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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中的一些事件往往與真實事件並行。它們很少重合。人與環境總是去改動想象中的事件,這就使其看上去並不完美,因而導致的結果也同樣不完美。宗教改革即如此,想的是新教,來的卻是路德宗。

——諾瓦利斯[67]《道德論》

即使在最冷靜的思索者當中,也很少有人未曾偶然遇到過這樣的經歷:那就是,因為驚於某些表面上看來是那麼不可思議以至於理智沒法將其視為純屬巧合的巧合,從而陷入一種朦朦朧朧但又毛骨悚然的對超自然現象的半信半疑。這種心情(因為我所說的這種半信半疑絕不會具有充分的思維能力)很難被徹底抑制,除非藉助於機緣學說,或按其專門術語的說法,藉助於機率計演算法。由於這種計演算法本質上純然是數學的,因此,就讓我們破例把科學之嚴謹精密運用於推測中最撲朔迷離的捕風捉影。

以時間先後而論,人們會發現,我現在應約公之於眾的這些離奇的細節將構成一系列幾乎不可理解的巧合之主脈,這些巧合的支脈或尾脈將被讀者在最近發生於紐約的瑪麗·塞西莉婭·羅傑斯謀殺案中看出。

大約一年前,當我在一篇名為《莫格街兇殺案》的小說中盡力描述我的朋友C.奧古斯特·迪潘爵士心智上一些非常驚人的特性時,我壓根兒沒想到我今天會舊話重提。描述那種性格是我動筆的初衷,而這一初衷已透過我所舉出的那些能證明迪潘特有癖好的事例而得以實現。我本可以舉出其他一些事例,但我沒必要進一步證明。然而,驚於最近某些事情出人意料之進展,我便進一步寫出了這些細節,這也許會使我的敘述含有一種逼供的意味。但既然已聽說了最近發生的一切,我若對多年前的所見所聞還保持沉默,那倒真是咄咄怪事。

萊斯巴拉葉母女倆慘死的案件一了結,迪潘爵士馬上就不再去想那事。他故態復萌,又重新沉醉於喜怒無常的冥思苦索。總愛出神發呆的我欣然與他的脾性保持了一致。我們繼續住在聖熱爾曼區我們的寓所,把未來拋在九霄雲外,平靜地蟄伏於現實之中,將身邊沉悶的世界編織進我們的夢幻。

但這些夢幻並非全然不被驚擾。不難想象,我朋友在偵破莫格街一案時所扮演的角色並不是沒在巴黎警方的心目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迪潘這個名字在巴黎警界早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除我之外,迪潘從來沒向任何人解釋過他解謎所用的那種簡單的歸納推理法,甚至包括那位警察局局長,所以,他破案之事幾乎被人視為奇蹟也就不足為奇,而他的分析能力為他贏得直覺敏銳的聲譽也不足為怪。其實他的坦率本可以糾正好奇者的這種偏見,但他的惰性使他不願去談論一件他早已不再感興趣的事。就這樣,他發現自己成了警方眼中的要人,巴黎警察局想請他協助偵破的案子也著實不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件就是一位名叫瑪麗·羅熱的年輕姑娘被謀殺的案子。

這件事大約發生在莫格街慘案兩年之後。瑪麗是寡婦埃絲苔爾·羅熱的獨生女兒,她的教名和家姓都與那位不幸的“賣雪茄的姑娘”之姓名相仿[68],讀者一看便會引起注意。瑪麗自幼喪父,從那之後,直到本文所講述的兇殺案發生之前18個月內,她一直隨母親住在聖安德烈街[69],羅熱太太在那兒經營一個膳宿公寓,由瑪麗幫著照料。母女倆就這樣過著日子,直到瑪麗22歲那年,她迷人的美貌引起了一位香料商的注意。那位叫勒布朗[70]的香料商在羅亞爾宮的底層開有一家商店,其顧客多半是出沒於那一帶的流氓惡棍。勒布朗先生意識到,僱漂亮的瑪麗來照料那個商店將使他有利可圖,而他慷慨的提議被那位姑娘迫不及待地接受,儘管羅熱太太多少有幾分猶豫。

