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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彝見雲舟哭個不住,歉然道:“別生氣了,方才是我思慮不周。那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別的去處?”雲舟含淚瞥了他一眼,低道:“沒有……”完顏彝極不願她繼續留在此地,又問:“那我先贖你出來,給你找個住處好不好?”雲舟哭笑不得,心想總不能要自己一個女兒家來向他自薦,含羞試探道:“非親非故,你為什麼要幫我?”

完顏彝一怔,心中一點朦朧情愫隨心跳輕輕躍動,偏又懵懵懂懂,不知道這融合了憐惜、欣賞、敬佩、擔憂、惦念的情感究竟是何物,忽然想起她平生最痛恨金軍,又與金國官兵有這般苦海深仇,頓時心中一凜,忖道:“我家世代從軍,她不恨我已是不易了。”於是便正色道:“你是僕散將軍帶回來的,他若不曾被害,定會將你平安送回去,如今他不在了,那此事就是我的應有之義。”

雲舟愣了愣,忽然將頭蒙在臂彎裡,伏在案上無聲地痛哭起來,心中羞愧傷心失望層層疊疊,壓得她抬不起頭來,心道:“他幫我贖我,只是為了死去的朋友,我好不要臉,竟痴心妄想他要娶我……”

這時樓下鴇母忽然高聲笑道:“女兒們,都來拜拜天孫娘娘!”雲舟站起身洗了把臉,在水盆中照見自己髮髻上的白蘭花蔫了,順手摘了下來,丟在案上,低聲道:“不必費心了,你早些回去吧。”燭火之下,她一雙秀美的鳳目猶帶淚光,微微紅腫,完顏彝怔怔地看著她,不知為何,竟一點也不想離開,只盼能與她再多呆一刻。雲舟見他神色似迷惘似溫柔,也怔了一怔,隨即醒過神,垂眼道:“我去乞巧了。”完顏彝“嗯”了一聲,不知該說些什麼,雲舟低頭繞過他,自己端了衣物開門出去了。

捲簾人去,一室皆空,完顏彝默默坐了一會兒,視線落在桌上那兩朵白蘭花上,伸手輕輕拾了起來。白蘭花清香馥郁,卻最是嬌嫩難以儲存,摘下後半日萎黃,一日即變作焦褐色,這兩朵經雲舟簪戴幾個時辰,花瓣已蔫萎變色,完顏彝心中莫名地竟有些酸楚,待要放下,又覺不捨,心中迷茫,不知所以。

他正發呆,元好問卻忽然叩門而入,笑道:“人家都下去了,你在這裡做什麼?”完顏彝驟然回過神,忙擱下手中殘花,站起來道:“沒什麼,我們走吧。”元好問笑道:“我不是來催你的,你再歇歇。”完顏彝好生奇怪:“歇什麼?快走吧,城門又關上了。”元好問笑道:“既關上了還急什麼?你且看看這個。”邊說邊遞過一張花箋。

完顏彝拿到燭下一看,卻是一闕《桃源憶故人》:

楚雲不似陽臺舊,只是無心出岫。竹外天寒翠袖,寂寞啼妝瘦。

絃聲宛轉春風手,殢得行人病酒。明日西城回首,腸斷江南柳。

他看罷笑道:“元兄又賦新詞了,霓旌姑娘可喜歡?”元好問恨鐵不成鋼:“這是代你寫的,送給你的美人兒。”完顏彝訝然不解,元好問低聲解釋道:“我知你一定要回去不肯留宿,可你們今日定情,總不能就這樣走了吧?你那位美人氣性又大。所以我想了想,代你賦詞一闕贈她,以表衷情。”

完顏彝連忙擺手,急道:“定什麼情?!元兄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話了,被她聽到了又要生氣。”元好問莫名其妙:“為何?”完顏彝知雲舟不願洩露身世,便簡單地道:“她恨透了金人金軍,你別總拿我和她取笑。”元好問奇道:“那她為何還要跟你……這姑娘當真不可理喻。”完顏彝還以為他要說的是“跟你訴說兒時往事”,心中也後悔不該追問雲舟身世,令她想起這般痛苦的過去,愧疚地道:“這怎能怪她?都是我……唉!”元好問簡直如遭雷擊,心想難怪雲舟下樓時眼睛都哭腫了,尷尬地道:“那……那罷了,我去和霓旌說一聲,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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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好問回去後,想著完顏鼎訓誡弟郎十分嚴格,王渥又一直教導完顏彝讀聖賢書,若被他們知曉此事,哪怕是青樓女子,也免不了一頓軍法,便只說二人聽了半日歌曲,其餘半字都不曾提起,只是從此心裡存了芥蒂,再也不拉完顏彝進城。完顏鼎與王渥七夕那日聽出雲舟推拒之意,早打算為完顏彝另擇佳侶,更不再往桃源裡去。

