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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果然又聽說蒙軍在南陽方城燒殺屠戮如同魔鬼。李衝擔心遇到蒙軍,一連十餘日盡走些荒僻山徑古道,漸行至潁水岸邊。這些天雨雪交加,奇寒徹骨,二人舉步維艱,不得已停在鈞州城外。

這一日大雪終於停止,濃霧消散,陽光更是出奇地絢爛,映得滿地白雪燦然生輝。完顏寧心中突然沒由來地一陣不安,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隆冬時節日頭這樣好,實在奇怪。”她仰頭望向一碧無情的邈邈長空,暗自祝禱:“望上蒼庇佑,三軍將士安然無虞,還有他……求蒼天垂憐,讓我再得一見……只見著他平安就好!”

二人踏雪南行,才走了沒多遠,就聽到西南面喊殺之聲驚天動地而來,馬蹄聲震得大地都為之顫抖。李衝大驚,他武功本就平常,完顏寧又弱不禁風,鈞州多山陵,山隘峽谷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若碰上亂兵實在難以迴護。

完顏寧聽這聲響不似散兵,面上血色頓時消失,李衝臉上一貫嬉皮笑臉的神色也消失不見,勉強安慰她道:“別急,咱們先進城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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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張惠持大槍血戰前行,力戰而死,其部下全軍覆沒。

楊沃衍、樊澤、高英三部血戰突圍而出,卻再度被圍,樊澤、高英戰死。蒙軍派人向楊沃衍勸降,楊沃衍拔劍斬了勸降使者,向汴京方向哭拜說:“敗軍之將無面目見朝廷,惟有一死耳。”說罷自盡而死。

武仙好不容易殺出重圍,手下只剩下三十騎,倉皇逃走。

移剌蒲阿本已殺出重圍,但是他還想收集將士回汴京,於是再次被蒙軍追上並俘虜。蒙軍勸降,他說:“我金國大臣,惟當金國境內死耳。”不降被殺。

完顏合達和完顏彝帶了幾百人殺出重圍,進入鈞州城,恰好此時窩闊臺趕到,與拖雷會合後立即全力攻城。鈞州城破,完顏合達力盡後躲入地窖,仍被蒙軍所俘,不降被殺。

完顏彝在奔逃中與忠孝軍失散,單槍匹馬繼續巷戰,殺退了一波蒙兵,身上多處受傷,已是力盡神竭,虧得碰到同樣在巷戰的達及保,二人閃身逃進府衙高牆。牆內不見半個人影,一座官衙被砸得面目全非,地上全是磚瓦碎礫,似是已遭蒙軍洗劫。達及保急欲尋一處僻靜地方讓完顏彝喘口氣,徑直衝到內衙,只找到一間刑房尚屬完好,也顧不得忌諱,扶著完顏彝跌跌撞撞地走了進去。

二人關上鐵門,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氣,只聽遠處喊殺聲、慘叫聲、咒罵聲、兵刃碰擊聲不斷傳來,完顏彝咬咬牙,勉力支起身想站起來,卻又力不能支地倒了下去,傷口處汩汩流血,達及保看不下去,按著他含淚道:“將軍,再歇一歇吧!”完顏彝拾起長/槍,用力頓在地上,發出悠長的“咚”一聲,撐著槍桿慢慢站起,卻見達及保握起拳頭咚咚地敲擊地面,奇道:“你做什麼?”

達及保趴在地上側耳細聽,忽而抬起頭興奮地道:“有密室!將軍,這地下有密室!”完顏彝慘笑道:“副樞避在民家地窖裡,還是被蒙古人找出來了,大丈夫臨死不懼,何必躲躲藏藏!”達及保知道勸不轉,只得順著他道:“咱們去密室裡養一養力氣,死之前再多殺幾個蒙兵!”說罷,也不理他答話,自顧摸索暗門,果然在刑具旁找到一條鐵索,試著用力一拉,只聽咯喇喇一陣響,青磚地上豁出一個四方窄口,堪堪能容一人透過,達及保大喜,抓起長/槍湧身而下,藉著入口處的光線勉強看見一道簡陋陡峭的石階,盡頭處似是一間石室。達及保喜道:“真是密室,將軍快來!”爬上來伸手去攙他,完顏彝卻掙開了搖頭道:“好兄弟,你多保重。”達及保急得眼珠都凸出來了,跳腳道:“你看不起老子?!說歇歇就是歇歇!”邊說邊把他硬拖下來,走到石門前,用力推門,那門晃了一晃,卻又不動,似是被人從裡面頂住了。