香料商果然如願以償,女店員的活潑與魅力很快就使那家香料店為眾人所知。瑪麗在那家商店幹了大約一年,有一天突然從店中消失,害得她那幫傾慕者一個個心慌意亂。勒布朗先生說不出她的去向,羅熱太太又急又怕。報紙很快就抓住了這個題目,警方正準備進行認真調查,可在過了一星期之後的一天早晨,瑪麗又出現在那家香料店她通常站的櫃檯後面。她平安無恙,只是隱隱約約顯出一種悲哀的神情。除了私人問候之外,所有的詢問都理所當然地是自討沒趣。勒布朗先生仍然宣稱對情況一無所知。瑪麗母女倆對所有探問都一概答稱上星期她是在鄉下一位親戚家裡度過。事情就這樣煙消雲散,漸漸被人們所淡忘。至於那位姑娘,她藉口要擺脫人們的好奇心對她的冒犯,事過不久就辭掉了香料店那份工作,回到聖安德烈街她母親家裡躲了起來。

大約在她辭職回家3年之後,她的朋友們驚恐地發現她突然第二次失蹤。3天過去,毫無她的音信。到第4天,有人發現她的屍體漂浮在塞納河[71]上,就在聖安德烈區對岸離魯爾門[72]那片僻靜地區不太遠的河邊。

兇殺之慘無人道(因為一看就知道是兇殺)、死者之年輕漂亮,尤其是她生前風流的名聲,使得敏感的巴黎人對這一事件大為關注。我記不得還有什麼同類事件引起過那麼普遍而且那麼強烈的轟動。一連幾個星期,人們只談論這一撩撥人心的話題,連當時重大的政治問題都被拋到了一邊。警察局局長非常難得地不遺餘力,巴黎的警力當然也就全部派上了用場。

屍體剛被發現時,人們猜測兇手將很快落入法網,因為警方馬上就雷厲風行地開始了調查。直到一個星期之後,警方才認為有必要懸賞緝拿,而即便如此,賞金也被限制在一千法郎。與此同時,調查仍在繼續進行,雖說不一定有功勞,但卻不乏苦勞。被調查詢問的人可謂不計其數,結果終歸徒勞無功。由於這樁疑案一直沒有線索,公眾的情緒變得越來越激憤。10天之後,警方認為最好把原來的懸賞金額增加一倍。又過了一個星期,案情仍毫無進展,巴黎人歷來對警方抱有的偏見終於釀成了幾起嚴重的騷亂。這下警察局長親口許諾兩萬法郎,“要把那位兇手繩之以法”,如若查明兇手不止一人,則“每緝獲一名兇犯”賞兩萬法郎。在這份懸賞公告中,警方還許諾對舉報同夥並出庭做證的同案犯免予追究。這份公告所貼之處,一個市民委員會又附上了一份非官方告示,宣稱除警察局長許諾的賞金外,他們再提供一萬法郎。這樣整筆賞金已高達三萬法郎。如果我們考慮到那位姑娘卑微的身份,再考慮到類似這樁兇殺案的暴行在各大城市都屢見不鮮,那這筆賞金的數目的確高得有點驚人。

現在誰也不懷疑這樁神秘的謀殺案很快就會大白於天下。但是,雖然警方也逮捕了一兩夥似乎能使案子水落石出的嫌疑犯,但卻查不出他們與那樁兇殺案有任何牽連,最後只好把他們立即釋放。從發現屍體算起已過了3個星期,其間警方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看起來雖然有點奇怪,但在那3個星期過去之前,這樁鬧得巴黎滿城風雨的事的確絲毫也沒有傳進迪潘和我的耳朵。當時我倆都全身心地埋頭於各自的研究,差不多有一個月,我倆誰也沒出門,也沒會過客,連看我們那份日報也只是匆匆瀏覽一下頭版上的政論文章。第一個帶給我們謀殺案訊息的正是巴黎警察局長G先生本人。他於18××年7月13日午後登門拜訪,和我們一直談到當天深夜。他緝拿兇手的一番努力失敗,這使他大為光火。這有關他的信譽,他以巴黎人特有的氣派這麼說,甚至有關他的名譽。現在公眾對他都拭目以待,只要這樁疑案的偵破能有所進展,他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他結束開場白時用一種不無滑稽的口吻把他覺得應該稱之為的迪潘的機智恭維了一番,然後向迪潘提出了一個直截了當,而且的確慷慨大方的建議。至於那建議的具體內容我覺得不便隨意洩露,不過它與我敘述的事件毫無關係。

