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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死亡降臨般的深邃空洞眼神茫然思索:“你該不是想拿秘方去賣錢吧?”

我說當然不是,我知道你的手藝從此以後無法複製。

他哈哈狂笑起來,甚至驚起了那個只顧埋頭玩鑰匙的獄警,怒聲呵斥他。

鮑爾丁最後用一種神秘的聲音,顫抖著告訴我:“那是一種肉,敢使這個的都得碎屍萬段。但我忍不住好奇嚐了一下,太鮮美了,把它做成高湯,即使被稀釋一千萬倍,還能同樣的鮮美。哈哈,哈哈,於是,它就成了我的秘方,你們全吃了,全吃了……”

我的胃部開始痛苦地痙攣,忍不住俯下身子乾嘔著,嘔得昏天黑地也無法抬頭,甚至都無法抬頭看他一眼,那再次響起的哐啷哐啷的鐵鏈聲,告訴我他已經走了,我決心將這個秘密永遠保留下去。

三個月之後,我和呂曉薇結婚了,我在燕郊買了一套兩室兩廳的房子,只揹負了百分之二十的房貸,最後剩下的錢我和她去馬爾地夫旅行了一次。我們過了幸福的幾個月,但交通上的問題太煩人了,我們每天清早六點就得出門,擠上那趟北京最有名的930公交車,就是永遠有四五百人搶一輛車的那趟。我應該再買一輛車,但牌照價錢已經開始暴漲,即使去租一個牌照我也感覺無力負擔,我的計劃不得不一再推遲。

搬到燕郊以後,我的廚房比以前的大了一倍,但再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去做飯了,基本都耗在路上,回家之後兩個小時之內必定會睡著。但我覺得生活有希望,為了繼續在這個城市隱身下去,把過去的那個噩夢徹底忘掉,我換了個工作,在另外一個雜誌做首席記者,比以前降了個檔次。好在我的影評之路已經開啟,我經常在公關公司的邀請下為電視劇或電影造勢,這比單純拿稿費掙錢多了。她無疑是很愛我的,我也決心呵護好這個小小的家,但總是感覺有點力不從心,在燕郊的生活大多數時候是異常勞累的,我懷念以前家裡燈火通明,一群朋友都等著我端菜上桌的日子,也懷念可以和馮大衛沒完沒了在球場廝殺的日子,但我終於不年輕了。

又過了一陣子,呂曉薇懷孕了,我得更早起床,在公交車上給她佔個座,然後下班也要和她一起擠車回家,用自己的雙手保護好她。她催我無論如何將來得買輛車,最好在生孩子之前,等生完孩子之後還得換房子,她爸媽過來後,這個小房子根本不夠住。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生存壓力,有時候免不了抱怨,長吁短嘆,她脾氣慢慢也不那麼好了,我們開始慢慢有了一些爭吵。

有一天晚上,我們在外面的快餐店吃了晚餐,然後我回到家裡就趕緊開啟電腦,為一家雜誌社撰寫七千字的電視劇人物分析,這意味著又是一個不眠之夜的開始,我得一邊寫一邊回過頭去看劇情,整個晚上我都得泡在上面,然後白天抓緊一些時間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那個抗日諜戰劇看得我頭昏腦漲,她卻非要我出去買點醬牛肉,還得買剛滷出鍋的,一定得是熱的。我說我根本沒有空,如果我走出小區跑一趟,那麼整個複雜的劇情整個的頭緒又得重新想一遍,至少得讓我把想好的全部都寫下來再說,不然出去一趟就給忘了。

她開啟了冰箱讓我看,那裡面確實空空如也,只有一點零食和飲料,我都不知多久沒有想起過做飯這回事了,然後她的眼淚就簌簌落了下來,我非常心疼,但無論如何也不肯下樓去,只叫她吃點餅乾墊一下,我坐下來重新寫,怎麼都心不在焉,只好胡亂湊合了事。

夜裡她把手搭在我的胸口睡覺,不知怎麼突然又抽泣起來,這個階段的女人是異常脆弱的,總有很多不必要的聯想,她說等她肚子大了這日子更沒法過了,進入了待產期該怎麼照顧她,以後生了孩子加上她爸媽五口人怎麼住。我一邊安慰她,一邊自己的心情也跟著灰暗起來,好不容易等她睡著了,我又進入了胡思亂想,似乎這種亂想能讓我從殘酷的現實中暫時逃離一下。

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每天累得一睡就死,連做夢的力氣都沒有,但這個夜晚有點離奇,我睜著眼睛看到了很多燈光,它們隔著很遠很遠的距離依次照耀過來,就像過去經歷過的很多車站,一個又一個,每一個車站都似曾相識,每一個車站都似乎無法重複,我陷入迷惘中,搞不清這麼多的車站對於生活的意義究竟何在。

終於,我進入了一個燈火通明的巨大車站,在那裡,提著編織袋的打工者和揹著揹包的學生川流不息,各種熟食的噁心香味攪拌在一起。人群將我推向了一個候車室,那個藍色衣服戴著紅袖章的女人還站在一把凳子上,拿著高音喇叭對人群大吼:“請大家不要擁擠,請大家按秩序排隊!”