自此,沒人再拉著完顏彝去桃源裡,也沒人再向他提起雲舟,他似又回到從前,軍中無事時便在窗下作牛毛細字自娛,只是寫字時的心境卻不復從前那般澄定平靜。

八月清秋,風露如洗,完顏鼎帶著王渥、元好問與完顏彝同去南陽郊獵,一路上,完顏鼎與王渥並轡而馳談笑風生,元好問與完顏彝卻各懷著心事,眼看南陽已在近前,完顏彝笑道:“元兄從前最愛說笑,最近是怎麼了?”元好問笑道:“也沒什麼……南陽是霓旌的家鄉。”完顏彝“哦”了一聲,自然想到雲舟的家鄉遠在錢塘,她離家萬里淪落風塵,再回不到故土,心下一陣難過。

元好問也同時想到了雲舟,見完顏彝面色沉重,誤以為他在後悔自己的魯莽,心道:“良佐雖然忠直勤勉,但逼迫女子終非君子所為,我看錯他了。”念及此,心中頓生割席之意,笑道:“良佐,我有一事相求——我離家已有半載,老母年邁,倚門盼兒……元某想回去侍疾盡孝,不知良佐意下如何?”完顏彝一怔,隨即點頭道:“侍奉母親是正經大事,元兄放心,我兄長定會答應。”

說話間,一行人已到南陽,此地古稱宛,因地處伏牛山以南,漢水以北而得名,西連陝南接鄂,是古來兵家必爭的咽喉之地。東漢時,因光武帝劉秀是南陽郡人,也是在南陽起兵逐鹿中原,作為龍興之地,南陽被稱為南都,地位僅次於都城洛陽。而後諸葛亮躬耕於南陽草廬,許攸、鄧艾、黃忠、魏延等名士名將亦出生在此,遂使南陽名噪一時。此刻四人往東漢時的點將高臺上置酒而坐,秋風颯颯、落葉紛紛,碧空萬里、鴻雁成行,別有一番豪闊疏朗之感。元好問飲罷杯中酒,當即賦詞一闕《三奠子同國器帥良佐仲澤置酒南陽故城》:

上高城置酒,遙望舂陵。興與廢,兩虛名。江山埋玉氣,草木動威靈。中原鹿,千年後,盡人爭。

風雲寤寢,鞍馬生平。鐘鼎上,幾書生。軍門高密策,田畝臥龍耕。南陽道,西山色,古今情。

王渥看罷,撫掌笑道:“好詞!裕之才思敏捷,我不能及。”元好問笑道:“我只會賦詩填詞,不比仲澤文武雙全,商帥得仲澤輔弼,何須書生搖唇鼓舌。”完顏彝知他有歸意,便代他解釋道:“裕之是獨子,老母在家日夜懸念,他離家已久,想回去侍奉盡孝。”完顏鼎聽罷,頷首道:“孝乃人之根本,裕之只管安心去,我讓軍籍監給你做文書。”

元好問大喜,站起身拱手道:“商帥寬仁,元某感激不盡。”並當席口占一律,笑念道:“逋客而今不屬官,住山盟在未應寒。書生本自無燕頷,造物何嘗戲鼠肝!會最指天容我懶,鴟夷盛酒盡君歡。到家慈母應相問,為說‘將軍禮數寬’。”完顏鼎聞詩大笑,對王渥道:“裕之詩才獨步天下,將來定會成為一代文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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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郊獵,完顏鼎一馬當先,飛騎絕塵左右開弓,連發數矢,箭箭中的,其餘三人連同親兵們一齊高聲喝彩吶喊。王渥在馬鞍上笑道:“良佐,你也來。”完顏彝依言飛身上馬,賓士中瞄準一隻野狐彎弓搭箭,正待放弦,突然咔嚓一聲,箭頭斷裂,墜於馬下。那野狐回頭看了一眼,見此情景,忽然咧開了嘴,竟似在冷笑。完顏鼎在馬上看著,只覺全身毛骨悚然,背上出了一層冷汗,本能喚身邊親兵立刻射殺野狐,完顏彝卻面不改色,反手從箭囊中另取了一支箭,扣弦瞄準,正待射出時,又聽啪地一響,弓弦竟應聲斷作兩截。

這下旁觀的王渥和元好問也覺出妖異來,各自手持刀劍圍了上去。完顏彝微微一怔,將斷弓拋給身後親兵,又從韔袋中拿出一把角弓,反手抽出長箭,屏息凝神一箭射出,眼看著那支羽箭直往野狐咽喉而去,不知怎的,最後竟差了少許,擦著它側頸皮毛釘在了土上。