我朋友把那番恭維悉數奉還,但是欣然接受了那個提議,儘管那提議所答應的好處完全是靠不住的。協議一經達成,局長馬上開始滔滔不絕地闡釋他自己的見解,並插人大段大段的他對我們尚未獲得的證據的評論。他口若懸河地講了許多,而且當然是講得博大精深,儘管其間我曾冒昧地偶然暗示過天色已晚的問題。迪潘一直穩穩地坐在他習慣坐的那張扶手椅上,完全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整個會談期間他始終戴著眼鏡。我偶爾朝那兩塊綠鏡片下瞥了一眼,這一眼已足以使我相信,由於他一言不發,那位局長告辭之前那漫長的七八個小時絲毫沒影響他的酣睡。

第二天上午我去警察局取了一份案情證詞的正式記錄,又到各家報館把刊載有這樁慘案訊息的各種報紙一張不少地蒐集了一份。經過一番去偽存真,報道的概況大致如下:

18××年6月22日(星期日)上午9點鐘左右,瑪麗·羅熱離開了聖安德烈街她母親的住處。臨走前她只告訴過一位名叫雅克·聖厄斯塔什[73]的先生,說她要去德羅梅街她姑媽家待一天。德羅梅街是一條又短又窄但人口稠密的街道,離塞納河不遠,從羅熱太太的膳宿公寓到那兒,抄最近的路大約要走兩英里。聖厄斯塔什是瑪麗認可的求婚者,就寄宿在羅熱太太的膳宿公寓。他本該在黃昏時分去接他的未婚妻並陪她回家。但午後天下起了瓢潑大雨。他心想她準會留在她姑媽家過夜(因為以前碰到這種情況她也在外過夜),所以他認為沒有必要去履行諾言。羅熱太太是個年逾古稀且體弱多病的老人,那天天黑時有人聽見她表露這樣的擔心“恐怕她再也見不到瑪麗了”,不過這句話在當時並沒有引人注意。

到星期一方知道那姑娘不曾去過德羅梅街。直到那一天過去尚無她的音信,人們才開始分頭到城裡城外幾個地方去尋找。然而,到她失蹤後的第4天,人們仍未打聽到任何關於她的下落。就在那一天(6月25日,星期三),一位叫博韋[74]的先生和他一個朋友到聖安德魯街對岸的魯爾門一帶打聽瑪麗的下落,聽說塞納河上的漁夫剛從河中撈起一具漂浮的屍體。博韋見到屍體後猶豫了一陣,然後才確認是香料店那位女郎。他朋友倒是一眼就認出了死者。

死者面部充血。一些發黑的血漿從嘴角溢位。嘴裡未見一般溺死者通常都有的白沫。細胞組織尚未變色。喉部有瘀傷和手指掐過的痕跡。雙臂彎曲至胸前,已經僵硬。右手掌緊握,左手掌半開。左腕有兩道環形擦傷,顯然是兩根繩子或一根繩繞兩圈捆綁所致。右腕部分及整個背部也有嚴重擦傷,但雙肩擦傷最為嚴重。漁民將屍體拖上岸時曾使用過繩子,但那些擦傷不是由此造成。死者頸部肌肉腫脹,可並無創傷或毆打所致的瘀傷。脖子上發現一根系得很緊的飾帶,緊得深陷進肉裡不易被看見,只是在左耳下方留了一個結。單是這根飾帶就足以致命。驗屍報告確認死者死亡前有過性行為。報告說她曾遭受野蠻的輪姦。屍體發現時的狀態不難被其朋友辨認。

