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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法醫點了點頭,說:“不僅如此,經過對二樓的勘查,發現主臥室的櫃子、死者的衣服裡共有現金7萬元,而且都放在比較容易發現的地方,只要兇手簡單翻找,就能發現。”

“所以,現在認為是尋仇殺人,對嗎?”我問。

“是的。”汪法醫說,“如果是搶劫,沒必要殺這麼多人,連襁褓中的嬰兒都不放過。現在專案組的全部力量都在尋找死者生前的矛盾關係。”

我點了點頭,簡單看了一下整潔的財務室,拍了拍手,說:“走,師兄,上樓看看。”

其實走在樓道中,我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從樓梯上轉過一個彎,上到二樓,發現眼前的景象慘不忍睹。

上到樓梯的盡頭,就看見一具30多歲的男屍只穿著三角褲衩側臥在走廊上,身下一片血泊。這具男屍經確認是這家婚紗攝影店的主人張一年。屍體的後面房門大開,走廊上的血跡非常凌亂,一直延伸到屋內。

“你看,搏鬥痕跡非常明顯。”汪法醫指著地面上凌亂的拖擦型血跡說。

我蹲下身來,簡單看了看男死者的屍體。屍體面板上基本都沾染了血跡,死者完全成了一個血人,到底身上有多少處創口看不清楚。但是,屍體身上的血跡形態引起了我的注意。死者的大腿外側有十餘條流注狀的血跡,血跡的流注方向是從大腿的前側面流向後側面,流注的血跡已經乾涸,在面板上形成了血痂。雖然還有其他擦蹭、接觸狀的血跡在這十幾條流注狀血跡的上面覆蓋,但是流注狀血跡的方向還是清晰可見。死者大腿後側和小腿後側面板完全被血跡覆蓋,淡淡的血跡蓋滿了大部分面板,呈現出一種淺血的狀態。

總覺得這樣的血跡形態有些不正常,但是我又理不清思路。我沒有繼續思考下去,挑沒有血跡的地面一步一跨地“蹦”進了主臥室。主臥室非常大,衣櫃、大床、茶几、沙發、電視機和組合櫃一應俱全,還顯得非常寬敞。主臥室的地面也有很多搏鬥形成的凌亂血跡,胡亂地塗在地面。主臥室的床邊靠著一具年輕的半裸女屍,女死者經確認是男主人張一年的妻子鄭倩。鄭倩同樣也只穿了一條三角褲衩,雙手緊抓著一條毛巾被,蓋在自己的胸前。毛巾被已經被血跡完全浸染了,同樣也無法看清創口的位置。鄭倩的頭仰在床上,微張著嘴巴,瞪著圓溜溜的雙眼。

“不會有性侵害吧?”我皺起了眉頭,工作這麼久,我最怕看見的就是強姦案件,總會有一股怒火憋在心裡。

“應該沒有。”汪法醫說,“現場發現了一枚避孕套,而且死者的衣物都整齊地放在枕頭下面,我們分析是這小夫妻倆剛過完夫妻生活,所以沒有穿上衣。避孕套已經拿去檢驗了,以備進一步確認。”

我環視了主臥室一圈,突然,一片血跡引起我的注意。這是一大片滴落狀血跡,就在鄭倩死亡的床邊。滴落狀血跡散佈的範圍直徑大概有1米左右,是垂直滴落的血跡形態,每一滴都很濃,我粗略數了數,大概有50多滴。

“師兄你看這個血跡,是什麼情況?”滿心的疑惑,讓我忍不住發問。總覺得這樣的尋仇現場有些蹊蹺,但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於是想問汪法醫是否有同感。

汪法醫點了點頭,說:“開始我也看到了,但是我也說不出這麼多滴落狀的血跡究竟是怎麼形成的,等DNA結果出來了再說吧。”

“現場的血跡都提取了嗎?”

“是的,你們在路上的這四五個小時,我們提取了200多份現場血樣。省廳統一協調過了,周邊幾個市公安局DNA實驗室全力配合,幫助檢驗。估計明天一早就能全部有結果。”

我點了點頭,說:“看看其他現場吧。”

我跟隨汪法醫又重新回到了充滿血腥味的走廊,站在張一年屍體的旁邊。汪法醫指著周圍的幾個房間說:“我們剛才看見的主臥室西側還有兩間臥室,門都是從外面鎖上的,進去看了,都是堆放雜物的,沒有異常。主臥室的東側有3間臥室,緊靠主臥室的是一個小房間,平時是張一年的兒子張朋住的地方,張朋死在這間房內。張朋的房間再往東是一間小房間,裡面只有馬桶和淋浴,看來是簡易的衛生間,經過勘查沒有發現異常。最東頭的那間也是個臥室,平時是張一年的父母張解放、戴林住的,裡面有3具屍體,分別是老夫婦兩人和一個1歲多的女孩。這個小女孩是張一年的女兒,還沒有取名字,看來是老夫婦帶著小女孩睡覺的時候被害的。張朋房間的門是開著的,東臥室的門卻是從外面鎖閉的。”

“犯罪分子殺了老夫婦和小女孩以後,出門的時候鎖了門,對吧。”我問。

汪法醫點點頭。

“這個行為很反常。”我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找不到頭緒,於是跨進了張朋的房間。

房間沒有多餘的痕跡,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仰臥在地上,屍體下有一攤血。地上有一個摔碎了的手機。我走過去蹲在地上,拿起電池被摔掉的手機說:“這個手機是報警用的手機嗎?”汪法醫點點頭。

