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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守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掙扎片刻,長嘆了一聲,神色倦怠灰敗,漠然道:“長主說什麼便是什麼吧。”說罷閉上雙目,面壁不語。

完顏寧極力定了定神,強壓下滿心懼怒,話鋒一轉,和言道:“先生若是累了,不妨坐下歇一歇,我叫凝光做些飲子來。”潘守恆半闔著眼,只是苦笑,完顏寧又緩緩道:“方才我話語重了些,先生海量汪涵,別同我一般見識。”潘守恆側首淡淡道:“長主果真是長大了,心性愈發堅忍了。”完顏寧渾然不理會他嘲諷之意,幽幽地嘆道:“這些年,忍了多少不能忍,先生是看著我長大的,自然都知道,若沒有你和宋殿頭,也沒有今日的我。”她頓了一頓,語氣愈發柔和,誠懇地道:“先生,今日之事,其實我該多謝你啊。”

潘守恆仍是苦笑:“謝臣什麼?”完顏寧和言道:“身為國朝公主,理該貞靜端莊,垂範閨閣,我一時糊塗,行事莽撞失了分寸,幸得先生提醒,心中感激,此其一也。”潘守恆點頭笑道:“長主好才辯,難怪能轄制荊王,勸諫陛下,臣今日領教了。”完顏寧聽若未聞,繼續道:“九年前,我擅闖蒲察都尉府邸,是先生精明強幹,將我帶回宮中,才免去一場軒然大波;今日又蒙先生親自跟隨,使我免遭外人窺視,聲名得以保全,此其二也。”潘守恆只是搖頭苦笑,閉目不答,只聽完顏寧又柔聲道:“先生本可以置身事外,只待我與將軍自投羅網,可先生心懷社稷蒼生,不忍忠良枉死,所以披星戴月前來示警,好教我二人懸崖勒馬,及早回頭,這番恩義,我真不知該如何答謝才好!”

潘守恆睜開眼睛,望了她片刻,澀然道:“長主說了半天,無非是想救他。”完顏寧低頭道:“潘先生,我當真懊悔得很。是我拉他去拜祭姑父的,他是個呆子,稀裡糊塗的,什麼都不懂,若陛下為此要殺他,我也無顏苟活,先生的恩德,唯有來生再報了。”潘守恆一顫,面色愈發灰敗,燭光之下,他眼角已見皺紋,不復九年前風華正茂的模樣,抖索著嘆道:“長主待他……竟這樣情重麼?”完顏寧淡淡一笑,意態甚是無畏,心中卻急得五內俱焚,只聽潘守恆又苦笑了一聲,喟然道:“是了,長主從小崇仰僕散都尉,敬愛大長公主,今日帶他去祭拜,便如同小女兒家領著情郎回去見父母,我怎麼竟沒想到呢……”

完顏寧一怔,忽地豁然開朗,她自幼不知父母,懵懂不覺中早已將剛直豪邁的姨父當成了心目中缺失的父親形象,後來雖知曉生父是個文采風流的清雋才子,但多年來想象中的父親高大威嚴的模樣早已根植心中,完顏彝忠直英武,正與這“父親”如出一轍。她想通此節,忽然間也明白了姨母當年的選擇——這世間,沒有任何事物比心愛之人的生命更重要——只要他活著,儘可能安全地活著,哪怕要割捨自己的情愛,葬送一生的歡笑,又有什麼要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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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馬出城門的時候,完顏彝下意識地轉身向皇城方向望了一眼,夜色深沉,紫樓金閣琉瓦飛簷皆隱沒於黑暗,可他卻不由自主地揚起嘴角,似在無邊暗夜中看到了那雙含情帶笑的粲粲星眸。

這一天恍如一夢,明明早起時他還相思惴惴,此刻卻已是安安穩穩、融融暢暢,哪怕獨自走在黑夜裡,卻感覺那個慧黠靈秀的少女仍伴左右,她依在馬背上,她窩在自己懷中,她溶在此刻撲面而來的春風裡,隨著他每一次的呼吸潛入肺腑,潤透心底。

胯/下駿馬似通人意,四蹄輕快如風,疾奔向前,片刻間已踏上官道。他想起兩月前道旁冰天雪地之中,雕鞍畫縠送來如花解語,從此萬水千山人海茫茫,自己再也不是孑然一身,有人貼心貼肺、知情知意,與他共恩仇、同進退、齊志願、偕悲歡,將孤光自照變成月圓花好,扣舷獨嘯變成攜手並肩,一天明月映照兩懷冰雪,浩蕩百川流向歲月綿長,不由得滿心溫柔,信口吟來一闕:“念念欲歸未得,迢迢此去何求。都緣一點在心頭,忘了霜朝雪後……要見有時有夢,相思無處無愁。小窗若得再綢繆,應記如今時候……”

