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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孃姨插口說道:“趙先生,也要算耐有主意哚,倒撥來耐看穿哉。耐阿曉得,倌人開寶是俚哚堂子裡口談(口宛),陸裡有真個嗄,差勿多要三四轉五六轉哚。耐末豁脫仔洋錢,再去上俚哚當水,啥犯著嗄?”王阿二道:“早曉得耐要去上俚哚當水末,倪倒勿如也說是清倌人,只怕比仔陸秀寶要像點哚。”樸齋嘻嘻的笑道:“耐前門是匆像哉,我來搭耐開肉後門走走,便當點阿好?”王阿二也不禁笑道:“耐個人啊,撥兩記耳光耐吃吃末好!”老孃姨隨後說道:“趙先生,耐也自家勿好。耐要聽仔張先生閒話,就來裡倪搭走走,勿到別場花去末,倒也匆去上俚哚當水哉。像倪搭阿有啥當水來撥耐上嗄?”樸齋道:“別場花是我也無撥,陸秀寶搭勿去仔,就不過該搭來走走。前幾日我心裡要想來,為仔張先生,倘忙碰著仔,好像有點難為情。難是張先生搬得去哉,也勿要緊哉。”

王阿二忙即問道:“阿是張先生尋著仔生意哉?”樸齋遂又將張小村現住十六鋪朝南大生米行裡的話,備達一遍。那老孃姨又插口說道:“趙先生,耐忒啥膽小哉。(要勿)說啥張先生倪搭匆來,就算俚來仔碰著耐來裡,也無啥要緊(口宛)。

有辰光倪搭客人合好仔三四個朋友一淘來,才是朋友,才是客人,俚哚也算鬧熱點好白相;耐看見仔要難為情殺哉!”王阿二道:“耐末真真是個鏟頭!張先生就是要打耐末,耐也打得過俚(口宛),怕俚啥嗄?要說是難為情,倪生意只好(要勿)做哉。”

樸齋自覺慚愧,向榻床躺下,把王阿二裝好的一口煙,拿過槍來,湊上燈去要吸,吸的不得法,焰騰騰燒起來了。王阿二在傍看著好笑。忽聽得間壁郭孝婆高聲叫:“二小姐。”王阿二慌的令老孃姨去看:“阿有啥人來哚?”老孃姨趕緊下樓。

樸齋倒不在意,王阿二卻抬頭側耳細細的去聽。只聽得老孃姨即在自己門前和人說話,說了半晌,不中用,復叫道:“二小姐,耐下來囗。”恨得王阿二咬咬牙,悄地咒罵兩句,只得丟了樸齋,往下飛奔。

樸齋那口煙原沒有吸到底,也就坐起來聽是什麼事。只聽得王阿二走至半樓梯,先笑叫道:“長大爺,我道是啥人!”接著咕咕唧唧更不知說些甚話,聽不清楚。

只聽得老孃姨隨後發急叫道:“徐大爺,我搭耐說唱”這一句還沒有說完,不料樓梯上一陣腳聲。早闖進兩個長大漢子。一個尚是冷笑面孔;一個竟揎拳攘臂,雄糾糾的據坐榻床,扌若起煙槍,把煙盤亂搠,只嚷道:“拿煙來!”王阿二忙上前陪笑道:“孃姨來哚拿來哉。徐大爺(要勿)動氣。”

樸齋見來意不善,雖是氣不伏,卻是惹不得,便打鬧裡一溜煙走了,王阿二連送也不敢送。可巧老孃姨拿煙回來,在街相遇,一把拉住囑咐道:“日裡向人多,耐夜頭一點鐘再來,倪等來裡。”樸齋點頭會意。

那時太陽漸漸下山。樸齋並不到棧,胡亂在飯館裡吃了一頓飯,又去書場裡聽了一回書,捱過十二點鐘,仍往王阿二家,果然暢情快意,一度春宵。

明日午前回歸棧房,棧使迎訴道:“昨夜有個孃姨來尋仔耐好幾埭哚。”樸齋知道是聚秀堂的楊家(女每),立意不睬。惟恐今日再來糾纏,索性躲避為妙。一至飯後,連忙出門,惘惘然不知所往。初從石路向北出大馬路,既而進拋球場,兜了一個圈子,心下打算,畢竟到那裡去消遣消遣;忽想起吳松橋等碰和一局,且去孫素蘭家問問何妨。因轉彎過四馬路,徑往兆貴裡孫素蘭家,只向客堂裡問:“吳大少爺阿來裡?”外場回說:“勿曾來。”樸齋轉身要走,適為孃姨金姐所見。因是前日一淘碰和的,乃明白告道:“阿是問吳大少爺?俚哚來裡尚仁裡楊媛媛搭碰和,耐去尋末哉。”

