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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鵠的輪船今天到,我要去碼頭接他,你一塊兒去吧。”

“回來的不是家鵠一個人,”大哥橫了臉,“聽說他還要帶個鬼子回來。”

“大哥,家鵠這次回來是來參加抗日的,我們兵器部需要他這樣的人才。”

“笑話,帶個鬼子回來抗日,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她不是鬼子,她是家鵠原來在日本時的同學。”

“他讀了半輩子書,同學成千上萬,什麼人不找非要找個鬼子?我看他讀書讀成呆子了!”

家鴻立在天井裡,把拳頭當錘子敲,敲得桌子啪啪響。李政突然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他看著家鴻新生的銀髮隨著啪啪響聲從頭頂耷下來,亂七八糟地披散在額頭上,心裡頓時有一種盲目的不安和歉疚。陳家鵠回國的事情是他一手促成的,原以為會皆大歡喜,哪知道冒犯了大哥。他想到,大哥可能已經為這事痛苦幾天了,他的情緒非常惡劣,講大道理等於是火上澆油,自討沒趣,還不如不講。

他決定一走了之,便慎言而別。

可走了還是要回來的,現在的問題是,把人接回來後怎麼辦,如果大哥還是這種情緒……李政的心情沉重起來,他的鼻子嗅到了一股異味,彷彿行走在黑夜的山林中,四周傳來窸窣的聲音,把他的心吊起來。他感到膝蓋發冷,小肚子收緊,一種盲目的擔憂包圍了他。

其實,值得李政擔憂的哪是這個,這個說到底是家裡事,破不了天的。真正該擔憂的事,此刻的李政還一無察覺,但它確實已經發生了——已經有四隻眼睛比李政提前一刻鐘守在朝天門碼頭,他們守候的和李政要接的是同一個人:

陳家鵠!

四隻眼睛都戴著墨鏡,墨鏡之上是一頂帽簷寬大的黑呢氈帽。他們的守候是秘密的,正如他們經常乾的事情一樣。

他們是陸從駿和孫立仁。

時間往回倒三天,晚上八點半,陸從駿的眼睛守望的東西更是鬼祟。驚人的鬼祟。是一個赤條條的女人!一絲不掛,坐在高腳木桶裡泡澡。水溫五十度,有足夠的熱度,又沒有熱騰騰的蒸氣,宜於觀看。已經是盛夏,這樣泡澡是有點奢侈,但如果是組織為保健殺菌專門安排的,則另當別論。你們是黨國的秘密武器、寶貝疙瘩,戰爭讓你們顛簸流離,精神緊張,這樣泡個澡,既可以洗滌你們身上可能依附多時的毒氣細菌,又可以舒筋活血,安神養氣,提高免疫力。水裡據說加了國外進口的昂貴的植物精油,其實不過是一點廉價的香水而已。

這是一個陰謀,目的是要抓內賊。

連日來,陸從駿白天和林容容一起四處找破譯師,到了晚上八點半,他便消失了,誰也找不到他,到了九點半,又準時出現在辦公室裡。這一個小時他就躲在澡堂裡,偷看人洗澡,女的看,男的也要看。

變態?

其實不是,他這是在抓內賊。

這一招,他是從德國學來的。陸從駿在德國海德堡軍事學校學習期間,一個搞清潔的華裔姑娘在深夜下班回家途中被一個蒙面人強暴了,事發地點在學校操場附近的廁所裡。學校是嚴禁外人進入的,姑娘也證實蒙面人外面穿的是便裝,裡面的衫衣是校服,面板細膩,“那東西”粗短而堅挺,像箇中國人。當時在校師生中只有八個中國人,包括六名學生,一名本地華裔教官,一名中國軍方派出去的帶隊軍官。事發當時,華裔教官已經回家,不在現場,足可排除。事發後校方封鎖訊息,但私底下卻讓七個有嫌疑的中國人專門做了個功課,安排他們單獨泡藥澡,每人半個小時,美其名曰“身體大掃除”,專供留學生。四個小時後,校方鎖定嫌疑人,是一位姓江的廣西人。經審訊,此人供認不諱,案情大白。

這件事給陸從駿留下深刻印象,他不知道江某人在洗澡時有什麼異常,露出了什麼破綻。有人認為這是有理論根據的,理論就是弗洛伊德的那一套。當時全世界都迷這位大師,事隔多年,陸從駿似乎也迷上了他,他決定仿效一下,便佈置了這個局。這一方面是迫於無奈,杜先生對武漢來的人都不信任,在沒有肅清內賊之前,規定所有人都不能放出去。封閉一隅,偵查手段非常有限,也許這不失為一個方法。另一方面,他覺得弗洛伊德的那一套理論是有一定道理的,為什麼人那麼會撒謊、欺騙?是向我們的肉體學習的,我們的肉體從來沒有真實地面對過自己。

他興致勃勃地上馬了,實施過程不免鬼鬼祟祟。為了保險起見,他鋪墊工作做得很紮實,專門召集大夥講了一次話,把理由說得頭頭是道,把貓眼做得特別巧妙,把時間安排得特別科學。平時是每天晚上一個小時,每人半小時,一日觀察兩個;週末全天候,上午兩個,下午四個,晚上又兩個。就這樣,從長沙轉移來的總共三十四個人,男男女女相繼被請進了溫暖宜人的木桶裡,今天是最後一個。

