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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時期國統區流通的貨幣叫法幣,俗稱中國錢。陸從駿調入黑室時月薪為二百法幣,負責保安工作的處長老孫為一百二十法幣,一般的普通職員為三十法幣。當時法幣對美金的兌換率為七比一,即當時黑室一個普通員工的月薪為四美金多一點點。即使黑室一號人物陸從駿,堂堂一個師職少將,月薪也不到三十美金。而海塞斯的年薪是多少呢?

一萬美金,相當於陸從駿的二十八倍!

換言之,海塞斯的身價是當時二十八個中國師級少將軍官的總和。

這不禁令人好奇,這傢伙到底是個什麼人物,國民政府要如此不惜重金把他請來……難道他就是那個被世人傳誦的“美國破譯之父”赫伯特·亞德利?

是的,他就是亞德利。

亞德利到中國時,山本五十六的作戰計劃裡還沒有轟炸珍珠港的方案,那是三年後的事。當時美國和日本是協約國,用一本九十六頁厚的白皮書締結了兩國的中立條約。亞德利為中國披掛上陣只能定義為“民間行為”,是一個國家和一個業已失業的破譯家的一樁生意,埋名隱姓是必須的。在他為中國黑室秘密工作期間,先後用過包括“讓·海塞斯”在內的六個假名。

經過將近兩個月的旅程,我終於到達了香港。為了避免被日本人認出和暗殺,我用的是一個假名——赫伯特·奧思本,而且特意取道歐洲而來。自從我出版了《美國黑室》一書後,因為書中對日本搞的陰謀詭計做了揭露,我在東方已上了黑名單。所以,請我去拿“中國黑室”俸祿的中國當局,只好將我偷偷運進中國……

多年後,亞德利就這樣開始回憶這段生活,寫了一本叫《中國黑室》的小冊子。不乏有人對這小冊子橫加指責,罵亞德利是個“虛榮的人”,因為他“以寫小說的方式”記錄了這段生活,“完美地塑造了自己”,貶低、汙辱了他身邊的所有中國人,對個別令他有好感、不想貶辱的中國人——比如陳家鵠,以“隻字不提的方式”冷漠處置。有眾多的資料表明,亞德利在重慶期間至少和五位女性(三個中國人、兩個外國人)先後有過“非凡的關係”,但在他的回憶中,他搖身變成一個“坐懷不亂的聖賢君子”。亞德利一生“著述頗豐”,但文字的真實性令人忐忑。破譯大師把自己的一生變成了“密碼”,讓後人費盡心機去猜測他文字背後的真實與虛偽。

作為開天闢地的一代破譯大師,有關亞德利的生平資料如今遍地都是,過去的秘密被時間的陽光穿透、照亮。美國作家詹姆斯·班佛是記者出身,作品多以情報機構為題材,對亞德利的身世、經歷深有研究。一九八三年,被美國國務院禁令鎖在抽屜裡四十餘年的《中國黑室》小冊子終獲解禁,可以公開出版。班佛應出版社之邀潑墨寫了序言,詳細記述了他了解的“美國破譯之父”。文章從美國國家安全域性起筆,旁徵博引,追古思幽,足見作家對情報領域涉獵之深和與亞德利先生之“過往甚密”:

在華盛頓以北二十英里、佔地超過一千公頃的米德堡裡,坐落著自由世界最大的情報機關——美國國家安全域性。這個由杜魯門總統在一九五二年秘密創立的機構,默默地將全世界的私人、商業、外交和軍事通訊傳遞到一個“秘密城市”。“城市”由十二座安保森嚴的鋼筋水泥龐然大物組成,其中,行動總部大樓即將成為僅次於五角大樓的全聯邦政府第二大獨立建築物。

行動總部大樓的內部可能是地球上電腦密度最高的地方,電腦所佔的空間不是以平方米計算,而是以公頃。在這裡,每張薄薄的鐳射光碟存有數以億計的資料;上千公里的磁帶構成了豪爾赫·路易斯·波黑士筆下的無窮圖書館,瘋狂地加密和記載了我們這個星球上所有的知識和資訊。