達及保罵了一句,退後幾步又直衝上前,抬起右腿猛地一腳踹在門上,石門被踢開,只見寒光一閃,門後之人舉刃直刺向他二人,完顏彝傷處流血不止,長/槍在這狹小的地方又施展不開,只得踉蹌避開,達及保搶上前擋住他,與那人打了個照面,忽然又驚又喜地叫道:“李小子!”

那人吃了一驚,勉強認出他,驚道:“達及保?是你!”又轉顧完顏彝:“那……這人是……”話音未落,門後另一個纖細的身影飛撲過來,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血浮屠一般的人,顫聲喚道:“良佐!”

完顏彝聽得這一聲,如驚雷擊頂,心跳都停了一拍,茫茫然不辨悲喜,抖索道:“寧兒?寧兒!你……你怎會在這裡?!”

原來李衝與完顏寧進城後,發現州官早已攜眷逃走,衙內被人掃劫一空,李衝慣於偷雞摸狗,輕車熟路找到府衙密室,為保萬全,又爬出來將房舍磚瓦砸個稀爛,只求蒙軍以為已掃蕩過,不再細細搜查。二人躲過一日,到了第二日上,忽然聽到機關咯喇喇地被人開啟,都以為來者是蒙軍,自忖萬無生理,完顏寧立刻拔下簪子對準咽喉,李衝緊握匕首,用身體死死頂住石門,及至被達及保踹開後,一來先入為主以為是敵軍,二來石道昏暗,完顏彝與達及保又從頭到腳糊滿血汙,電光火石之際未能認出,這才挺劍刺了過去。

李衝先爬出去關閉了入口,回到石室中重新點上燈,從懷中掏出備用的金瘡藥,完顏寧已扶丈夫坐到地上,看著他滿頭滿臉滿身的血,連兜鍪鎧甲上都是粘稠的血跡,顫聲問:“你傷在哪兒?”完顏彝握住她的手,低道:“別怕,這不是我的血……寧兒,你不該到這裡來……”一語未畢,達及保搶道:“外頭的血是敵兵的,但他也受了傷!”完顏寧忍著淚去解他的衣甲,完顏彝怕她見了自己一身的傷要心疼,拉住她輕聲道:“我自己來。”完顏寧輕撫他的手背哽咽道:“你我夫婦,還有什麼瞧不得麼?”一邊說,一邊逐件卸下他臂甲、肩甲、胸甲、腰甲,再脫下里頭的衣衫,忽然一塊血斑斑的絹帕從他胸前掉了出來。完顏寧拾起展開一看,絹上一對鴻雁迴旋相顧,比翼翱翔,正是自己親手畫來贈他的蓉賓圖。她忍淚收起絹帕,繼續為他寬衣,及至那血淋淋的中衣被解開時,終是沒忍住淚如雨下。

只見他身上全是傷痕,有結了痂的,有生了疤的,也有淤青斑紫的鈍傷,最觸目驚心的當屬肩背上和腰肋間的幾處新箭傷和刀傷,深可見骨,傷口皮肉翻卷,與中衣破損處緊黏著,仍不斷滲出鮮血。完顏寧心如刀絞,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用李衝的匕首割下自己裡衣衣袖和數條長長的裙幅,擦淨傷口處的血汙,再撒上止血生肌的藥粉,墊一塊乾淨手帕,用布條細細包紮好。李衝見他中衣上鮮血淋漓,早脫下外衫遞過來,完顏寧伸手接過,給他披在肩上,小心翼翼套上袖管,繫上衣帶,因怕他牽動傷口,不敢去抱他,也不敢大哭,強忍著眼淚看向達及保,溫言道:“你也受傷了麼?”

