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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房中又只剩他二人四目相對,完顏彝見雲舟淚痕未乾,不敢貿然詢問,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搜腸刮肚地想了想天,才囑咐道:“對了,攤主說這麵人里加了蠟,吃不得的。”雲舟一愣,明明是滿腹悲辛,又莫名地有些想笑,點頭道:“奴知道。用油麵糖蜜做的果食沒這般好看,也沒那麼精細。”完顏彝道:“這裡又沒有旁人,你好好說話。”雲舟一時委屈道:“我怎麼沒有好好說話了?”完顏彝笑道:“像這樣就對了。人貴自然,你方才學霓旌姑娘那樣說話,我聽得難受。”雲舟又好氣又好笑,扭過頭不理他,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有隱約的喜悅一點一點掙脫枷鎖,悄悄綻開。

完顏彝見她終於恢復了常態,總算鬆了一口氣,問道:“姑娘,你家鄉在何處?”雲舟拿著仙女麵人一本正經地答:“天上。”完顏彝橫了她一眼:“罷了,你還是學霓旌姑娘吧。”雲舟忍俊不禁,嗔道:“學她做甚,還不如學學你那位雪娃娃……”她話一出口便覺十分不妥,自己竟跟個素未謀面的小女孩吃起飛醋來,一時又愧又羞又惱,臉上紅漲起來。所幸完顏彝沒聽出她弦下之意,笑道:“不必學了,你扯謊和變臉的本事都不輸她。”雲舟緩過神,垂首不語,只聽他又問道:“究竟是哪裡?”雲舟臉上紅暈漸褪,抬頭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終是低聲道:“臨安。”

完顏彝大驚:“什麼?!你是……”他總算咬住“宋人細作”四個字沒說出來,轉念一想又覺無稽,若是細作也該去汴京,留在這方城縣有何用?於是又放緩了語氣,低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雲舟面色愈加蒼白,神情悽楚、泫然欲泣,完顏彝不忍再逼問她,嘆道:“罷了。”誰知雲舟顫聲道:“家父周和勳,官居太常寺少卿。”太常寺主管朝廷禮樂,少卿為正四品官員,完顏彝又驚又憐,低道:“那你為何會到了金國?又為何淪落至此?”

雲舟眼中淚水緩緩流了下來,垂首道:“家父在太常寺任職多年,我自幼喜愛音律,常跟著父親去太樂府雲韶部求教,帶些坊間精緻玩意兒給宮中女官,因母親給的零花錢不多,最常買的就是麵人……這彈箜篌的技藝,便是這樣學來的。”完顏彝點頭道:“原來你是南朝皇宮樂師的高徒,難怪連先生都讚不絕口。”雲舟又垂淚道:“嘉定十四年,雲韶部派人往黃州給敬成郡主送嫁,我年少頑皮,偏要混在樂師裡一起去。爹爹不肯,可我就是技癢難忍,心想若在臨安假冒樂師,觸怒龍顏要連累滿門,可敬成郡主遠在黃州,不易發現我是假的,便死活纏著爹爹定要去。爹爹沒法子,只得請樂府內侍女官照顧我——因為依著規矩,樂師不能帶奴婢。”完顏彝越聽越心驚,沉聲道:“宋人嘉定十四年,那便是……大金的興定五年……”他自然知曉那一年金宣宗南征,僕散安貞於黃州大破宋兵之事。

雲舟哭道:“是。我到黃州不久後,聽聞金兵南下,郡主說黃蘄二州是當年嶽王爺佈防的區域,不會輕易被金兵攻破,便沒有逃走。誰知金兵不到幾日就攻陷了黃州,我與敬成郡主府上許多人一起被俘虜了。”完顏彝心下大嘆,艱澀地問:“僕散將軍……把你也帶回了汴梁?”雲舟飲泣道:“是。從前我總聽爹爹說,此生就盼著宋軍收復中原,一家人能回到汴京安居,如今我到了汴京,卻是俎上肉階下囚,生死不由自主。”

