普通人家,父親病重,兒子也不可能將他扔在外面置之不顧,謝珩道:“我接您回盛京家中養病吧。”

謝照卻搖了搖頭,他抬頭打量這所幽靜的庭院,“這座宅子原本是漢時廣侯桓嬰的居所,他南下游歷,愛上了江南的山水,心血來潮在深山中修建了這樣一座避暑的莊園,後來天下大亂,他的後人來到此處躲避戰亂,一直傳到了你的外祖父手中。那時你的外祖在盛京當差,你的母親患上了心悸病,大夫說她不能受驚嚇,你的外祖便將她送來這宅子中靜養。”

謝照像是陷入了一些久遠的回憶中去,感慨道:“我與你的母親便是在此地相識,桓謝兩家早早地定下了口頭婚約,那年我奉你祖父的命令來東山探望她,第一次見面,我們兩人隔著屏風聊天,你的母親話很少,手中不時撥著箜篌,我問她為何要一邊說話一邊彈箜篌,你的母親回答說,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我們兩人都靜靜地不再說話,聽著那絃聲如水,淌過明月空山。”

謝照說著話笑了笑,將手中的絲絃慢慢纏繞上銅製的弦柱,箜篌發出一兩聲顫音,溶溶月光照耀著衰老的臉,一剎那間似乎仍然能見到那時謝家少年英俊清冷的樣子,他輕聲道:“這三十年來,我一直都在思念你的母親,我夢見她一個人坐在月下的窗前彈奏箜篌,我想到我們已經分別數十年了,而她還是年輕時的樣子。”

謝珩出生不久即喪母,他對自己的母親毫無印象,這也是謝照第一次主動在他的面前提起他的母親桓郗,那個美麗的、端莊的、聰慧的女人,用短短的二十多年,講述一出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傳說。

謝照沉默著,謝珩也沒有說話。

謝照看向他道:“我的時日不會太多了,原不想打擾你們做小輩的,但有些事情想了又想,仍是放不下。我寫信喊你過來,是有件事要交代給你。你的母親當年安葬在了徐州,我的日子快到了,如今還是要將她接回來,等我百年之後,歸葬於寧州故里。”

士族向來有夫妻分葬的傳統,夫妻二人中若是有一方先行去世,則要將逝者安葬在外地,等到另一方百年後,再由子女去隆重地將棺槨迎回來,安排合葬一處。這原本是謝家人當年在北方經歷戰亂時不得已做出的選擇,亂世時夫妻離散是常態,一方去世後只能就地安葬,另一方去世前,則會交代子女將來要迎回屍骨歸葬一處,後來逐漸演變成了傳統。

謝照原是打算親自去徐州接回桓郗的棺槨,東西都早已經備好了,但那日霍燕來過之後,他卻又改變了主意。他對謝珩道:“你是家中嫡長子,照規矩,這件事還是要交代給你,答應我,將她好好地接到寧州。”

謝珩點頭,“好,我會去將母親接回來。”

謝珩沒有多說別的話,正如謝照所預料的那樣,即便是面對時日不多的父親,他這個兒子還是一貫的沉默寡言。

等謝照回屋歇息後,謝珩把徐立春叫了過來,“我去一趟徐州,我不在盛京時,不必召趙慎、趙元入京述職,雍州有任何風吹草動即刻修書送至徐州。留霍燕在盛京,安排他的長子霍耀入職府閣,職位不必過高,從四品以下任他自行挑選。即刻修書青州,將桓禮召入京畿地區,另外,”他說到此處停了一下,聲音也跟著輕緩起來,“看好李稚。”

徐立春點頭,“是。”前面幾條倒是好安排,只是最後一條卻稍顯模糊,他提出問題,“若是李稚聯合雍州,想趁機做些什麼,該如何處置?”

