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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能理解事情緣由的人是幸運的。</b>
<b>——弗吉爾,《田園詩》卷二</b>
一
“我還以為,”埃裡克·沃德爾低頭看著塑膠袋裡的遺囑,慢悠悠地說,“這個東西,你會先拿給那位客戶看看。”
“我也這樣想,但他在拉伊,”斯特萊克說,“這事很緊急。我告訴過你,我要儘量阻止另外兩起謀殺案。沃德爾,和我們打交道的是個瘋子。”
他疼得直冒汗。斯特萊克坐在“翎羽”咖啡館陽光明媚的窗邊,催促這個警察趕緊行動,心裡卻在想,自己摔下伊薇特·布里斯托家的樓梯時,膝蓋是不是已經有點錯位,還是僅有的那麼點兒脛骨也斷了?他不想在計程車裡擺弄腿。現在,那輛車還在路邊等他,跑得飛快的儀表正消耗著布里斯托之前付給他的錢。不會再有另一筆錢了。因為,沃德爾要是能打起精神,今天就能實施逮捕。
“我敢說,這個東西或許能表明兇手的動機……”
“或許?”斯特萊克重複道,“或許?一千萬個或許能構成一個動機嗎?他媽的——”
“……但我需要一些能在法庭上站得住腳的證據,你卻什麼都沒給我。”
“我不是才告訴你到哪兒能找到證據嗎!難道我還錯了?我告訴過你,這就是那該死的遺囑!”斯特萊克用手指猛戳塑膠袋的封口,“這他媽就是!快去拿逮捕令!”
沃德爾牙疼般摩挲著半邊英俊的臉,皺眉盯著遺囑。
斯特萊克說:“該死的,還要我說多少次?唐姿·貝斯蒂吉當時在陽臺,聽到蘭德里說‘我已經做了’……”
沃德爾說:“夥計,你的處境很危險,對嫌疑犯撒謊會被辯護律師搞死的!貝斯蒂吉要是發現根本沒照片,肯定會否認一切。”
斯特萊克說:“隨便他,但唐姿·貝斯蒂吉那裡沒問題。不管怎樣,她都會說。不過,沃德爾,如果你膽小得什麼都不做,”說到這兒,斯特萊克感到背上冷汗直流,右腿其他部分也疼痛難忍,“再有跟蘭德里親近的人死掉,我他媽馬上就去找媒體,跟他們說我把什麼資訊都給你了,你他媽有的是機會把這個兇手抓起來。我要拿賣訊息的錢還債!你可以把這話告訴卡佛。”
“給,”他推過一張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上面潦草地寫著幾個六位數字,“先試試這幾個。但現在趕緊去拿那該死的逮捕令。”
他把遺囑推給沃德爾,滑下高腳凳。從酒吧走到計程車簡直是種折磨。右腿經受一點壓力就疼得厲害。
一點以後,羅賓每隔十分鐘就給斯特萊克打一個電話,他卻一直沒接。就在他幾乎用手拉著全身的重量,異常艱難地爬樓梯時,她又打了個電話。聽見迴響在樓梯口的手機鈴聲,她趕緊衝到樓梯平臺。
“你在這兒啊!我一直在給你打電話,好多事情……怎麼了?你沒事吧?”
他撒謊道:“我很好。”
“不,你……出什麼事了?”
她連忙跑下樓梯,衝到他面前。他臉色蒼白,渾身冒汗。羅賓覺得他可能病了。
“你是不是喝酒了?”
“不,我他媽沒喝酒!”他厲聲說,“對——對不起,羅賓。這兒有點疼,我想坐下來。”
“出什麼事了?我來……”
“我行的。沒問題。我自己可以。”
他慢慢地撐到樓梯平臺,挪向那張舊沙發,一路上都瘸得很厲害。他猛地坐下去時,羅賓覺得好像聽見了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得換張沙發,但她接著又想,可我要走了。
“出什麼事了?”她問。
“我像個蠢貨一樣,踩滑了幾級樓梯。”斯特萊克微喘著氣說,外套還穿在身上。
“什麼樓梯?出什麼事了?”
極度疼痛中,他還是擠出一個又興奮、又有點嚇人的笑容。
“我沒跟人打架,羅賓。我就是滑倒了。”
“哦,明白了。你有點兒——你臉色有點蒼白。真的沒事嗎?我可以叫輛計程車——或許,你該去看看醫生。”
“沒必要。這兒還有那種止痛藥嗎?”
她拿來水和撲熱息痛。他吃了藥,伸長腿,疼得一哆嗦,但還是開口問道:“這兒有什麼事嗎?格雷厄姆·哈迪卡傳照片給你了嗎?”
“傳了,”她說,快速走到顯示器跟前,“這兒。”
她移動滑鼠,點了一下。喬納·阿杰曼中尉的照片頓時鋪滿螢幕。
他們默默地端詳著這個年輕人的臉。雖然遺傳了父親的招風耳,但這絲毫無損他的英俊。那身紅、黑、金三種顏色的制服很稱他。笑容微微有些斜,顴骨高高的,下頜方正,面板黝黑泛紅,就像新泡的茶水。不經意間,他也透出盧拉·蘭德里的那種魅力,一種難以形容的特質,讓人挪不開眼。
“他長得像她。”羅賓輕聲說。
“是啊,像。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羅賓一副猛然回過神的樣子。
“哦,天哪,對了……約翰,布里斯托半小時前來過電話,說聯絡不上你。還有,託尼·蘭德里也打了三次電話。”
“我就知道他可能會打。說什麼了?”
“他簡直——好吧,第一次打來的時候,他說要找你。我剛說你不在,還沒來得及把你的手機號給他,他就結束通話了。第二次打來時,他說你必須立刻回電話,沒等我說你還沒回來,他又‘砰’地掛了電話。第三次嘛,他就——呃——就特別生氣,還衝我吼。”
“他最好別那麼惹人煩。”斯特萊克皺起眉。
“還好。反正也不是衝我來的——他要找的是你。”
“他說什麼了?”
“大部分我都沒聽懂。不過,他叫約翰·布里斯托‘蠢貨’,又大聲嚷嚷艾莉森離開的事。他似乎覺得這跟你有些關係。因為他一直嚷嚷著要起訴你,說你誹謗之類的。”
“艾莉森不幹了?”
“嗯。”
“他說沒說艾莉森去了——不,他當然沒說,他怎麼會知道?”他不像在對羅賓說話,更像在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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