完顏彝想了一想,又疑惑道:“僕散將軍被處死時,罪名之一就是善待宋國宗室,莫非這也是假的?”雲舟拭淚道:“不假。僕散安貞待我們很好,讓我們七十幾人聚在一起,起居飲食都很照顧,看守計程車兵也有禮數。我還曾聽他對安昌郡王說,南征之事他身不由己,希望宋國能領了他這份情。”完顏彝驚怒交加,拍案而起道:“你混說!僕散將軍絕不會通敵叛國!都是你們造謠誹謗,他才會被冤殺的!”雲舟嚇了一跳,睜大了一雙淚眼,悲怨地看著他;完顏彝頓覺失態,想了一想,低頭道:“你聽到的是隻言片語,斷章不能取義,此事定然另有內情。只可惜我不能向安昌郡王求問明白了。”說罷,又示意雲舟繼續。

雲舟卻側轉身子,冷道:“將軍請回吧。我都是混說造謠的,有什麼可聽?”完顏彝見她動了怒,也懊悔自己太過沖動,低聲道:“方才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他見雲舟仍是冷冰冰地不為所動,又嘆道:“你不曉得,我與僕散將軍是兩代故舊,他父親武肅公對我父兄皆有知遇之恩,他自己與我一見如故、十分親厚,還有他的妻子莊獻大長公主,曾為我雪中送炭。他無辜被殺,我痛心至今,方才聽你所言似有隱射他通敵之意,一時情急,說話失了分寸,你莫要再生氣了。”雲舟聽他低頭認錯言辭懇切,心又軟了,輕輕哼了一聲,嗔道:“我又沒說他不好。他若還在,我也不至於落到這裡……”說著,又掉下淚來。

完顏彝大致猜到了後面經過,不忍再問她,雲舟卻繼續道:“後來,你們金國的皇帝下令放我們回去,換了個人來押送我們,那人告訴我們僕散安貞因為善待宋俘被處死了,連妻兒都死絕了,安昌郡王說沒想到金人也有風波亭,當真是‘人生失意無南北’。”她頓了一頓,又蹙眉道:“這回押送我們金軍很是粗暴,敬成郡主安慰大家,說就快回去了,叫我們都忍一忍,於是一路向南,到了這方城……”她說到這裡,臉上神色變得極痛苦,全身打顫,泣不成聲:“不知是誰提議,聖旨只說了釋放宋國宗室,並不包括侍從,我非趙氏女,也非趙家婦,不必把我送回黃州。安昌郡王與他們理論,卻被他們打了回來……然後,他們把我……”她氣堵聲噎,再說不下去,雙手緊緊捂住臉,眼淚卻流水般從指縫中落下來,全身顫抖個不住。

完顏彝怒極,衝冠眥裂,連牙齒也咬得咯咯作響,心中一腔憤恨無處發洩,燒得全身熱血如沸,低頭再看雲舟,見她顫抖著伏在案上掩面痛哭,心中頓時生憐,鬼使神差地伸手欲攬她入懷。

他手伸到一半,忽然驚覺:“我在做什麼?她想到被人凌/辱之事,已這般痛苦,我竟還想趁人之危,簡直連禽獸都不如!”他哪裡知道,男女愛悅是人之本能,心中有情,身體自然生出親近之意,絕非《四書章句集註》中所言淫邪不德之事,雲舟也絕不會將他的親暱當成猥褻冒犯。

他收回手臂,在心中默默將自己罵得體無完膚,再看雲舟時,發現她雙手緊緊抱著胳膊,哭得面青唇紫,瑟瑟發抖。七夕在夏末秋初,早晚已有了些涼意,此時華燈初上,更比下午冷些。完顏彝見她身上紗衫單薄,本能地欲解衣給她,手指碰到革帶時,又驚了一跳,懊喪地忖道:“我是瘋了麼?若被她看見,以為我意圖不軌,豈非雪上加霜?!”想了一想,蹲下身對雲舟道:“你等一等,我去給你拿件衣裳。”

他尋到雲舟房間,開門一看,又退了出來,轉頭去找霓旌。元好問與霓旌正你儂我儂,聽到完顏彝拍門,以為又是催他回營,老大不情願地開啟門苦道:“做什麼?”完顏彝卻推開他,急切地道:“霓旌姑娘,我不懂女兒家的東西,麻煩你為你姐姐拿件衣裳。”霓旌與元好問訝然對視了一眼,想到了一處去,不敢置信地道:“啊?”完顏彝又想起雲舟滿臉是淚,急道:“再打盆熱水來。”霓旌與元好問目瞪口呆:“啊?”完顏彝見他倆一副見了鬼了模樣,心裡好生奇怪,只是惦記著雲舟,催促道:“快些!她冷!”霓旌回過神,滿面通紅地笑道:“是,我這就去!”一溜煙往雲舟房中去了。