樸齋聽了出來,遂由兆貴裡對過同慶裡進去,便自直通尚仁裡。當並尋著了楊媛媛的條子,欣然摳衣踵門,望見左邊廂房裡一桌碰和,迎面坐的正是張小村。樸齋隔窗招呼,踅進房裡。張小村及吳松橋免不得寒暄兩句,李鶴汀只說聲“請坐”,周少和竟不理。趙樸齋站在吳松橋背後,靜看一回,自覺沒趣,訕汕告辭而去。

李鶴汀乃問吳松橋道:“俚阿做啥生意?”松橋道:“俚也出來白相相,無啥生意。”張小村道:“俚要尋點生意,耐阿有啥路道?”吳松橋嗤的笑道:“俚要做生意!耐看陸裡一樣生意末俚會做嗄?”大家一笑丟開。

比及碰完八圈,核算籌碼,李鶴汀仍輸百元之數。楊媛媛道:“耐例會輸哚,我匆曾聽見耐贏歇(口宛)。”吳松橋道:“碰和就輸煞也匆要緊,只要牌九莊浪四五條統吃下來末,好哉(口宛)。”周少和道:“吃花酒無啥趣勢,倒勿如尤如意搭去翻翻本看。”李鶴汀微笑道:“尤如意搭,明朝去末哉。”張小村問道:“啥人請耐吃酒?”李鶴汀道:“就是黎篆鴻,勿然啥人高興去吃花酒。俚也匆請哈人,單是我搭四家叔兩家頭。要拆仔俚冷臺,故是跳得來好白相煞哉!”吳松橋道:“老老頭倒高興哚。”李鶴汀正色道:“我說倒也是俚本事。耐想囗,俚屋裡未幾花姨太太,外頭末堂子裡倌人,還有人家人,一榻括仔算起來,差勿多幾百哚!”周少和道:“到底阿有幾花現銀子?”李鶴汀道:“啥人去搭俚算嗄,連搭俚自家也有點模糊哉。要做起生意來,故末叫熱昏搭仔邪,幾千萬做去看,阿有啥陶成!”大家聽了,搖頭吐舌,讚歎一番,也就陸續散去。

李鶴汀隨意躺在榻床上,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楊媛媛問:“阿要吃筒鴉片煙?”鶴汀說:“(要勿)吃。昨日鬧仔一夜天,今朝勿曾因醒,懶樸得勢。”媛媛道:“昨日去輸仔幾花嗄?”鶴汀道:“昨日還算好,連配仔兩條就停哉,價末也輸千把哚。”媛媛道:“我勸耐少賭賭末哉。難為仔洋錢,還要糟塌身體。耐要想翻本,我想俚哚人贏末倒拿仔進去哉,輸仔勿見得再拿出來撥來耐哉囗。”鶴汀笑道:“故是耐瞎說。先拿洋錢去買得來籌碼,有籌碼末總有洋錢來除,阿有啥拿匆出?就怕翻本翻勿轉,莊浪風頭轉仔點,俚哚倒勿打哉,贏勿動俚,無法仔!”媛媛道:“原是(口宛)。我說耐明朝要到尤如意搭去,算好仔幾花輸贏,索性再賭一場,翻得轉末翻仔,翻勿轉就氣輸仔罷哉。”鶴汀道:“故末勿差。倘然翻勿轉,我定規要戒賭哉。”媛媛道:“耐能夠戒脫仔勿賭,故是再好也匆有。就是要賭末,耐自家也留心點,像實概幾萬輸下去,耐末倒也無啥要緊,別人聽見仔阿要發極嗄?耐哚四老爺要問起倪來為啥勿勸勸囗,倪倒吃仔俚閒話,也只好勿響(口宛)。”鶴汀道:“故是無价事個,四老爺勿說我倒來說耐?”媛媛道:“故歇說閒話個人多,例說勿定(口宛)。其實倪搭是耐自家高興賭仔兩場,閒人說起來,倒好像倪挑仔幾花頭錢哉。倪堂子裡勿是開啥賭場,也(要勿)挑啥頭錢(口宛)。”鶴汀道:“啥人來說耐嗄,耐自家來哚多心。”媛媛道:“難耐到尤如意搭去賭末哉;故末有啥閒話,也匆關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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