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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數月,陝西行院傳來訊息,裁撤軍中浮費,此弊由來已久,正大元年楊奐在萬言策中便提及軍費開銷過於龐大,拖得百姓骨枯血竭,只是外敵環飼兵兇戰危,朝中諸將或出身世家盤根錯節,或從龍有功聖眷優渥,朝廷數年來未能裁減分毫,此次陝西各州邑亦不勝歡喜,民心復聚。皇帝聞訊大悅,手諭褒獎移剌蒲阿忠正信勉。

完顏寧在宮中聽到訊息,只是略笑了笑,並無多少喜色,忖道:“移剌副樞固然忠心不二,只是其人急效近功,圖私貪利,又怎會突然甘冒不韙裁撤冗費?此事定是良佐所為。”想到此,心中更增牽掛,柔腸百轉:“此番裁冗如虎口奪食,定會招人記恨,他性情耿介,孤立無援,又無幕僚斡旋輔弼,遭上司刁難、同列報復之時,該如何是好?!”愁了片刻,忽又想道:“常言道‘打狗要看主人面’,移剌副樞是官家心腹,良佐與他齟齬不和,在官家看來就是狂妄自專、藐視君上了……”想來想去,唯有讓皇帝知道裁冗是完顏彝的功勞,才能連消帶打減少皇帝的疑心。

她避嫌已久,于軍務上幾不置喙,更不能直言其功,正苦思之際,忽聽流風稟報宋珪來到,立刻起身相迎。

宋珪形色匆忙,見左右無人,開門見山地低聲道:“陛下褒諭三軍,手書聖旨即刻要送往陝西,長主若有書信給定遠大將軍,臣可一併送去,不會被人知道。”完顏寧驚了一跳,蹙眉不語,宋珪見她神色遲疑,壓低聲音道:“此番宣旨使是臣的徒弟焦春和,臣可在他臨行前,將書信放進裝手書的錦囊裡,他到軍中宣讀聖旨之後,便會將各個錦囊交給諸位將軍。”

完顏寧低頭道:“殿頭誤會了,我敬他人品貴重,所以交結朋友,並沒什麼言語值得私相授受。”宋珪愣了愣,急道:“長主如今連臣也不信了?守恆那孩子鬼迷了心竅,怎對得起沂國長公主相救之恩……”完顏寧輕聲道:“殿頭別這樣說,潘先生於我有恩,我母親泉下有知,也只有感激他的。”

宋珪看了她片刻,漸漸紅了眼眶,嘆道:“長主,臣是看著沂國長公主長大的,後來又一天天地看著您長大,說句該千刀萬剮的話,在臣心裡,早已把她和您當成自己的兒孫了……”完顏寧低道:“當年若非殿頭冒險獻策,我豈能降生人世?殿頭就認我做孫女吧。”宋珪忙擺手躬身,連道不敢,懇切地道:“長主有事,只管吩咐臣去辦,千萬別一個人捱著,臣這把年紀,快進棺材了,什麼都不怕。”完顏寧目光微閃,計上心來,緩緩道:“殿頭待我真好……不過,眼下他遇著大麻煩了,沒心思理會我。”宋珪愣了愣:“怎麼?”完顏寧蹙眉道:“他革了軍中冗費,副樞恨極他了。”宋珪久在御前,歷經世故,微微一怔就全然明白,點頭道:“原來如此,臣私心裡也正奇怪,副樞怎的突然轉了性子……將軍一去陝西,就斷了副樞的財路,只怕要大吃苦頭。”完顏寧默默垂首,忽地輕聲道:“殿頭,焦先生何日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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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春和帶著兩名黃門、一隊禁軍晝夜疾馳,五六日間便趕到陝西,他一入中軍營帳,待移剌蒲阿等人依次拜倒,便從錦囊中取出聖旨,朗聲宣讀。

讀到一半,忽見一人奔至門外,猛地收住腳步,叩拜於地。焦春和不願生事,只當沒看見,吐息平穩,口中一停不停,中規中矩地讀罷詔書,雙手遞給移剌蒲阿,笑道:“副樞忠勉,陛下甚是歡喜。”移剌蒲阿依禮謝恩,其餘諸將亦漸次起身,臉上略無笑意,眼角餘光不斷瞥向門外那人。焦春和見眾人表情微妙,便喚過黃門一一分發天子手書,待匣中錦囊只剩最後一個時,笑道:“定遠大將軍想是領兵在外吧。”門外之人聞言,低頭大步走近,伏地拜道:“臣完顏彝恭領聖訓。”