這一夜輾轉反側,寤寐思服,他幾乎數著更籌等著天亮,朦朧中似見隆德殿兩班文武山呼萬歲,天子詔諭許降兗國長公主。畫面又忽地一轉,翬冠翟衣變作荊釵布裙,她被收回賜姓,成為自由自在的尋常兒女,隨他遠赴豐州,並轡馳馬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

月落參橫,他再等待不得,起身仔細梳洗,五梁冠、獅錦綬、緋羅袍、銀革帶、皂皮靴,一件件穿戴齊整,開啟門迎著曉風殘月,端端正正地走了出去。值夜計程車卒見了,驚訝地笑道:“將軍要去哪兒?這身大紅袍,又喜氣洋洋的,倒像個新郎官。”完顏彝強忍著歡喜,微笑道:“我要進宮面聖,若回來得早,就同你們一起操練。”

他一路驅馬小跑,穿過廣智門繞道趕到東華門下,守門禁軍入內通傳近侍局,殿前內侍再伺時稟報皇帝。

不多時,黃門傳話帶他入內,一徑行至仁安殿,請他在殿外等候皇帝起身。他拱手謝過那黃門,再抬頭時,忽見一名灰衣內侍緩緩走來,手中託著一個填漆盤。他自忖是皇帝早膳,便退開幾步,低頭避過,誰知那內侍卻徑直走到他面前,施了一禮,淡淡道:“小人奉兗國長公主之命,特來給將軍送點心。”完顏彝又驚又喜,驚的是她毫不避諱,喜的是她體貼入微,心道:“寧兒當真知我,連我一早趕來沒吃早飯都猜到了,有知心愛侶如此,此生何憾?!”揭開蓋子一看,碗中一片凝白如脂,竟是一碗酥酪,頓時如飲蜜釀,心中甜遍暖透,臉上赧然紅漲,歡喜得連聲音都微微發顫:“中貴人,不知長主還說了些什麼?”

那內侍目中殊無笑意,禮貌地微微躬身,平靜地道:“長主命小人帶幾句話給將軍。”頓了一頓,肅然道:“長主說,昨日之事如同秋扇,將軍當以軍情為重,速速領兵赴陝,今後也不必傳書送信,只須憑聖上旨意行事,不得有違。”

完顏彝聽到第一句,便愕然瞠目,待全部聽完,更是驚詫不已,疑道:“這……中貴人莫非聽錯了?”那內侍淡淡道:“小人雖不敏,倒還未敢昏聵至此。長主有言,將軍若執迷不悟,她還有一語相勸——請將軍想一想淪陷的家鄉,好好為國效力,莫要再糾纏遲疑了。”

完顏彝聽到家鄉二字,越發疑惑,忖道:“她又提豐州,又送酥酪,分明是指著昨日的私語,可為何又叫我斬斷情絲?不,她待我情深似海、恩重如山,絕不會無端背棄我!”想到此,精神頓時一振,竭力思索道:“宮中形勢瞬息萬變,寧兒聰慧非常,定是得了訊息,暗語向我示警……‘昨日之事如同秋扇’……秋扇?”他悚然一驚,猛地想到了莊獻大長公主的舊紈扇,腦中如電光一閃,豁然省悟:“‘不必傳書送信’,說的是書信;‘憑聖上旨意行事’,說的是聖旨;紈扇、書信、聖旨,這三件都是僕散將軍珍藏之物,也是我和她昨日一同焚化了的,她是意指昨日之事還是僕散將軍呢?……昨日我與她定下婚姻之約,而僕散將軍一生摯愛大長公主,卻因君王作梗而致夫妻離心……莫非,莫非……”他想到一個可怕的猜測:“莫非這就是我與她的前車之鑑?……是了,定是如此,所以她叫我速速赴陝,莫要遲疑。想來陛下因為某些緣故對我起疑,今日我若貿然提尚主之事,只怕正落入縠中,所以她要我以軍情為重,好好為國效力,將來日久見人心,陛下定會明白我一片赤誠……寧兒她,她殫精竭慮,只為保我平安……”

潘守恆昨日雖跟隨完顏寧,卻無法悄無聲息地跟入濟國公府與禁軍守衛的大長公主園寢,荒郊外也離得甚遠,未看清他們焚燒何物,更不曾聽見二人喁喁私語,故而對暗語一無所知,眼見完顏彝神態越來越凝重,卻未見絲毫痛苦不甘、憤恨怨怒之色,不免大出意外,輕輕咳了一聲。完顏彝回過神,打量了他一眼,覺出他目中並無友善之意,暗忖道:“此人既是寧兒所遣,該是她心腹,為何又這樣冷淡?”便也默默不置一詞。

