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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在瞬間從潮溼黑暗的內心破土。——青田,總有一天,你會在cd架上看到我的cd出現在銷量冠軍的位置上。

“時間到了,”遇見從牆上取下大衣,眼睛微微地刺痛,她把這解釋為光線太強,可是她知道再不走的話那些流下來的眼淚就不是光線太強能夠解釋得過去的了,“我下班了,你加油吧,偉大的建築師。”“每天都要上課啊,”段橋回過頭,笑眯眯地閉起眼睛,“每天教那些小孩子不累麼?”遇見騙段橋說自己是鋼琴教師。“很厲害呢,這麼年輕就能教別的小孩,”清秀的臉,像最透徹的水,“我天生就沒藝術細胞,什麼樂器都不會。”也是自己騙段橋說自己是大三的學生,兼職教鋼琴和做便利店職員。“不會啊,我聽過別人說的,建築是凝固的音樂,有一天,當你成為了最好的建築師,那你同時就也是最好的音樂家啊。我先走了,要遲到了。”再講吓去眼淚就會流下來。潮水在內心越積越高。警戒線。紅燈。長聲汔笛。warngarngi有溫柔但堅定的聲音說,“等一等。”

等一等。時間沒有等我。是你,忘了帶我走。為什麼說等一等的那個人,不是你?為什麼在寒風倒灌的瞬間給我披上大衣的人,不是你?為什麼覺得在這樣的大雪夜晚我的衣裳太單薄肯定會冷的人,不是你?為什麼鼻子裡瞬間撲進的男生大衣上的洗衣粉味道,不是來自你?時光究竟帶走了多少個無法丈量的年華,以至於在回首時,瀰漫的大霧幾乎隔斷了天。

我再也不會在放學後匆忙地騎車去找你了,就像你再也不會在起風的時候給我簡訊了。我再也不會在下雪的時候把手揣進你的大衣口袋了,就像你再也不會守在廚房門口因為聞到香味而忍不住咽口水了。我再也不會因為想起你那張線條柔和的臉就忍不住傷心了,就如同你再也不會在深夜裡因為我發燒而慌忙在大街在奔跑了。青田,我並不是因為我拉的分離而擺脫不了傷心,我之所以傷心,是因為形影不離那麼多年的我們,在分開的時候,竟然沒有認真地說過“再見”。他們說,認真說過再見的人,哪怕分別了再久的時光,終有一天,還會再見。那麼我們,也就是永遠也無法相見了麼?你還會站在校門外等著我放學麼?你還會像初二結束的那個夏天一樣,站在樓梯上抬頭,微微地紅起臉嗎?——1998年·遇見一直安慰自己不可以哭。就算為了不讓淚水在臉上結冰時冷得刺骨也好,不能哭。並且一直在告訴自己,這些漫天的風雪,這些無法抵抗的寒冷,終將過去,前面是溫暖的房間,雖然沒有人在等自己,可是還有暖和的空氣,以及窗臺上那盆四季常青的盆栽。遇見大步衝上樓梯,一步跨過兩個三個臺階,一層一層,然後摸出鑰匙,開啟大門,一股冷風從屋子裡卷出來。

閥門又堵了。最近暖氣閥門總是出問題,熱水經常被堵得上不來。整個屋子像冰窖一樣嗖嗖地吐著冷氣。遇見脫掉大衣,從屋子角落積滿灰塵的工具箱裡拿出板手鉗子,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開始修管道閥門。前幾天也壞過一次,在遇見的敲敲打打下已經可以用了,現在又堵了,遇見心裡念著,他媽媽的見鬼。沮喪和難過在心裡像潮水一樣堆積。弄了半天終於通暢了,遇見還沒來得及閥門關上,一股熱水直噴出來,就算遇見躲得快,手上依然被燙紅了一大塊。鑽心地疼。遇見擰開水龍頭,冬天的自來水刺骨的冷。像是無數尖銳的芒刺紮在面板上,並且深深地扎進血肉裡去。遇見在水龍頭前發怔,任手放在冷水下一直衝,衝到麻木,衝到整隻手全部變得通紅,遇見才回神來。關掉水龍頭,兩行眼淚刷地流下來。

縮在牆角的被子裡發呆。屋子裡的漫度隨著暖氣恢復供熱而一點點地升了上來。玻璃窗上因為溫度化太快迅速地凝結上了一層水汽,然後越結越多,有一兩顆大水滴從玻璃窗上沿著紊亂的痕跡流下來。這他媽的是什麼日子啊。喉嚨發不出聲音,像是被鎖緊般地掐住了脖子。遇見閉上眼睛覺得雙眼發疼,手上被燙紅的一塊冒出水泡,一跳一跳的疼。胸腔裡一陣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像是被巨大石塊砸碎的落地窗,凌亂的碎片散落下來朝著心臟最柔軟的地方深深淺淺的紮下去,血液汩汩地往外冒。