完顏彝的箭術向來在軍中首屈一指,從未有這般失了準頭,王渥與元好問面色凝重,皆喚道:“良佐,小心些!”完顏彝沉心靜氣,又取過一支箭,再次瞄準射出,這一次總算沒有再失手,野狐喉嚨中箭,當場倒地氣絕。圍觀諸人皆鬆了一口氣,完顏鼎與王渥對視了一眼,均覺妖異不祥,便命親兵立刻將野狐焚燒了,眼看那野狐在眾目睽睽之下變作一團焦炭,這才略安心些。

經此一事,完顏鼎和王渥怕再有意外,勸完顏彝暫且休息,明日再下場,完顏彝便依言同元好問一起在樹下觀獵。

這二十餘日來,他時常想起雲舟,眼看元好問辭別在即,從此更沒有理由去桃源裡見她,心下一陣悵然,不由自主地道:“元兄,霓旌姑娘知道你要走麼?”元好問點點頭,嘆道:“她說,讓我替她來看一看故鄉……”完顏彝沉默片刻,問道:“她家人還在麼?”元好問搖頭嘆息:“都不在了,興定元年那場叛亂,她父兄也在其中……”完顏彝疑惑地道:“我記得你從前說叛亂在方城?”元好問嘆道:“我原本是這樣以為,史館裡的宣宗實錄也是這樣記錄的。可聽霓旌說了才知道,原來起義軍都是南陽五垛山的農戶,他們和移剌將軍在方城交戰,拒絕招降,最終被屠戮殆盡,移剌將軍回去後只說了平亂的經過,所以史官就都記在方城了。”完顏彝恍然而悟,感嘆道:“千秋青史,幾多謬誤。”元好問苦笑道:“這些只是小誤,國朝史書中,不盡不實之處太多了。”說著便將去年拜訪賈益謙之事悉數告訴了他,完顏彝皺眉道:“治史是大事,豈能聽憑君王好惡顛倒是非?!”元好問嘆道:“朝廷決意如此,史官也沒法子,並非人人都當得了董狐。去年我在嵩山隱居時研讀杜詩,唐人說杜甫‘推見至隱、殆無遺事’,稱他為詩史,所以詩詞文章皆可存史,後人若能讀到我們這些人的詩詞文章,便會知曉當時人事。”完顏彝頷首讚道:“元兄大志,他日也是一代詩史!”元好問笑道:“來來來,我來為你賦詩一首,好叫後人知曉你這位忠臣孝子……”

說笑間,完顏鼎與王渥已歸獵而回,聽到他二人的言語,笑道:“裕之又有新作了?當真是潘江陸海,倚馬萬言。”元好問笑道:“我說笑的,良佐又何須借詩文揚名後世,他日建功立業,自然青史名留。”王渥大笑道:“裕之,我新作了一闕《水龍吟》,你且看看。”說罷,抽出一支羽箭,在地上劃土成字,寫道:

短衣匹馬清秋,慣曾射虎南山下。西風白水,石鯨鱗甲,山川圖畫。千古神州,一時勝事,賓僚儒雅。快長堤萬弩,平岡千騎,波濤卷,魚龍夜。

落日孤城鼓角,笑歸來,長圍初罷。風雲慘澹,貔貅得意,旌旗閒暇。萬里天河,更須一洗,中原兵馬。看鞬橐嗚咽,咸陽道左,拜西還駕。

他的字跡本就飄逸瀟灑,詞句更是開闊豪邁,三人讀罷,皆拍案叫絕,元好問頓足笑道:“糟糕,仲澤這詞一出,我再寫不出來了!”王渥笑道:“商帥莫信他。磚已丟擲,只待裕之的珠玉。”元好問在樹下踱了幾步,沉思片刻,也填了一闕《水龍吟》,一樣抽了一支長箭,在泥土上一筆一畫地寫道:

少年射虎名豪,等閒赤羽千夫膳。金鈴錦領,平原千騎,星流電轉。路斷飛潛,霧隨騰沸,長圍高卷。看川空谷靜,旌旗動色,得意似,平生戰。

城月迢迢鼓角,夜如何,軍中高宴。江淮草木,中原狐兔,先聲自遠。蓋世韓彭,可能只辦,尋常鷹犬。問元戎早晚,鳴鞭徑去,解天山箭。

此詞氣勢崢嶸,情境雄沉,更有盼望河山一統之意,看得完顏鼎與王渥一齊叫好,笑道:“裕之記掛軍中高宴了,咱們快回營中去,好好喝他幾壇。”唯有完顏彝看著“江淮草木”四個字,神色微黯,沉默了片刻,終隨眾人一同回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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