為了還原這些複雜的密碼,國家安全域性使用了CRAY-1這樣尖端的計算機,每個記憶體每秒可以傳送高達三千二百萬個詞語(相當於兩千五百本厚的三百頁的書),以及可以將這些書以每分鐘兩萬兩千行的速度印到無限長的紙捲上的鐳射印表機。在不久的將來,國家安全域性的科研工程組將會實踐那些聽起來很奇怪的概念——約瑟夫遜結邏輯、磁性氣泡、模擬光學計算、聲光互動電荷傳送器,等等,使得一秒鐘內可以進行一千兆個操作。

然而,在遠遠早於有CRAY-1誕生之前,甚至早於國家安全域性成立之前,就有一個很有遠見的年輕人開始進行了類似的工作,他擁有的只有一個敏銳的頭腦,他的名字叫赫伯特·亞德利。

在沉悶的密碼與破譯世界裡,亞德利絕對是一個色彩鮮明、活力十足的人物。他的奔放不羈,與修道院的工作環境格格不入。一八八九年四月十三日,他出生於印第安納州西南部一個名叫沃辛頓的小鎮,年輕時的業餘愛好是撲克,後來他能破解外國密碼的天賦很可能得益於此。事實上賭牌或許沒有破解外國密碼那麼神秘,但絕對不比那個更容易。除了競選學生會主席、編輯校報、擔當足球隊長以外,他經常流連當地一個叫蒙提的酒吧,向“鹹佬東”和“磨蹲山”學兩招兒,或者在沃辛頓的其他十來個酒吧和三個桌球室操練他的副業:賭牌。

高中畢業後亞德利去了芝加哥大學。但一年之後輟學,他回到沃辛頓,子承父業,做了一個鐵路報務員。很快,他不能忍受這個日復一日收發貨運時間、客運訂單的單調工作。一九一二年,二十三歲的亞德利放下電報鑰匙,登上了一列開往華盛頓聯邦車站的火車。

抵達華盛頓不久,即十一月十六日,亞德利又開始讀起了電報。不過這次他的窗外不再是一望無際的印第安納平原,而是白宮南草坪的網球場:亞德利在國務院找到了一份每週十八點七五美元的差使,當上了外交通訊的電碼譯員。在電報機與共鳴器斷斷續續的低鳴中,亞德利開始驚歎到底有多少個像他一樣的電碼譯員,每天覆制和翻譯大量的機密檔案,因為他知道其他國家也同樣在加密外交電報。他突發奇想:美國政府為何不僱用破譯員,專門破解其他國家的密碼呢?

不久,亞德利從國會圖書館裡借閱了幾本有關解密的書籍後,利用國務院的電文開始練習破譯。他驚喜地發現,他可以在兩個小時內破解一個由特使豪斯上校發給威爾遜總統的私人電報。既然他可以這樣輕易地破解美國的密電碼,他確信自己也可以破譯其他國家的。於是他起草了一份檔案給他的上司大衛·薩勒曼,一表心意。薩勒曼吃驚之餘,找來其他的加密電報做試驗,亞德利無一例外,都輕易破解了,從而為他贏得了嶄新的人生。

一九一七年六月二十九日,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亞德利被從國務院調到陸軍部,組建軍情八處(MI-8),專門負責密碼破譯工作。亞德利很快向情報破譯部門證明了他的重要性,並從上尉升到少校。到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十一日宣佈停戰的一年多時間裡,軍情八處取得了驕人的成績,總共破解外國政府一萬零七百三十五條電碼。戰爭結束後,亞德利奉命留在法國首都組建一支附屬於“巴黎和會”的美國密碼破譯小組。

一九一九年四月十八日,亞德利回到美國,開始爭取軍情八處能在和平時期繼續其破譯工作。他遞交了一份備忘錄,建議成立一個以他自己為局長的密碼局,編制大約是五十個破譯員,預算為十萬美元。幾天後,國務院及陸軍部同意共同出資成立這個機構。五月二十日,這個後來被廣泛稱之為“美國黑室”的部門問世。在歷經多次重組和演變後,這個機構最終成為今日的美國國家安全域性……