恰在此時,黃門出來傳話,請定遠大將軍入內覲見,完顏彝心一凜,他本為求娶長公主而來,現下情勢已變,面聖之時又該如何搪塞?眼看著丹墀御座已映入眼簾,只得行禮如儀,稽首叩拜。

皇帝溫和如故,笑問道:“今日並非大朝會,卿為何穿戴這樣端肅?”完顏彝本非伶俐巧辯之人,登時語塞,只得叩首再拜。皇帝擺手笑道:“罷了罷了,朕不過問一句。你這身打扮,一路走來,怕有不少宮人偷看你呢。”完顏彝又一凜,忙道不敢,皇帝笑了笑,和言道:“你一大早來見朕,有何要事?”完顏彝聽他似有引話入港之意,越發不敢再提婚事,沉聲道:“臣欲即往陝西,特來拜別陛下。”

皇帝一愣:“你大清早穿著全套朝服來求見,就為這個?”完顏彝訥訥難言,只得硬著頭皮稱是。皇帝不置可否,微笑道:“卿稍待,朕去添件衣裳。”起身轉入簾後,向潘守恆細問究竟。

完顏彝抬起頭,見宋珪立在墀下,向自己頷首示意,似也贊同他離京之舉,心下稍安,又過了片刻,皇帝緩緩走出來,臉上似笑非笑,溫言道:“朕本念你鞍馬勞苦,想留你在京中休養幾日,誰知卿忠勤王事,不辭辛勞,即日便要啟程。”完顏彝忙拱手道:“此臣分內之事。臣受陛下曲赦之恩,無日忘懷。”皇帝笑了笑,讚許勉勵幾句,亦準其所奏。

完顏彝低頭告退出來,被殿外陽春煦日一照,登時眼前一花。他穩了穩神,自忖皇帝疑心暫去,便恭恭敬敬地垂手緩步而出,沿夾道途經隆德門時,心中陡然一熱,憶起昔年在此初遇完顏寧的情景,暗自感嘆世間緣法奇妙,愈發思念起她來,踟躇道:“這番離京,怕是幾年都見不到她了,我心如磐石,絕無動搖,卻該怎樣告知她?”轉念一想,又釋然而笑:“我的寧兒聰靈秀慧,知我如己,豈有不明白的?便是世上之人都誤會我,冤枉我,錯怪我,她也不會疑我分毫……她,只有她懂得我,明白我……”念及此,一陣熱血上湧,心中溫馨無限,翻作萬千愛憐:“我有了她,此生便不再寂寞,可她卻孤孤單單住在深宮裡,無依無靠,日日如履薄冰,還要為我擔驚受怕……我,我當真對她不起……是了,我要奮發蹈厲,多建功勳,她聽到捷報定然歡喜,陛下見我忠能,婚姻之事說不定也有望了……”他走到東華門口,再度矯首回望這巍巍宮闕,目光穿過重重畫棟雕樑,似見到心上人流雲般的驚鴻掠影,默默道:“寧兒,等我!”轉身颯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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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安殿內,皇帝聽罷潘守恆的稟報,沉默片刻,嘆道:“陳和尚秉性忠厚,朕並非不知,只是防微杜漸,不得不如此,他若能全節盡忠,朕定不負他。”頓了一頓,又皺眉道:“她果真知錯了?”潘守恆忙稟道:“長主羞愧萬分,哭了一夜,說自己辜負先帝與陛下的恩義,辜負莊獻大長公主教導,幾乎要脫簪跣足、席蒿待罪,臣怕有損皇家顏面,好容易勸住了。”皇帝緩緩點頭,嘆道:“是了,她自幼讀聖賢書,又是姑母親身教出來的,自然明白禮儀。”

潘守恆察其神色,咬了咬牙,忽然重重跪在地上,以手加額,伏首道:“陛下,臣有一言,雖萬死不敢隱瞞。”皇帝微笑著擺擺手,示意他但說無妨。潘守恆捏著一把汗,小心翼翼地道:“天地萬物,合參陰陽,本是自然道法。長主雖為金枝玉葉,畢竟也正值韶齡,聽聞定遠大將軍一戰功成,心生愛慕,也是人之常情,所謂‘知好色慕少艾’,未必有旁的心思在裡頭。”

皇帝一怔,良久不語,過了半晌方喟然道:“少女懷春,男女愛悅,確是人之常情,只可惜我與她身在皇家,這些天經地義的私情,都變成了朝政……呵呵,真無趣!”潘守恆鬆了一口氣,咬牙道:“陛下,長主說殷鑑不遠,她絕不會重蹈慧淑大長公主覆轍,請陛下放心。”

皇帝又一怔,目中似有悲憫之色,點頭命潘守恆退下,以手支額,重重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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