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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恰是中元假期剛結束的時候。

中午方過,公寓的門鈴響起。我把構思一半的短篇原稿直接攤在桌上,走向玄關。我寫到某鄉下小鎮的河邊,挖出米袋製成的神秘狐狸。雖然事件本身離奇有趣,但我壓根想不出這種東西埋在河邊的理由,正與列印的紙稿乾瞪眼。我下到玄關,一開門,先前幾乎聽不見的油蟬叫聲,音量驟然放大。一名青年站在門口,猶如揹負這驟然放大的嗚叫。我尚未看清他的長相,他便猛地朝我深深鞠躬。

“對、對不起!”

青年就這樣定在原地。他的身形分明白皙細瘦,靜止的力道卻強勁驚人。只見他髮絲凌亂的後腦朝著我,雙手抓住破牛仔褲的膝頭,一動也不動。

“先生,我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我也只能這麼說。我真的不曉得青年為何道歉?他對我造成什麼損害嗎?暫且不提這些,他究竟是哪來的不遠之客?我還沒瞧清他的面貌,他就低頭行禮,以至於我連有沒有見過他都無從判斷。

“抱、抱歉,造成您的困擾。我向您賠罪。”

“先生,我還是不……”

“我、我就是犯人。”

青年嚴重結巴著,昂然抬起頭。果真是個陌生人。他穿著髒兮兮的牛仔褲及皺巴巴的灰T恤,個子雖然比我高上十公分,但年紀大概小我十歲,恐怕不到二十五歲,否則就是外表比實際年輕的二十七、八歲。斜視的臉龐有種說不出的散漫。

“犯人?什麼犯人?”

我一問,青年似乎相當意外,微微睜大頗具特色的雙眼。

“兩、兩、兩個月前的,那件事。”

“那件事?”

“偷、偷東西。”

我愈聽愈迷糊。家裡從沒遭過小偷,至少當下我如此認為。

陽光越過青年的肩膀,曬得我皺起眉頭:心中一陣莫名其妙。青年看到我的反應,彷佛確定了什麼,嘴角拉緊,上半身略略往後。

“你是不是沒……”

他突然吞下講到一半的話,眸中閃過為去留遲疑的神色。

“沒?”

我催促道,青年下定決心般微微低頭,接著說:

“你是不是沒發現?”

“我?發現什麼?”

“撲滿不見了。”

“咦,不會吧。”

總算搞清狀況,我連忙折回書房,抬頭檢視書桌旁的書架上方。但我唯一的“撲滿”橋子果醬空瓶,安安穩穩地擺在原位。我拿下就近細看,瓶內的東西似乎沒少,共有三張千圓鈔,零錢很多,且一如往常大半是十圓硬幣。

我抱著果醬空瓶返回玄關,青年正以袖子神經質地抹下巴。我不想接近會曬到太陽的地方,便在脫鞋處停下,將果醬空瓶遞向他。

“有啊,好好的在這兒。”

“不,呃,不是那個。是放在有書、書桌的房間的、櫃、櫃、櫃子裡的,這個。”

青年從我這角度看不到的地方,取出一隻有提把的白紙袋,然後小心翼翼拿出一尊約迭起兩枚拳頭大的陶製招財貓。

“裡裡裡面的東西我完全沒碰。我怕得要命,不敢動這些錢。真的。這這這個直接還給你。”

青年把招財貓交給我,呻吟般地說“對、對、對不起”,再次鞠躬。我彷佛看見冷氣不斷從敞開的門散去。

“但,這不是我的啊。”

青年倏然抬起頭,“咦”地一聲脖子前傾,畏怯的視線在我和招財貓之間遊移。

“可是,我、我是從這裡偷走的。兩個月前的半夜,我、我、我一時鬼迷心竅,進去行竊。”

“你一定弄錯了,我從沒看過這種東西。”

“那、麼,是不是家中其他人……”

“不是,因為我一個人住。”

我們同時閉嘴,視線落在招財貓上。那是尊著色精巧的陌生招財貓,雖然雙目圓睜,但由於眼角畫有皺紋,乍看像在微笑。後頸部分有個扁平的孔,應該是撲滿沒錯。我把空果醬瓶放在地上,捧起招財貓上下輕輕搖動。沒有任何聲響,大概是空的。不,有細微的聲音,似乎是紙張。

“會是鈔票嗎?”

我瞄青年一眼。他畏縮地後退,沒說不知道,僅搖搖頭。

“剛剛提過,我完、完全沒碰。不過,這真的不是○○先生的東西嗎?”

青年講出我的本名。基於某些原因,我的門口名牌和信箱,都只掛上這個姓氏。

“不是啊。你會不會跑到別戶?比如隔壁之類的。”

我目光望向左方。由於我住的是一樓邊間,鄰居只有那家。不料,青年猛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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