走進東側臥室,現場因為長時間密閉,血腥味更為濃重,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乾嘔。

現場的床鋪基本都被血跡浸染,睡在床上靠門一側的老婦人和小女孩在床上安靜地躺著,衣著沾滿了血跡。床的內側空著,張解放俯臥在床內側的地面上,後背的衣物也被血跡完全浸透了。

我走到屍體的身側,簡單地看了一下屍體的表面。老婦人戴林胸前的衣物有個破口,我輕輕地摁壓了她的胸部,血液從破口中噗噗地湧了出來。

“老婦人是胸口中刀了。”我一邊說,一邊查探小女孩的屍體。

小女孩的頸部周圍牆壁上、床背上都有噴濺狀血跡,我翻轉檢驗了小女孩的頸部,發現了一處刺、切形成的大破口,翻轉她頸部的時候,血液還從破口中慢慢往外流。

“真他媽的是禽獸!”一直跟在我後面一言不發的大寶此時咬牙切齒地說,“才1歲多的小孩,都忍心下手!”

我也心懷憤怒,沒再說話,默默走到張解放的身側,看了看張解放的損傷。

“他的背部有不少創口,這裡看不真切,準備準備拉去殯儀館做進一步檢驗吧,師兄。”我直起身子,徵求汪法醫的意見。

汪法醫點了點頭,脫下手套,拿出口袋裡的對講機:“準備準備,讓殯儀館的同志上來拖屍體吧。”

看完這慘不忍睹的現場,我走出現場房屋,深深吐了一口氣,平復一下悲憤的心情。抬腕看錶,已經接近11點了,我轉頭對汪法醫說:“走,去殯儀館吧。”

“你不去吃個午飯再幹活兒?”

“不了,吃不下,我性子急,準備出發吧。”我搖了搖頭。

這時,我看見林濤也是一臉悲憤的表情,他從現場走了出來,走到警戒帶外,拿出一根菸,蹲在地上自個兒默默地吸。我看殯儀館的同志還在忙活,就走到林濤身旁,也拿出一根菸,點燃了說:“怎麼樣,痕跡有什麼發現?”

“經過對死者、110民警、120急救人員鞋印的排除,現場還發現了一個血足跡,初步判斷是犯罪分子所留。”林濤說,“3個有屍體的現場,都發現了這種血足跡。走廊上也有大量成趟的這種血足跡。不過,大體的方向是從東側臥室往主臥室走,然後從主臥室再往小孩的臥室走,基本呈現出犯罪分子的活動軌跡。”

“有沒有什麼特殊的痕跡?比如指紋?”我問。

“沒有,手套印發現了不少,可以肯定是戴手套作案的。”林濤說,“還有,老年男死者的後背上發現了這種足跡。”

“嗯。”我點了點頭,“老年死者的後背創口很密集,應該是固定體位下形成的,你這麼一說,就可以肯定兇手是一隻腳踩住張解放,在其後背處亂捅的。”

“太慘無人道了。”林濤說,“簡直就是沒有人性。”

我點了點頭,說:“你在這邊繼續加油吧,我去殯儀館了。”

3

雷影市殯儀館是家全新的殯儀館,公安局也於殯儀館改建的時候,在殯儀館內徵了一塊地皮,並且建設了省內數一數二的法醫學屍體解剖室。這裡有兩個常規屍體解剖室,一個高度腐敗屍體解剖室,還有一個烈性傳染病屍體解剖室。四間解剖室組成一個矩陣,各解剖室大門位於矩陣的四角,四間解剖室都有專用的通道連通。

進入殯儀館大門,朝東望去,就能看見這個貌似五角大樓的雷影市公安局法醫學屍體檢驗中心。

走到常規解剖室的門口,發現由四間解剖室組成的矩陣中央廣場停放著六張停屍床,床上放著白花花的屍袋。白色的屍袋內側黃色的屍體面板和殷紅的血跡印染在屍袋上,讓人覺得陰森恐怖。我簡單地分了組,大寶帶著兩名雷影市公安局的年輕法醫一組,汪法醫帶著其餘兩名雷影市公安局的年輕法醫一組,在兩個常規屍體解剖室中同時進行屍體解剖檢驗,這樣就提高了工作效率,可以在第一時間拿到關鍵線索和證據。而我則穿著解剖服在兩個解剖室之間穿梭,成為兩組法醫的聯絡橋樑,共通解剖時得到的資訊。

屍體解剖工作按照“從易到難”的順序進行。第一批屍體檢驗,兩個解剖室同時對兩名小孩的屍體進行解剖檢驗。

兩名小孩的損傷都非常簡單,張朋的胸口和上臂各有一處刺創,胸口的刺創直達心臟,貫穿了整個心臟,刀尖的末端還刺破了肺臟和後胸膜,在胸腔後壁上形成了一個小裂口。張朋的上臂創口也是貫穿創,應該是一個抵抗傷,即張朋抵抗兇手下刀的時候,被刺穿了上臂,因為劇烈疼痛,他放棄了抵抗,才會被兇手一刀扎穿了心臟。

小女孩雙眼緊閉,稚嫩的頸部有一處巨大的刺切創,上衣和下巴沾滿了噴濺狀的血跡。所謂刺切創是指刀子刺入人體後,沒有垂直拔刀,而是斜向拔刀,所以劃開了創口周圍的面板,顯得創口十分巨大。小女孩的頸總動脈和靜脈全部被齊刷刷地割斷,屍斑淺淡是因為她的血基本流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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