是什麼樣的日子呢?幾乎完全喪失了離開淺川的意義。來到北京之後,在那個老闆的引薦之下認識了那家唱片公司的一個經紀人,其實那家唱片公司確實在中國大名鼎鼎。雖然遇見根本就沒有名氣,而且沒有受過任何的聲樂訓練,但她還是被簽下了。經紀人對她說,我之所以還是決定簽下你,不是因為你唱歌的技巧好,而是你的感覺。之後卻沒有想象中的順利,公司並沒有在遇見身上花太多的力氣,而且她的經紀人手裡有很多個藝人,遇見就在公司裡不死不活地待著。一些大牌明星在演唱會中場換衣服的時候,遇見可以和其他的幾個新人一起在臺上唱唱歌,而且都是唱別人的歌。或者一些大型的活動如開典禮或者小型時尚派對上,遇見可以露面唱唱歌助興。經紀人後幫遇見爭取到一份在一家五星級酒店裡唱歌的工作,但是遇見習慣了搖滾的嗓子在唱著那些金絲雀們的歌曲時,總是顯得尷尬而彆扭,在穿著晚禮服的時候她覺得渾身難受。於是她就放棄了。在她放棄這個工作的同時她的經紀人也放棄了她。遇見心裡一直在想,真的是自己放棄的嗎?堅持那麼久的理想真的是被我自己放棄的嗎?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心裡很多委屈,可是因為從小就好強的個性,依然沒有任何的妥協。從那個時候開始,遇見就沒有工作,沒有通告,沒有任何露南的機會。這些她都忍氣吞聲地過來了。可是需要錢。好不容易找了家便利店的工作,薪水微薄,正好小區裡有送報紙的工作,很累,遇見也接了下來。還在一個酒吧找了份晚上唱歌的工作。然後開始在北京這個龐在的城市裡生存。活在石頭森木的夾縫之間,蠅營狗苟。遇見曾經以為從淺川出發來北京的路上,在火車上度過的那個平安夜是生命中最寂寞的時刻,到了北京之後,才發現每一天都比那個時刻還要孤獨。可是孤獨,寂寞,這樣的字眼是不會出現在遇見的字典裡的。走在北京塵土飛揚的馬路上的時候,遇見依然堅信,總有一天,自己會成為會中國最好的女歌手。天空儘管陰霾,終究還是會蔚藍。雲依舊會瀟灑地來去。年華終將羽化為華麗的燕尾蝶,在世間撒下耀眼的磷粉。

立夏他們住的旅館是上海一條老街上的一棟老洋房。正好靠近小司比賽的考場。整條街上都是異域風格的建築,古老的別墅,有著鐵欄杆的洋房。紅色的牆壁上爬滿了藤蔓,在冬天裡大部分都枯萎鹹淡黃色,葉子的背面泛出更深的灰。有白色的窗戶洞開在三角形的屋頂下面,那是標準的閣樓的窗。院落裡有高大的法國梧桐,葉子落了一地,剩下光禿禿的枝丫掙扎著朝天空刺去。暮色四合。天空上有模糊不清的雲飛速地移動,在地上投出更加模糊不堪的日影。這就是上海麼?這就是張愛玲筆下那個繁華的十里洋場麼?立夏拍拍耳朵,似乎飛機上的耳鳴還沒完,神志依然有點不太清楚,怎麼就從淺川到了上海了呢,太誇張了吧。把行李從計程車上搬下來,走進旅館的大門。因為剛下過雨,地面溼漉漉地反著路燈的光。行李箱也不好放在地上拖著走。傅小司把立夏手裡的箱子拿過來,立夏連忙說不用我自己可以,然後兩人爭來爭去,最後立夏被傅小司一聲“不要逞強!”給嚇得縮了手,然後就看著傅小司和陸之昂朝前面走去了,兩人低聲說著話,也沒理睬自己。直到兩人快要消失在遠一點的暮色中時,傅小司才轉過身來,“發什麼傻,”暮色中傅小司的眼睛發出細小的光,“快跟上來啊。”分開住兩個房間。房間在三樓,要經過木質的樓梯,在上樓梯的時候會聽到腳下咚咚的聲音。木頭的門,寬大的房間,白色的床單和很大很軟的枕頭。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價格卻格外的便宜,而且人又少。傅小司都有點懷疑是黑店了,陸之昂卻一直拍著胸口說沒問題,自己來的時候已經在網上查過了,是很好的一家小旅館。把行李放好後傅小司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藉著路燈的光可以看到斜斜掠過的雨絲,泛著路燈銀白色的光。“啊,又下雨了,”傅小司回過頭來望著正在拿著暖水瓶往杯子裡倒水的陸之昂,“那還要出去逛麼?”“嗯,不了吧,”陸之昂把軟木塞蓋上,“今天早點休息,反正也累了,你明天還要比賽呢,比賽完了再去。”傅小司點點頭,然後說,“那我去和立夏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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