元好問拍著完顏彝肩頭,煞有介事地笑道:“天上的牽牛星才亮,你倒已渡了鵲橋了。”完顏彝伸長了脖子等著霓旌,無心與他談笑,敷衍地“嗯”了一聲。元好問越發確信,感慨道:“商帥與仲澤這回儘可放心了。”說話間,霓旌已託著個木盤碎步跑回,盤上疊著幾件衣物,笑道:“我已叫人立刻打了熱水送去。”完顏彝“嗯”了一聲,端起木盤頭也不回地跑了,留下霓旌與元好問面面相覷,瞠目結舌。

完顏彝一徑跑回雅間,見雲舟仍在戰慄,便拿起最上頭的羅衫,輕輕披在她肩頭,他於方才之事心中有愧,舉動間十分小心,手指都不曾碰到她一點,誰知一塊布從褙子裡掉出來,落在雲舟膝頭,雲舟一見登時漲紅了臉,攥住了那塊布藏到身後,站起來怒道:“你拿這個做什麼?!”完顏彝愕然道:“是霓旌姑娘為你拿的,怎麼啦?這是什麼東西?”雲舟再一看,只見盤中褻衣汗巾俱全,羞得顫聲道:“你……”話未說完,門外小鬟叩門道:“姐姐,熱水來了。”雲舟氣急敗壞地道:“送錯了。”豈料完顏彝卻道:“沒送錯,是我叫的。”雲舟又氣又羞,顫聲怒道:“你個渾人,叫熱水做什麼?!”完顏彝習慣了她喜怒無常,波瀾不驚地開門接過水盆,和言道:“給你洗臉。”

雲舟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見他一副認真的樣子,又委實好笑,忽然間悲從中來,嘆道:“他有什麼錯?又有什麼可笑?他本就是守禮君子,我懂得這些,是因為我已不乾淨了。”想到此,眼淚又連珠般滾了下來。

完顏彝不忍她再回憶這等悲慘的往事,輕聲道:“你洗把臉,別再哭啦。”雲舟頷首道:“不妨事,就快說完了。”頓了一頓,又繼續道:“他們許多人……我早已昏死過去,朦朧醒來的時候,聽他們在商量,我一個人不夠分的,不若就地賣了,大家分錢倒方便,於是,就把我賣到了這裡。我昏迷的時候,霓旌一直照顧我,幾次自盡也都被她救下。等身體康復之後,媽媽要我接客,我誓死不從,結果,那日點了我伺候的鎮防軍將領,就……”完顏彝怒髮衝冠,咬牙道:“是誰?!我定要將他……”雲舟大哭道:“是哪個又有什麼區別?反正都是你們金人!”完顏彝深吸了一口氣,斬釘截鐵地道:“你放心,我在這裡一日,方城軍中絕不會有人欺侮你。”雲舟絕望地掩面泣道:“我知道,只是太遲了,已經太遲了……”完顏彝聽得一陣陣心痛,又不知該如何勸解。

她哭了一陣,漸漸止了淚,低道:“經此一事,我認了命,媽媽要給我起名字,我想起從前父母起的閨名……”她望了完顏彝一眼,低垂雙睫,輕聲道:“我單名芸字,家人都喚我芸娘。”頓了一頓,又道:“於是將周芸二字倒過來,變作雲舟,也是‘霽海浮雲舟’之意,盼著有朝一日能渡過淮河長江,魂歸故里……”

完顏彝點頭道:“別怕,我這就回去籌錢,贖你出來。”雲舟愣了一愣,登時面紅過耳,捂著臉羞道:“贖我……然後呢?”完顏彝一心記著她那句“渡過淮河長江、魂歸故里”,蹲下身注視著她誠懇地道:“送你回家,回南朝。”雲舟又是一愣,大哭道:“你……我不回去!我如今這個樣子,還怎麼回得去?!莫說爹孃,連大宋都要因我蒙羞……”完顏彝心下越發難過,忖道:“我從蒙古回來是忠臣孝子,她從金國回去卻成了不貞不潔的罪人,上天何其不公,要叫她一個柔弱女兒承受這樣的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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