達及保連忙擺手:“不不,沒有!”李衝知他窘於在完顏寧面前赤身露體,笑道:“我來給他瞧瞧,長主再割幾條布給我。”說罷,帶他走到完顏寧背後的角落裡裹傷包藥。

這邊廂完顏寧又低聲道:“腿上有傷麼?讓我瞧瞧。”完顏彝將蓉賓圖放回懷中,搖頭道:“真沒有。褲上這些都是敵血。”她低應了一聲,取過水囊給丈夫餵了些水,又解下氅衣蓋在他身上,席地坐在他身旁柔聲道:“先歇一歇,好麼?”完顏彝本來滿心要殺出去與蒙兵同歸於盡,此刻聽妻子這般軟語低求,實難開口拒絕,遲疑道:“好……”完顏寧扶他慢慢仰躺於地,頭頸枕在自己腿上,纖指輕撫他凌亂的散發,良久不語。

完顏彝接連幾日不眠不休地拼命廝殺,又受傷失血,疲憊已極,一闔上眼便睡死過去。

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腹中火燒火燎地痛,恍惚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自己正躺在一人溫暖的懷中,那人用柔軟的手極輕地撫自己的頭髮,他迷迷瞪瞪不知身在何處,彷彿又回到幼時,爬白塔玩得累了,半夢半醒間母親也是這樣撫摩自己的頭髮,含混地低喃道:“娘……”

那人的手微微一頓,隨即俯首以額頭試了試他的額溫,用夢一般低柔的語調輕道:“你醒了?肚子餓了吧,先喝些水好不好?”說著,已有一隻開啟的水囊湊到他嘴邊,他飢渴已極,一氣灌下幾大口,腦中也清醒過來,低喚道:“寧兒。”完顏寧柔聲答應,在他耳邊低道:“燈油不多了,大家又都在休息,所以就把燈熄了。”完顏彝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的鼾聲和呼吸聲,想來是李沖和達及保酣夢未醒,低聲道:“你怎的不睡?”話一出口,便想到自己枕在她懷裡,她自然沒法安睡,忙支起身低道:“寧兒,我抱你休息一會兒。”卻聽她輕輕道:“我不累。”邊說邊掰下一小塊物什喂到他口中,卻原來是一塊麥餅。

完顏彝斷糧幾日,肚子裡盡是樹皮馬鬃,早餓得飢火中燒,囫圇吞了下去,她一塊塊掰下麥餅喂他,又遞過水囊,完顏彝忽然想到一事,問:“寧兒,你還有多少乾糧和水?”完顏寧柔聲道:“你放心,儘夠吃了,水是用積雪化的。”完顏彝心下略寬,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先前渴飲未覺,現下才發覺囊水略溫,奇道:“為何這雪水不冷?”她不答,黑暗中,只聽輕微窸窣之聲,完顏彝立時恍然,心道:“她將水囊放在衣內,捂熱了再給我喝,敗軍之際,我本無顏見她,她卻還是這樣待我……”情不自禁伸手攬她,心下一片酸熱。

完顏寧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處,柔順地偎在他懷中,她本打算夫妻相見之時死在他面前,卻不料他身受重傷,自然只得先行照料,此刻丈夫已醒轉,心知不能再拖累他,柔聲低道:“良佐,我對不起你。我受天子恩遇,百姓供養,不能不報……我要撇下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實在對不住……”完顏彝不料她竟要尋死,一把抱緊了顫聲道:“不!國家未亡……”她悽然道:“早晚而已。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我早就想好啦,只是對不住你。”完顏彝無言以答,深恨自己無力迴天,用力攬住她,卻覺她只是輕輕貼在他胸前,怕扯痛他傷口,仍自己支身坐著不肯靠傍,心中陡地一亮,驀然明白她的深情遠遠出於自己所知所料,霎時恍然而悟,顫聲道:“不,你不是要殉國,你是為了我……你怕我為難,才故意這樣說,是不是?!”他心意激盪,語聲漸高,將達及保也驚醒了。

李衝早在二人低語時便醒過來,聽到此忍不住嘆道:“原來長主藏著這個心思,難怪肯和我們一起離京。”將當日強行帶走她之事簡單說了,聽得完顏彝熱淚盈眶,哽咽難言。完顏寧柔聲道:“也不盡然。我心裡也想見你,極想……良佐,人生百年,不過彈指一揮間,但求俯仰無愧而已,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我也不是貪生怕死的女子,咱們志同道合,沒有誰辜負誰的,你只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顧慮我,好不好?”