鞏予炎和羅荔丹的譯筆實屬上乘,但無法改變亞德利多舛的命運。隨著哈伯特·胡佛入主白宮,任命保守的享利·史汀生掌管國務院,亞德利輝煌的事業步入了盡頭。新任的國務卿以“紳士從不偷閱他人信件”為由,永久性地關閉了美國黑室,把亞德利當不良分子丟在了社會上。這是一九二九年十月三十一日的事情。從某種意義上說,正是從這一天起,亞德利與中國結下了不解之緣。對此情況,詹姆斯·班佛依然不乏瞭解:

一九三六年,一系列的小衝突似乎暗示世界即將經歷又一次的大戰:德國把軍隊開入了萊茵非軍事區;佛朗哥在西班牙舉起了叛亂的大旗;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在給美國駐法大使的信中寫道:我們不得不承認歐洲現在的形勢,這比我們有生之年的任何時期都要黑暗。

在亞洲,一九三七年,日本入侵中國,七月底攻陷北平和天津;隨之而來的是對上海的狂轟濫炸,以及南京大屠殺。隨著中國國民黨的領導人蔣介石帶領他的軍隊後撤,並將首都移到遙遠的重慶,他開始得到越來越多美國人的同情。羅斯福總統很同情他,但是總統有許多顧慮,不想觸怒日本導致報復,所以美國政府的支援僅限於向走投無路的中國提供武器。

在技術含量與日俱增的戰爭中,蔣介石發現他急切地需要情報,特別是電碼情報。他要求中國駐華盛頓大使去了解行內最有才華但也最臭名遠揚的亞德利,能否再次在破譯日本密碼上創造奇蹟。這時的亞德利定居在皇后區,他對投機地產的生活已經感到厭倦。他的腦袋懷念著密碼的挑戰,他的雙手渴望著破解答案。當中國助理武官肖勃少校問他是否願意到重慶時,他興奮不已。但是,他仍然精明地將工資抬高到每年一萬美金,才接受中方的邀請。一九三八年九月,在與肖少校多個月的秘密接觸後,亞德利化名為一個叫赫伯特·奧思本的皮草出口商,悄然離開美國,踏上了中國之旅……

一分錢一分貨,你如此高昂的身價,又是委員長欽定的“貢品”,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都不該是凡人。非凡之人自然要給予非凡的禮遇,所以杜先生要親自接見,要送國禮(鄭板橋的畫和蜀錦),還要送車。

同時,非凡之人也要接受非凡之要求,行非凡之大事。所以,第一次見面,杜先生在給足海塞斯面子之後,回到辦公桌前,正襟危坐,神情嚴肅地開始給海塞斯下達任務:

“尊敬的海塞斯先生,如果您不是陸所長的屬下,您就是我最珍貴的客人,我們中國是禮儀之邦,無禮不成敬,為了表達敬意,什麼樣的禮節我都會盡到,陪您吃喝玩樂,遊山玩水,我都樂意,且保您乘興而來,滿意而歸。但現在您是五號院的棟樑之材,擎天之柱,換言之即是我的戰友,最最重要的戰友。現在保衛武漢的戰役正陷入白熱化,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們快守不住了。武漢是我們的戰略要地,那裡有漢陽兵器廠等一大批軍工廠,我們必須給他們創造一個轉移和撤退的時間。

如果撤退不下來,大批軍工廠成了敵人的戰利品,今後我們持久的抗日戰爭就無從談起。所以,委員長已經下了死命令:必須再堅守兩個月,六十天。”

海塞斯同樣面色嚴肅地望著杜先生,等待著他下面的話。

杜先生接著說道:“我剛從前線回來,形勢非常嚴峻啊,敵人已經糾集了九個師團、三個特種旅和航空兵,共計重兵二十五萬,從長江兩岸和大別山北麓,向武漢包抄而來。我方雖已調動一百三十個師,近一百萬兵力準備死守武漢。但是戰線太長,敵人神出鬼沒,防禦遭到極大的挫折。現在,馬當、湖口兩要塞在敵人海陸聯合進攻下已經失守,武漢已處在六路敵軍的包圍中,勢若累卵,危在旦夕。能不能堅守兩個月,就看您能不能告訴我,這六路敵軍誰可能最先向武漢發起攻擊。我們只有明確知道了敵人的進攻步驟,知道了誰先誰後,才能集中兵力,以多敵寡,進行嚴防死守,才可能拖住敵人。告訴我,您行嗎?”