然後,我幾乎是本能地,命中註定看見了她。她依然還站在那裡,那件金黃色的如松鼠般明亮的毛衣依然醒目,看見我進來了,她欣喜地朝我揮手,我走過去,就好像剛剛半個小時前約定了在此地一樣。她一把挽過我的手,說:“我們還有的是時間,你看。”她舉起了那張火車票,上面還是寫著21點17分開,我們至少還有三個小時!我試圖辨認其他的內容,卻怎麼都再也看不清了。

外面依然是暴烈的春天,我也把外套脫了拿在手上,可以肯定這是南方,幾個男人坐在廣場上玩紙牌,身邊放著一些零錢,兩個小女孩坐在旁邊的巨大編織袋上,低著頭像是快要睡著了。她挽著我的手,迅速地離開廣場,她說:“有的事情你不能忘記了,回憶永遠不會待在原來的地方。”但我確實想不起她以前用過的那個電話號碼了,試了好幾次,總是會錯掉一個數字,無法去肯定它們。

她說:你爸爸是個很可愛的人。

我說:你爸爸也是這樣的。

我們不約而同不去討論母親的事情。

在我們小的時候,我們經常去一條叫做魚店街的小巷子玩,那個小巷子其實是一個巨大的陡坡,用一級一級的麻石臺階連線在一起的,有很多地方並沒有連線,裸露著泥土和很多形狀不規則的石塊,就像打了結的草繩,那繩結是一些米粉鋪、米店、魚店。這種繩結可以說明當時的工匠是多麼隨心,他們根本不講究任何材料和工藝,也許這些街道根本是用麻石的碎料修成的,還摻了很多的鵝卵石。下雨天那裡經常打滑,我在那裡至少摔過三十多次,但我很奇怪那些挑夫為什麼不摔,巷子的最下面就是小南門碼頭,他們挑著巨大的米袋、辣椒、油料和石灰一級級向上攀登,傾斜的街道,傾斜的天空,傾斜的肩膀,但那根扁擔永遠是筆直的。有時候我們從那些擔子下飛快地跑過,一頭撞得他們搖搖晃晃,等他們停下來怒吼的時候,我們已經跑遠了。

但我從來不帶她去那裡玩,我們總是在不同的時候去那裡,我只在病床上遇見過她,在那裡捉弄她。現在,碼頭已經廢掉了,那個陡坡,從遠處看,再也不會有一個人踩著另一個人的頭,絡繹不絕地向上攀登的情景。我們在那裡漫步,那裡只剩下幾個很破舊的小吃檔,賣油餅、米豆腐和炸魚。一股帶點臭氣的鹹腥味傳了過來,她驚喜地衝向一口大型的炸鍋:“哇,是青魚啊,這麼小的青魚,怪不得這麼大的氣味。”我想跟上她,但一個挑著沉重擔子的漢子把我們隔開了,擔子的一頭拴著一條巨大的鯉魚,足有三十斤那麼重,另外一頭卻用繩子串著很多很多的小魚,它們都向上仰著頭,保持著要奮力跳躍的姿勢,如同天空有一個巨大的吸盤。過去這條街叫做魚店街,就因為石板上總會坐滿密密麻麻的賣魚人。在這裡,關於貧窮和富裕,吝嗇和慷慨,熱情和冷漠,殺戮和生存,光明和黑暗都能找到彼此之間的平衡。我爸爸總是在這裡慷慨解囊,買下一個星期都吃不完的魚,然後和我母親在家裡大吵一架。

十三歲的那年,我在這裡逃學,本來想要在這裡的鞋鋪給自己買一雙新的橡膠鞋,沒有想到下雨了,我被困在這裡,也看不懂那些戴著斗笠的賣魚人為何不躲雨,那種斗笠篾片極薄,到處都在漏水,而且除了幾個撐著雨傘的主婦,根本不會有更多人在這個時候來買魚。等雨停了,那些魚販還保持著同樣的坐地姿勢,江邊有一層又一層黃濁的水湧過來,然後更黃,隔著瀰漫的霧氣,更浩蕩的水還在遠方奔湧。

一個婦人叫住了那個挑擔子的漢子,要他解下那條大魚,我和她饒有興致地停下來看,她說,那麼大的肚子,裡面肯定有很多很多的魚籽。漢子按照婦人的要求稱量之後,將那條大魚就放在地上,颳去鱗片,然後從尾部剖開了它的肚子,一大推黃燦燦、滑溜溜的魚籽,幾乎就從刀子離開的同時滑到了地上,場面有點噁心,她驚叫一聲,抓著我的手飛也似的逃開了。

