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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笑,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那天為什麼會出手救人,何況大家呢?

“但後來你趕走了你的侍衛,娑說你讓他們去找金礦,但那個方向沒有金礦。”零公主的眼淚一顆一顆掉了下來,“接著城裡的人就開始生病,一個傳一個一個一個傳一個,大家部長了紅斑,誰也不知道會怎麼樣。可是也會有很少的人沒有生病,他們都住在遠離城邦的地方,從來不喝城裡的水,不和城裡的人來往,所以問題一定在城裡。”她從口袋裡翻出一個小小的瓷片,“在城裡的井裡找到這個,這是你喝茶的杯子。”

“我讓張友賈去井水裡放血,不想他竟然連茶杯都留下了。”雲墒搖了搖頭,“枉費他一向行事謹慎,竟會留下這樣的證據。”

“呵就算這樣我還是相信你,還是不相信你就是那個惡魔!你要是那麼壞,為什麼要救我和救娑啊?你真的好奇怪!既然你是惡魔,你就不要救人!你為什麼又要殺人、又要救人?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壞人?”她終是哭了,撲人他的懷裡,“不會是你的,我絕不相信。可是……可是白塔倒了,娑生病了,娑是個女人……-你為她留下巫女戒,你其實是會騙我的,其實真的會有很多事我不知道,我想我不能不知道這個。白塔倒了,那麼多人痛苦地死掉,我好害怕,而你……而你為什麼一點都不害怕呢?”

他微微一怔,他想……他終是忘了做出眷戀人世的姿態。

“然後泰熙國的大軍來了,”她在他懷裡擦掉了眼淚,“他們說來抓你,那只是一個藉口是不是?

他們想要阿迦城的黃金,對不對?我們在作戰的時候你不參加,你根本不害怕被抓走,你什麼也沒有阻止,就那樣看著。姬九,有太多太多人死了,一路走來路的屍體,他們做錯過什麼呢?他們甚至連泰熙國在哪裡都不知道,他們既不認識你也不認識我,可是為什麼他們會死?太多人死了,我必須保護阿迦城,成千上萬的人命,姬九……那麼多人死,看在你眼裡,你不傷心嗎?你不害怕嗎?這種時候,我的相信和不相信無關緊要——”她含著眼淚,“事實——就是事實——我一點也不想相信你就是惡魔,但我的相信推不倒真相。老祭司為你開啟水晶球,你去了敵人的營帳,你和敵人的首領是朋友,你接受了他的金匕首——我不能——不能讓你再危害娑的城邦!”

“傻丫頭。”他摸了摸她的頭,“如果有很長的以後,你會……變得很了不起。”

零公主握著那金匕首,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呆呆地坐在雲墒身前,淚流滿面。

雲墒抬目望去,身邊百多人的巫師、巫女和獵人等都慢慢地站了起來,原來誰也沒有睡,一百多人的曰光都充滿了憤怒和仇恨,那驚詫、失望、憤怒、仇恨和恐懼交結在—起,宛若森林中狩獵的群狼,每一雙眼睛都閃爍著異類的光。

再停留片刻,他就會被這些人的仇恨撕碎,雲墒飛快地看了娑一眼,她還坐在那裡,目光平靜地看著他,一切早已揭破,她的眼裡沒有恨,也沒有歡喜或溫柔,只餘一抹淡淡的無奈。

一瞬間心頭痛了,他毀了她的城,愛不了她所愛,守不了她所守,只交付了死亡和無奈。

她知道他是真誠的,無奈的是……再真誠的愛戀,也橫跨不了毀城滅池的罪,橫跨不了這一地無辜的白骨。

她坐在那裡,離他很遠、很遠。

但無論離得有多遠,無論他是不是即將死去或被碎屍萬段,他都記得還要為她的未來繼續掙扎。

“啪”的一聲,鮮血飛濺,雲墒按著零公主的手,直接拔出了那柄匕首。形成了包圍圈子的巫師們呆了一呆,只見他出手如風,嚷的一聲悶響,那柄帶血的金匕首離體尚未冷卻,驀然刺人了零公主的胸娑整個人跳了起來,臉色剎那慘白,“你——”她沒想過雲墒竟會動手傷害零!純潔之力剎那爆發,撞向雲墒。

但云墒行事何等快捷,一刀得手,提起零公主的身體,一手掩腹,往泰熙營帳的方向狂奔而去。

巫師的包圍圈竟留不住他,他的動作太快,誰也沒有看清楚就讓他和零這麼消失了。

只剩一地狼藉的鮮血,點點滴滴,像條蜿蜒的絕路,從夜色中鋪開到死——那個字去。

娑緊緊地握著拳頭,眼裡終於泛起了強烈的憤怒之色,她可以不恨雲墒騙她,可以不恨雲墒為泰熙賣命,但她不能不恨他竟會對零下手——他竟然真的下得了手!

這是個處心積慮已毀了整個阿迦城的男人。

她從未如此刻這麼清醒地認識到,他是個毀滅了阿迦城的男人!

她該在自己病發之前,徹底毀滅這個毀了阿迦城、殺了零的男人!

“春秋幾人管,黃沙漫。旗當撤,殘色消磨欄杆……”

雲項的營帳裡,他依然在撫琴,甚至正在譜曲,指法細膩。

遠遠地傳來一陣喧譁,有兵刃相交之聲,他提筆寫了一道軍令,發令下去之後,喧譁聲果然少了。

再過片刻,一陣熟悉的微風吹入帳中,夾帶著濃郁的血腥味。

雲項微徽抬眼,琴臺前站著雲墒,雲墒手裡橫抱著一個陌生卻年輕的小姑娘。

金匕首就插在她胸口,小姑娘臉色慘白,奄奄一息。

“你留情了。”雲項道,金匕首雖然插入零公主胸口,卻未中要害。

雲墒手按腹部傷口,沙啞地道,“耍死耍活,任你做主。”

雲項看著他血流不止的傷口,表情微微震,“你——”

“滅鳳丸。”雲墒打斷他的話,伸出手來,“我的時間不多了,無用的話不說也罷。”

雲項探手人懷,一言不發,交過了滅鳳丸的藥瓶。

雲墒將零公主徑直丟在雲項的琴臺上,握著藥瓶隨轉身就走,那披亂的長袍長髮在夜風裡翻飛,點滴的鮮血從始至終沒有停過。

雲項的眼裡充滿了哀傷,在無人看見的陰影裡,他清澈的眼角甚至佈滿了血絲。

但他始終沒有走出去扶他。

也沒說過任何一句話。

雲墒飄然而去,今夜夜色奇黑,而月明如玉。

再回到阿迦城城門的時候,雲墒的視線已經不大清楚了,恍恍惚惚的看見城門左近站了許多人。

娑……在哪裡呢?

他握著那個藥瓶。

“阿莫周那異乎嗚薩那那……”人群中響起了低沉豪邁的咒語聲,他彷彿看到有一片光向著他蔓延而來,隨即全身上下都不能動了。

他就像個石雕般停住,無法再前進。

如果他還有一絲力氣,也許使用瞬行術掙脫巫術的控制也不是難事。但他拖著致命的傷勢來往十幾裡地,又與左千秋動了手,實在已無能為力。

娑……究竟想將他怎麼樣。

人群向他走來,娑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對著她微笑,她卻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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