“給我時間,我相信可以的。”

“我只能給你三天時間。”

“三天?”海塞斯笑了,“將軍閣下,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不愛開玩笑。”杜先生異常嚴肅,伸出兩個手指,“兩天,我最多再給你加兩天。”

“也不行,兩週差不多。”

“不,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所以,你也沒有退路。”杜先生目光炯炯,死死看著對方,堅定地說,“你必須行,不行也得行,因為拜託你的不是我,而是站在我身後的泣血流淚以望蒼天的四萬萬中國同胞!”

海塞斯想,好吧,既然你已經不給我退路,那麼爭辯也沒用,就答應吧。答應了,他又馬上想,這些人真愚蠢,做的夢都戴著傻瓜帽。他嘴上答應只是權宜之計,因為他沒工夫跟這群蠢豬囉唆。

當然,他也很清楚,如果運氣好,他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完成任務的。所謂運氣,有些是上天給的,是遇到的,有些是自己去找來的。這麼短的時間,遇是不行了,遇是要時間的。守株待兔就是遇,碰上了就是運氣。但現在沒有時間了,他只有去找。

去哪裡找?

報庫,那裡堆積著數以萬計的日軍電報,有的是從長沙帶來的,有的是最近抄到的。回到五號院,他吩咐助手閻小夏去報庫調來進攻武漢的日軍各部最近一個月的電報流量情況,要求他製成一個敵軍電報流量程序表,自己則去分析科調走了他們的分析日誌。

破譯處下面設有四科一室,分別是:破譯科、分析科、計算科、資料科、報庫(室)。中心當然是破譯科,其他都是圍著它轉的。分析科就是馮警長的義妹馬姑娘生前的供職之地,現在這裡只剩下了她留在日誌上的筆跡。日誌上共有五個人的筆跡,包括劉科長,還有那個把木桶想象成男人的鐘女士。海塞斯用了兩天兩夜,總算看完了八本厚厚的日誌。他看完最後一本日誌時已經是第二天夜裡一點多鐘,他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分析日誌給他的資訊和助手閻小夏給他提供的圍攻武漢之日軍各部最近一個月的電報流量反映的資訊情況基本上是吻合的。經驗告訴他,這樣他可以下個冒險的判斷。所謂冒險,是因為這判斷缺乏技術面的支援,但三天或者五天的期限怎麼可能指望得到技術面的支援?這是沒有退路的進攻,孤注一擲也好,斷臂求生也罷,他別無選擇,也就有了唯一的選擇。他用十五分鐘擬了個情況報告的大綱,給助手留了言,丟在桌上,準備回去好好睡個覺。下樓後,在走廊上遇到了值夜班的鐘女士,兩人客氣地打了個招呼,交臂而過。

突然,海塞斯回過頭來,對鍾女士說:“很抱歉,我發現了你一個秘密。”

鍾女士一臉驚訝和慌亂,眼前的教授是他的領導,她報以微笑,但心裡很是緊張,心想一定是自己哪一天的日誌記錯或漏掉了什麼,“對不起處長,你發現了什麼,是不是……日誌……我……”

“你的日誌寫得很好,”海塞斯笑道,“我發現的是你身體的秘密。”

“……”

“你身邊沒有男人。”

“……”鍾女士覺得心跳加速。

“我身邊也沒有女人。”海塞斯落落大方地走上前,“也許我們可以互相同情一下。”

“……”鍾女士一下臉膛綻紅,她有把木桶當成男人的想象力,但面對一個洋人上司卻缺乏相似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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