“不會。”謝珩心中清楚,對於李稚想要做的事來說,眼下的時機還遠遠尚未成熟,他不會貿然起手,謝珩道:“看好他,別教他出事,也別教他離開盛京。”

“是。”

此去徐州路途遙遠,來去沒有四五個月恐怕不能回來,謝珩的心中也有隱憂,但謝照的身體恐怕支撐不住了,為了安排後事,他不得不盡快啟程。他仔細交代完東山與盛京兩處的事宜,確保不會出現任何差池,即便真的出事他也能夠立刻知曉,然後才讓徐立春妥善安排下去。

在謝珩離開後,謝照轉頭吩咐家中僕人收拾東西,他將要啟程回盛京。他重新從錦匣中取出霍燕交給他的那封書信,沒有開啟,對著陽光看了會兒,泛黃的信封被照的透亮,隱約顯出些文字的陰影來,他的表情平靜祥和。

正如坊間所傳聞的那樣,西北老一輩的將軍之間交情匪淺,如霍荀、衛盛、以及更早的王珣、王道陵等人,其實私下都是有過生死交情的密友,彼此在地緣上互為友鄰,又同為邊將一起抗擊氐人,往往跟容易發展出深厚的情誼,同樣的,也更容易探知到彼此的秘密。

這是朱雀臺案後衛盛寄給當時的黃州太守趙元的一封密信,意外地被霍荀截獲抄錄,霍荀儲存這個秘密近二十年,直到今日才拿出來為自己的子孫投石探路。

這封密信其實只講了一件事:廣陽王趙元收留先太子遺孤趙乾,改其名為趙慎,將他當做世子培養,瞞天過海二十年。

霍荀之所以專門交代霍燕要將這封信親手交給謝照,而非是謝珩,其實是做了一番深思熟慮的。謝珩對西北的態度令人捉摸不透,連霍荀也實在有幾分看不透這年輕的當權者,同樣的,在他的眼中,謝珩也不瞭解他,雙方彼此不熟識,便無法信任,接收訊息便容易有誤解。但謝照則不同,霍荀與謝照暗中打了幾十年的交道,他將這封信交給謝照,是因為他深知謝照必然能夠明白他的意思,而透過謝照再轉達給謝珩,此事便不會有任何偏差。

在霍荀眼中,謝照與謝珩是推心置腹的親父子,謝照提前退仕,將權力讓渡給謝珩,足以見兩人同心同德。但令他絕沒有想到的是,謝照與謝珩這對父子卻並非是外人所見到的那般父慈子孝,甚至二者的觀念可以說水火不容。謝照當初之所以讓位,其本質上乃是謝府內部權斗的結果,之後避居東山,一來是因為他確實身體衰弱,二來則因為在他的眼中,朝野局勢已經穩定,西北三家難成氣候,他不願分裂建章謝氏,所以才主動讓賢。

霍荀沒有料到,自己這誤打誤撞的一個舉動,間接地改變了一切。

謝照執掌政權四十餘年,對當今天下的局勢有著無比深刻的理解,這梁朝近二十年的太平局面,皆是由朱雀臺案奠定。一旦朱雀臺案死灰復燃,京梁士族所有的心血都將付諸東流,政局將再次不可避免地陷入動盪當中,甚至連梁王朝也可能在混亂中走向四分五裂,這是他所不願意見到的。

謝照一收到那封密信,心中就已經打定主意,但此刻擋在他的面前卻還有一個人。都說知子莫若父,他覺得這話對也不對吧,他清楚謝珩的性格,他這個兒子認為朱雀臺那樁案子,不義。謝珩善待趙氏皇族、縱容廣陽王府、對西北讓利,皆是出於這份樸素的正義觀。

謝照偶爾也覺得自己看不懂這個兒子,說心慈手軟絕對不是,說優柔寡斷更是笑話,只能說他的這個兒子對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主見,一手製衡之術出神入化,無論如何,他接下去要做的事情,謝珩絕不會贊同。既然如此,謝照索性找了個藉口,將他先調離盛京。

僕從進來通報,車駕已經備好,謝照捏著那封信看了許久,重新將它收好。

這大約是他這一生,為梁朝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吧,他在心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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