這幾句話說得宛迴誠懇,柔情深至,李沖和達及保都忍不住滴下淚來,完顏彝氣哽咽喉,忖道:“我從前數次將國家百姓置於她的安危之上,豈能無愧?今日這等地步,若再棄她而去,我還算是個人麼?這世上又有什麼能比她更重要?我再也不離開她了!就算官家責我不忠、爹孃怪我不孝,來日千夫所指、萬世唾罵,我也顧不得了!”想到此,胸中陡然開闊,雙手握住愛妻肩頭,鄭重低聲道:“寧兒,我不做將官了!我帶你走!”完顏寧怔了怔,秀目中迅速聚攏滿眶水霧,顫聲道:“什麼?”完顏彝柔聲道:“寧兒,我已想明白了,等蒙古人一走,我就帶你離開這裡,咱們天涯海角,長相廝守,再也不分開了!”李衝大喜,跳起來笑道:“好!將軍,我早已計劃好了,咱們接了紈紈和福姑姑之後先去南朝,臨安雖富庶,終究是京畿之地,不如在姑蘇、明州或者嚴州之間選個地方安頓下來,一家人團團圓圓……對了老哥,你也來!到江南之後,我給你說個俏媳婦……哎呦!”卻是被達及保又急又臊地踹了一腳,李衝靈巧地閃開,嘻嘻笑道:“你再踢我,我給你說個母夜叉,天天跟你切磋武藝……”達及保說不過他,黑暗中又捉他不住,窘得不斷罵道:“去你的!去你的!”

完顏彝卻一直在等待愛妻回答,等了片刻不聞答覆,又看不見她神色,輕喚:“寧兒?”鬆開一手去撫她的臉,誰知一觸之下,滿手都是淚水,一隻纖柔的小手伸過來,輕輕握住他的大掌,她顫聲低道:“良佐,良佐,我又在做夢了,是不是?再過一會兒天亮了,我就該醒了,你也不見了……”完顏彝心都揉碎了,一把摟緊她,在她耳邊愛憐地道:“不是夢。寧兒,這些年,實在苦了你了,從今天開始,咱們永遠不再分開了。你喜歡哪裡,我就陪你去哪裡,好不好?”完顏寧顫抖著伸臂抱住丈夫脖頸,哭得語不成聲,抽噎道:“從今天開始……今天開始……”李衝插嘴笑道:“從今天開始,你們倆舉案齊眉、平地神仙,我等我的小外甥……哎呦!”卻是被達及保循聲補了一腳,正中後臀。

完顏彝忍不住“嗤”一聲笑了出來,為妻子輕輕擦去臉上淚水,黑暗之中雖不能視物,但二人心意相通,彷如能看見彼此一般,面對面地痴痴微笑,悽苦之中又有說不出的溫馨喜悅,神馳意足。完顏彝暗忖:“從今後,我不再是將官了,須得好好兒另尋個營生,絕不能叫她跟著我受貧吃苦……”一念未息,忽聽有重物墜地聲隱隱傳來,這密室四周都是堅厚石壁,這一聲竟能傳進來,可知原本定是震耳欲聾。

完顏彝本能地護住懷中愛妻,李衝已一個箭步跑到另一邊石壁上側耳靜聽,須臾,皺眉道:“什麼嘰裡哇啦的。”完顏彝心中一動,問:“這裡能聽到外頭的聲音?是蒙古人在說話?”李衝道:“這裡有個氣孔,將軍來聽聽?”

原來這密室建造時設有通風暗道與府衙後花園相連,道中嵌了銅管傳聲,李衝尋到這密室時擔心時間久了會窒息,早檢查過氣孔,此時在黑暗中也反應極快。

完顏彝輕輕放開妻子,循聲湊到李衝身邊,側耳貼在氣孔上,一動不動地靜聽。完顏寧心細,黑暗中聽到他呼吸漸促,全身骨節格格作響,摸索過去挽住他一隻手,關切地問:“怎麼啦?”完顏彝卻不答,片刻,才低道:“沒什麼……咱們巷戰也敗了……”完顏寧應了一聲,不知該如何安慰,忽然間耳畔生風,跟著後頸一痛,登時失去了所有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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