焦春和微笑取過錦囊,觸手時稍覺異樣,也未及多思,依例交到他手中,回頭見移剌蒲阿神情肅殺,心知必有事故,客套兩句,拱手告辭而去。

“副樞生了好大的氣,說將軍目無君上,故意遲來,當受軍法處置。”小黃門湊到焦春和耳邊悄聲道,“將軍辯解自己不知中使到來,無人傳訊。副樞不肯相信,斥責他砌詞狡辯,罪加一等,各位將軍都不說話……”焦春和眉心微皺,沉吟道:“後來呢?”小黃門小心翼翼地道:“聽說罰了半年薪俸,本來還有一頓軍法,暫且記下了。”焦春和點點頭,暗忖:“師傅料事如神,說得一點不錯。”擺手低聲道:“軍中之事,非你我宦者可以議論,咱們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啟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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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彝費了半天唇舌,好容易才勸制住憤怒的忠孝軍將士,達及保猶自不平,怒道:“將軍以大局為重,旁人卻並不這樣!”完顏彝正色道:“若人人都似你這般想,等著旁人先克善克美,那還做得成什麼事?!你再這樣吵鬧,便是我治軍無方,到時候副樞要問罪,事實俱在,我也無話可說。”達及保聞此,強壓下心頭怒火,垂首不語,完顏彝又安撫鼓勵了幾句,這才回到自己營房中。

他心知自己斷了眾人財路,被報復罰俸亦在情理之中,所幸移剌蒲阿小懲大誡,並未連累忠孝一軍,因此也不以為怪,默默翻了幾頁書,忽想起還未看過手詔,忙取出錦囊拆看。

手詔中盡是些褒讚勉勵之詞,他默默讀畢,收起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正待裝回錦囊,忽覺囊中似有柔軟物什,伸指一探,取出一瞧,竟是一方摺疊起來的細絹。他心下一凜,只道皇帝另有密旨,起身闔攏門窗,走到牆邊背轉身開啟一看,那素絹上赫然是一副精細的工筆花鳥,再定睛一看,低呼道:“秋浦蓉賓圖?!”

《秋浦蓉賓圖》本為北宋名家崔白所作,圖中雙雁振翅高翔、浦邊芙蓉展豔,體制清勁,設色淡雅,極受兩宋士人喜愛。王渥雅擅丹青,亦極推崇此圖,身居幕僚時曾數次摹畫,故而完顏彝一見絹上回旋翩飛的雙雁便認了出來。

他愈發訝異:“陛下送蓉賓圖給我,是何用意?”皺眉想了一想,仍是不得要領,再看此圖,驀然驚覺原圖右下方的芙蓉荷葉被替換成了蘆葦蓼花,腦中靈光一閃,心中怦然一跳,一個牽掛多時的名字脫口而出:“寧兒!”

“……若是春秋二季,天上鴻雁來去成行,飛過蘆葦蕩,當真極美……”他想起那日幾句私言蜜語,如今正值清秋,她竟這樣蘭心蕙性,改了名家畫作來通情,胸中情意激盪,愈發雲樹相思。一時又想到她著實頑皮大膽,竟將這私物放進裝聖諭的錦囊中,內侍千里往來,倒似為她送信一般,登時忍俊不禁,直笑出聲來,心頭那點孤鬱之氣瞬間一掃而空。

他將薄絹平攤在桌上,指腹輕輕撫過畫上雙雁,忖道:“若只為那句話,崔子西另一副《蘆雁圖》倒更應景些,寧兒送雙雁給我,是取其比翼相隨之意……對了!她知道我與裕之交厚,這畫是指著雁丘詞呢!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元兄笑我還沒開竅,果真被他說中了。”他回思從前懵懵懂懂、立志不娶的樣子,又是好笑,又是感慨,但覺三十餘年如一場大夢,直至重遇著完顏寧才悠悠醒轉;又覺自與她重逢,便如墜夢中,只是這甜美難言的夢境卻須得天長地久,永遠不要醒來才好。

他意隨心轉,不自覺地吟唱了幾句雁丘詞,耳邊似又蕩響起穿雲繞樑的歌聲,忽地想起雲舟:“我與寧兒相隔千里仍這般情深,周姑娘和丁縣令朝暮相守,想來更加恩愛,真是蒼天有眼,叫她苦盡甘來了。”他於情/事上見識不多,平生親厚者,皆是父母、兄嫂、僕散安貞夫婦等情深義重之人,此時此刻更是以己度人,想當然耳。

他無論如何都未想到,就在他陶然自得的同時,千里之外的方城內衙之中,雲舟正倉惶立在丁謹劭身前,玉容慘淡,神情悽楚,緊緊攥著手中的小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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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丁謹劭從容地擺擺手,“當初納你之時,我就知道你的心事。”他盯著她愈加蒼白的臉,微笑道:“你這小妮子不擅做戲,就像個水晶玻璃人兒,乾乾淨淨,一眼望得到底,又那麼漂亮,所以我上了癮,拼著被母老虎揭掉一層皮,也要把你收進房裡。”他頓了一頓,又淡淡道:“這兩年來你沒一天忘記他,他沒出來的時候,你曲意奉承我,就為了讓我上書求情;他出了獄,我也不敢告訴你,就怕你翻臉無情,又或者動了糊塗念頭,害我人財兩失。直至他一戰成名,我便知道,終是瞞不住了,誰知你倒很講義氣,仍是如從前一般伺候我,想來是為了報答我多次上書的緣故吧?”

