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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歲那年爺爺的病情加重,我想要給他治病,卻找不到門路。不過就在那時候,我聽說有名貴族雄蟲來到了我們星球,他在最高的那棟建築裡住著,說是他的雌蟲想要在劣等星上為他燃放一場煙花秀。”

“我還聽說,那名雄蟲很有錢,他的雌蟲很寵他,奴隸們只要能討他開心,他就能給出很多獎賞。”

“我已經想不到其他可以救爺爺的辦法,所以我打算去試試,我聽說雄蟲喜歡在角鬥場裡看雌蟲廝殺,所以我報名參加了比賽,我的戰鬥力還算不錯,再加上心裡面有想做的事情,所以接連戰鬥了十來場沒有敗過。而在這之後,我終於如願以償得到了和那個貴族雄蟲見面的機會。”

“但是那名雄蟲不是我想的救世主,他不會救人,沒人會願意管奴隸的死活,他說他覺得我的實力不錯,很適合加入帝國軍團,他可以替我開口,讓我加入軍團。”

賀闌直視著前方,但視線卻像是從桌上的擺件中穿過去了,他覺得好笑地說道:“可是我不想加入什麼軍團,我只想拿點錢找個醫生救人。”

“我跟他們爭執,說了我的訴求,雄蟲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我,後來我想離開,貴族雄蟲不肯答應,說我不識好歹,所以他乾脆找來了一群部下把我敲暈,把我打包送上飛船,離開了劣等星。”

“我被迫加入了軍隊,在封閉的基地裡訓練了整整三年才得以離開,而等我可以離開之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原來的星球,找到我原來住的地方,可是爺爺已經去世了。他還保持著我離開時的姿勢,躺在那個窩棚裡,屍體爛了,骨頭蒙上灰了,沒有人管他,沒人知道。”

賀闌的聲音淺淺淡淡的,他說話的語調和以前編劇本的時候沒什麼區別,但這個故事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詳細,他認真地說了每個細節。

阮煦仍然沒出聲,他不自覺地靠近賀闌,把頭靠在他的肩窩處,輕輕牽著他的手。

賀闌接著說下去:“後來我回到軍隊,一路立功,得到了很多人的賞識,也擁有了不小的職位,可是一路上我也見識到了更多的強權,很多和當年那個貴族雄蟲同樣的傢伙……當然,其中討厭的不止雄蟲,也有雌蟲,反正那些傢伙都是同樣醜陋。”

“我意識到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是少數人所掌控的,他們可以憑著自己的心情決定大多數人的命運,而他們並不需要為此付出任何代價,所以我恨那群傢伙,我後來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報復。”

“後來我和其他雌蟲成功推翻帝國,成為叛軍首領,我和我的夥伴一起推翻了帝國皇室的統治,成功改變了這個蟲族,可是我發現這些仍然是不夠的,我所改變的只是這片星域的稱呼,而根深蒂固在這片星域血肉裡的階級,卻從來沒有任何的變化。”

“後來我推開宮殿的大門,見到了你和你的朋友,一群有著頂級基因,地位應該在蟲族最頂端的雄蟲。”

賀闌終於抬起手,他輕輕撫著阮煦的臉頰,聲音聽起來竟然顯出幾分溫柔,他用要笑不笑的奇怪表情,對阮煦接著說道:“在看到你的同時,我的心裡瞬間有了計劃,我知道該如何改變這個帝國雌雄蟲紮根的貴族和奴隸差異了。你是身份最尊貴的雄蟲,你的基因決定了你比所謂的貴族雄蟲還要尊貴,而如果我可以折磨你,馴服你,把你變得像是我所圈養的寵物,那麼我到時候只要直播讓全蟲族看到你毫無尊嚴順從我的模樣,我再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曾經身為奴隸的身份,那麼許多雌雄蟲,他們都會意識到這個世界的變化。”

“所以我帶你回來,給你穿劣等星會所雄蟲才穿的衣物,讓你住窄小的房間,帶你去參加宴會,卻半途丟掉你,我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試圖折辱你,就是為了完成我自己的計劃。”

賀闌講到這裡,身形微微退開了點,這樣他就看清了面前阮煦的臉。

阮煦低垂著眼睛,他的眼睫太長了,漆黑濃密地覆蓋在眼皮下面,擋住了他眼底的大部分情緒。

也正因為這樣,賀闌沒有辦法看清現在阮煦的表情。

賀闌無端地生出許多猜想,這個雄蟲現在究竟是什麼表情?

憤怒?失望?還是滿臉傷心?

不管什麼表情賀闌覺得自己都能夠從容接受,早在決定說出這些事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接受阮煦任何反應的準備,但這些猜想都只是淺淺劃過腦海,很快就沒了蹤影,因為他覺得阮煦身上最有可能的反應,大概會是茫然。

這個雄蟲應該從來都沒有承受過這樣的惡意,所以他在驟然聽到自己這些話之後,他可能根本就無法理解,或者說無法想象……為什麼有人能夠毫無波瀾地說傷人的話,為什麼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做出這樣惡毒的事情。

不過賀闌又想,這樣也沒有關係。

賀闌沉默地想,阮煦永遠也不用弄懂這些事情,像阮煦這種單細胞雄蟲,只需要漂亮快樂的活著,沒不必接觸任何骯髒的頭腦。

畢竟陽光從來不會被染黑,它只是照不到某些陰暗的角落。

賀闌在這短暫的沉默裡想到了很多,或許是因為剛才罕見地回憶了一遍自己過去的人生,所以此刻他發現自己的情緒變化比想象中還要大。

他原本應該以更體面的姿態來承認這件事情的。

賀闌這樣想到,於是他緩緩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作為這個劇本的開端和結尾,他直視著阮煦的臉,一字一句地問道:“好了,現在我的惡毒計謀敗露了,我輸給你了,你現在要報復對你心懷不軌的我,你應該怎麼做?”

這是賀闌每次編劇本到最後,都會說的一句話,每次阮煦都能很快地理解賀闌的意思,然後給出他的反應。

這次他會怎麼做?

賀闌發覺自己心裡面並沒有很忐忑,倒不如說他只是在等一個註定令人失落的判決。

賀闌發現時間的流逝快慢,竟然是隨心率而變化的。

直到阮煦再次抬起頭,同時握住他的手腕,他才終於從時間停止的禁錮中被解救出來。

賀闌看見阮煦露出了和以往同樣沒有陰霾的笑容,只是那笑容裡面有些隱隱的委屈,接著那個雄蟲伸出手,狠狠地敲了一下賀闌的額頭。

賀闌:“……”

痛倒是不痛,但他覺得額頭有點發燙,可能是紅了。

他不自覺地揉了下額頭,在手臂擋住視線的剎那,他聽見阮煦認真地說道:“我說過我很厲害的,那天在晚宴那幾個雌蟲戲弄我,我把他們狠狠地揍了,我不是傻乎乎不知道還手的。”

賀闌聽著他的話,突然愣住了。

他是聽說過這件事的,那天晚宴裡阮煦的確教育了幾個雌蟲,聽說讓在場的其他雌雄蟲嚇了一跳。

賀闌聽懂了阮煦的意思,隨即他就著撫摸額頭的動作,緩緩彎下腰,手支在腿上,無聲地苦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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