她說,我記得你爸爸最會做這種魚籽,明明已經很油了,他還要放上菜油,放了很多幹辣椒,還得放上很多小尖椒,並且他總捨不得關火,越煮越辣,越煮越辣。

然後,我們擠上了一輛公共汽車,回到了那個火車站,那輛公共汽車只有很少的幾個座位,每次啟動都需要往前猛衝一下,然後突然失去了速度,才能轟響著前行。

這座火車站始建於1961年,那個巨大的火炬曾是這個城市的標誌,我爸爸夾在逃荒的人群之中,曾經在當年來過這裡,發誓要考上重點高中。三十年之後,我幾乎每年都要在這裡轉車,在子夜的汽笛聲中昏昏欲睡。

現在火炬還在,但裡面的結構卻改變了,一個巨大的候車室分成了三個,我們在最左邊的一個。隨著那個藍衣女人的高音喇叭再次響起,我們又被捲入了人群之中,幾個巨大的揹包將我們擠散了,她在前面,我落在了後面,她焦急地對我揮著手,喊著,快啊,快啊。

在那喇叭的持續喧囂中,她把車票遞給檢票員,然後我跟著她,從檢票員的眼前閃身而過。

站臺區域模樣也改變巨大,最重要的改變是在那五六條鐵軌的上方,修建了一條玻璃通道,我們不必再走那潮溼陰暗的地下通道。我其實挺喜歡那些鐵軌交織的幾何圖案,尤其是在有火車進站,光線由暗變明的時候,《盜火線》《借刀殺人》都在洛杉磯的同一個火車站裡拍攝這樣的場面。但我在這裡是看不見了,那些巨大的一塊塊玻璃在晚上成了光的柵欄,人流走到這裡,如同被吸入了一條泛著藍色光芒的瀑布,每走進一格,迴音就會越響,就如走進更密集的瀑布水流之中,隔著那玻璃,站臺上的燈光就像河燈那樣模糊閃爍著,那些玻璃,也不可能去作為星光的背景。我們走得很慢,幾乎所有人都在超越我們。

汽笛已經響起,還有好幾個列車員的金屬哨子,我準備鬆開她的手,她卻驚恐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我的車票呢,是不是還在你那裡?

我不安地翻動自己的口袋,卻發現連口袋也不見了,丟車票是我這輩子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在很小的時候,只有在深夜獨自一人走進教室的噩夢才能與之相比。

我只摸到我大腿的肌肉,她的驚恐已經在另外一個世界,也許被永遠關在了那些玻璃窗的後面。然後我更焦急了,開始旋轉著,翻滾著去尋找那張車票,夜越來越黑,越來越黑,突然間,車站的所有燈光一起熄滅。

只有一陣焦慮的聲音在我耳邊呼喚:“童明,童明,你醒醒,快醒啊。”

我迷迷糊糊地轉了個身,呂曉薇更用勁地搖晃我,終於把我從這個漫長的夢境中搖醒:“你摸摸。”她把我的手按在了她的小腹之上,那裡平整柔軟,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然後她要我曲一下腰,抱著我的頭,將我的耳朵貼緊了她的小腹。

“快聽,快聽,他動了,他動了!”

我突然異常清醒,緊張地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讓它們打攪了聽覺:她的小腹是一片動脈流動的嗡嗡背景聲,如同潛到了泳池的深處,然而那嗡嗡的背景聲中,還有一陣接著一陣更微弱,但更清晰、更有節奏的聲音傳來,有點像魚類吐泡沫的聲音,在深海悄然潛行。過了幾秒,又有更響亮,如同心跳在打擊腹腔的聲音,帶著迴響,帶著她的體溫傳到了我的耳膜。

“聽到沒有,是不是他動了?”

那是漂浮在海底的聲音,像是天籟,那永恆星光無盡的背景回波,又像是來自大地的最深處,岩石分裂般頑強的悸動。

他像是重新開啟了那道光芒的瀑布,那光芒是菌絲,是脈管裡的水流和血液,是不斷分裂的細胞,很多很多歲月的反射、交織,帶著搏鬥的尖叫,讓我很多年來第一次淚流滿面。

有的東西是永遠囚禁不住的,無論被囚禁得多麼深,被隔離得多麼遙遠,它都將因為這種悸動而變得生生不息。

《楞嚴經·卷六》——

我滅度後,末法之中,多此鬼神,熾盛世間,自言食肉得菩提路。阿難,我令比丘食五淨肉,此肉皆我神力化生,本無命根。汝婆羅門,地多蒸溼,加以沙石,草菜不生。我以大悲神力所加,因大慈悲,假名為肉,汝得其味。奈何如來滅度之後,食眾生肉,名為釋子。汝等當知,是食肉人,縱得心開似三摩地,皆大羅剎,報終必沉生死苦海,非佛弟子。如是之人,相殺相吞,相食未已,云何是人得出三界。汝教世人,修三摩地,次斷殺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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