此人叫蔣微,二十四歲,單身,河南信陽人,是偵聽處的骨幹偵聽員。她沒有怪動作,進來後麻利地脫了衣服,坐進了木桶裡……她胸脯飽滿,堅挺,乳頭小小的,粉紅色,右邊腰眼處有一片紅色的胎記。貓眼是特別設計的,隱蔽性很好,能見度又很高,正對著木桶。木桶的位置和朝向是固定的,可以確保泡澡的人正面對著貓眼。陸從駿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的目光,發現她坐進木桶後對自己的胎記大感興趣,又是看又是摸,好像是新長出來似的,不認識,很新奇。撫摸胎記時,她身體保持的姿態使她的雙乳變得更加飽滿,肉鼓鼓的,彷彿隨時要脹開來,掉落水裡。

陸從駿注意到,她一直沒有正眼去看自己的Rx房,好像是別人的私密處,不好意思去看。有一陣子,她手臂不經意間碰了一下乳頭,迅速移開了,像觸電似的,有點驚慌失措,甚至臉都紅了。就在這時,陸從駿發覺自己下身膨脹起來……這是第二次。

前一次是幾天前,破譯處分析科一位姓鐘的密電分析師,是一位中年婦女,一身贅肉,腰跟木桶一樣圓。她一定是個幻想狂,可以把木桶想象成男人,坐進去後就醉了(像被男人攔腰抱住一樣),眼微閉,嘴翕開,舌頭不時伸出來。她在木桶裡酣暢淋漓地自慰了一次,硬生生地把他搞衝動了,幾乎有點強迫性的,和這一次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三十四人中有十一名女性,年齡從五十歲到二十歲不等,都屬於有性要求的年齡,但自慰的僅此一人。男人自慰的比例要大大高於女性,二十三人中有六人自慰,其中一人還來了兩次。這七名自慰者以“不光彩”的方式和內賊劃清了界限,因為在陸從駿看來,一個賊,一個心中有鬼的人,是不會有這份“閒情逸致”的。

蔣微也被排除了,證據是讓他衝動了。他是審判官,不是色鬼,他躲在黑暗中,用貓眼偷窺,心裡裝滿敵意,色情被完全抽離,一個沒有被徹底排除敵意的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他衝動。他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即使被灌了春藥也能用意志戰勝慾望。他膨脹的下身提前預告他,蔣微是清白的。

果然,蔣微很快又用新的證據為自己驗明正身,她簡單地洗滌一番後,專心致志地背起敵人電臺的頻率表,其忠心可見一斑。之前,另有四男一女也曾有相似的表現,借泡澡之際做功課,有背敵情資料的,有帶了資料手冊來看的。還有兩個小夥子,對著天花板向在戰場上死去的親人發誓,意思是他們已經榮幸地進入黑室工作,今後一定有機會為亡者報仇雪恨。還有兩個小姑娘和一個在食堂燒飯的伙伕,前者以哭的方式,後者以罵的方式,表達了他們不願意在這鬼地方過這種“監獄”生活,希望早日離開這裡。

以上十八人屬於當場被排除,因為他們有硬邦邦的證據,昭然若揭,顯而易見,無須再費什麼神。剩下的十六人,需要根據在案的記錄去做進一步分析研究才能有答案。這天晚上,陸從駿準備回辦公室去好好研究這些人的資料,爭取再排除一批,憑他的印象至少再排除十來人是沒問題的。

至此,雖然尚未結案,也不敢保證最終一定能完美結案,但他對自己出的這一招還是較為滿意的。這不僅僅是個抓賊的手段,也是他了解下屬的一個絕佳過程。透過這半個多月的暗探、偷窺,他覺得自己基本上掌握了這個院子,一種主人的感覺找到了。

與往日一樣,時辰一到,九點半,陸從駿照例出現在辦公室裡。林容容如影相隨地跟進來,懷裡夾著一隻講義夾。他知道,那夾子裡可能是又一個破譯師候選人的資料。

“放這兒吧。”他指指桌上的一沓資料,“我等會兒看。”這裡已經摞了有十幾個候選人的資料。

“你很累嘛,看上去。”林容容還是老樣子,大大咧咧的。

“我是想到有這麼多資料要看,覺得累。”

“那我跟你說一下吧,你聽著要輕鬆一點。”林容容把放了一半的講義夾拿回來,準備開啟來給他講解一下。就在這時,丁零零,桌上的電話機響了。陸從駿拿起電話,剛說一聲喂,身體就下意識地立起來,這讓林容容馬上猜測,電話那頭一定是杜先生。

錯!

電話是他在三號院的老上司傅將軍打來的,彼此一番客套後,對方說:“我知道你在找人,我手上有一個,我敢說一定是你做夢都想要的那個,你不想來見見我嗎?”

“您在哪兒?”

“辦公室。”

放下電話,陸從駿急忙穿上外套,匆匆出門。他不知道老上司手上的“那個人”是什麼人,因為他在找的是兩種人:一為內賊,二是外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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