雲舟越聽越驚,渾身發冷,顫抖著望向丁謹劭,只聽他嘆道:“我本想著這樣也好,恩情也是情,可我現在每回和你親近,都像是要你的命,你越柔順,我越不忍心,說到底,這又何必呢?”說到此,他突然伸手鉗住她右腕,用力掰開她攥緊的纖指,捏住那小瓷瓶,冷笑道:“你從前藏著這個,是怕官家殺他,要為他殉情,現在是因為伺候我令你覺得生不如死,是麼?”他將那瓷瓶狠狠握在手中,冷哼道:“你那點小心思,從來都擺在臉上,我也不用多猜,只有這一層我始終想不明白——你從前倚門賣笑都不尋死,怎麼嫁了我反倒擺出這副息媯的樣子來?你乖乖告訴我,自有好處。”

雲舟先時驚懼,聽到此處已平靜下來,自知今日絕難善了,頓起視死如歸之念,淡淡道:“老爺有所不知,從前奴也自盡過幾回,都被妹妹救下了,後來想著來日方長,或有一日可以脫離苦海,再加上媽媽也不逼奴接客,還常幫奴回絕客人,奴這才厚顏偷生。”丁謹劭點頭道:“這話不錯,你這天仙般的容貌就是個活招牌,只彈琴唱曲也能賺錢,偶爾接個客更可進鬥金,鴇母自然捧著哄著,不敢怠慢。”雲舟又道:“奴現在常起短見,是覺得此生無望,多活幾日,少活幾日也沒什麼區別,並不是因為老爺。老爺方才將奴比作息夫人,可老爺並非楚王,奴永遠記得老爺的恩情。”

丁謹劭垂眼不語,過了片刻,嘆道:“唉,丁某雖非聖賢,至少還有天良未泯,完顏將軍當日應我之請入城相助,事情又發生在我方城地界,於情於理我都該上書進言,難道你不嫁我,我就袖手不理了麼?”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雲舟神色,心中暗道:“小妮子忒傻氣,完顏陳和尚雖進了死牢,他兄長卻還是方城軍總領,我哪敢不盡心相救,還用得著你來使美人計?!”

雲舟淡然道:“是,奴也曾想過,老爺看在大將軍面上,自然也會出力,只是自己若不為他做些什麼,竟比死更難受。”丁謹劭瞠目半晌,嘆道:“罷了,我自作聰明,以為將計就計抱得美人歸,誰知終究悖入悖出,你是為他嫁我的,如今為他離了我去吧。”雲舟愕然:“老爺肯放奴走?”丁謹劭撫須笑道:“你每回都像受刑似的,丁某是孔孟弟子,這等豔福,實在享受不來。”其實他嫡妻善妒,早已吵打多時,從前他沉湎美色還能忍耐,可後來這溫柔鄉越來越勉強,他一頭受氣,一頭遇冷,扳指算來簡直得不償失,不由萌生退意。只是他良知尚在,又自矜身份,做不出將她再賣入煙花的勾當,想來想去,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送還給完顏彝,完顏彝秉性忠厚,又甚得皇帝器重,將來飛黃騰達,自會設法報答自己。

雲舟仍是不敢相信,丁謹劭笑道:“完顏將軍是抗蒙名將、國家柱石,我送回他心愛之人,也屬應當。”他頓了一頓,突然想起一事,笑道:“對了,你將來別提起我,更不要說我的好話,記住了麼?”雲舟聽到“心愛之人”四字,登時霞飛雙頰,如彤雲輕染,嬌豔不可方物,聽到後頭又不解道:“老爺待奴很好,為何不能直言?”丁謹劭與她朝夕二載,哪怕枕蓆間也從未見過這等嬌羞美態,不由酥了半邊,心癢難忍,恨不能摟在懷中一晌盡歡,及至聽了她的問話,頓時失笑,哂道:“傻孩子,將軍再豁達也是個男人,你念著我的好處,置他於何地?”雲舟滿面通紅,想了一想,抑羞問道:“那他……他若問起,我總不能詆譭老爺。”丁謹劭哈哈大笑,搖頭道:“傻妮子,你為何要老實答他?你就說,不管我待你好不好,你從沒把我放在心上,就像從前那些客人,在你眼中,我們都算不得男人,只有他一人是大英雄、真男子,這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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