死者的衣服破碎凌亂。從套裙裾邊一直到腰部被撕成一條寬約1英尺的長帶,長帶未被撕離套裙,而是順著腰間繞了3圈,在背後系成了一個結。緊貼套裙下邊的是一件細布襯裙,一塊寬約18英寸的布帶從這件襯裙上被整幅撕下,撕得很勻稱而且撕得很小心。這條寬布帶被發現鬆鬆地纏在死者脖子上,並打了一個死結。在這條布帶和那根飾帶上邊還繫著兩端連著一頂無簷女帽的帽帶。帽帶的結不是女人通常系的那種,而是一個活結或稱水手結。

屍體被認出後未按常規送到陳屍所(這一做法被認為多餘),而是在離打撈地點不遠的地方匆匆埋掉了。由於博韋先生的多方奔走,這一事件被儘可能地掩蓋起來,在好幾天內都不為公眾所知。然而,一家週報[75]終於披露了這樁兇殺,結果屍體被掘出重新檢驗,但除了上面所記錄的,再沒有什麼新的發現。不過這次將死者的衣服送給她母親和朋友們辨認過,大家一致確認那些衣服都是那姑娘離家時所穿的。

這時公眾的反應越來越強烈。有幾人被捕而隨之又被釋放。聖厄斯塔什尤其被警方懷疑,一開始他說不清瑪麗離家的那個星期天他到過些什麼地方,但後來他向G先生提交了一份宣誓書,其中令人信服地說明了他那天每一個小時的行蹤。時間一天天過去,警方仍一無所獲,上千種自相矛盾的傳聞開始散佈,記者們也紛紛發表高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說法是瑪麗·羅熱還活著,塞納河上發現的那具屍體是另一位不幸的姑娘。我想最好還是把持這種見解的文章摘幾段讓讀者自己讀讀。這些段落均逐字逐句譯自《星報》[76],一份總體上還算辦得不錯的報紙。

18××年6月22日,星期日上午,羅熱小姐以去德羅梅街看她姑媽或別的什麼親戚為由,離開了她母親家。從那之後便沒有人能證明看見過她。她一去就無影無蹤或音信渺然……迄今為止,尚無任何人聲稱在她跨出其母親家大門之後的當天看見過她。……那麼,儘管我們還沒有瑪麗·羅熱在6月22日星期日上午9點之後還活在這世上的證據,但我們已經證明在當日9點之前她還活著。星期三中午12點,魯爾門附近河岸邊發現一具漂浮女屍。即使我們假定瑪麗·羅熱在離開她母親家後3小時內就被拋進河中,那從她離家到發現她的屍體也只有3天時間,恰好3天。但是,若認為這樁兇殺(如果她真被殺害的話)能發生得那麼早,以致兇手居然能在半夜之前將她的屍體拋進河中,那我們就太愚蠢了。犯這種血腥罪行的人通常都選擇深更半夜而不是光天化日。……由此可見,如果河上發現的屍體真是瑪麗·羅熱,那屍體在水中的時間就只有兩天半,或最多3天。而所有的經驗都已證明,凡溺死者或被殺害後立即拋入水中的人,其屍體需要6至10天腐爛到一定程度,然後才會浮出水面。即便屍體上方的水面上有大炮開火,那也只有至少浸泡過五六天的屍體才能浮起,如若任其漂浮,隨即又會下沉。那麼我們要問,究竟是什麼原因使這具屍體背離自然之常規呢?……如果說這具屍體以其血肉模糊的狀態在岸上被一直放到星期二晚上,那岸上就應該發現兇手的一點蛛絲馬跡。而且就算屍體在岸上放了兩天才被拋進水中,它是否能那麼快就浮出水面仍然得加個問號。何況任何犯下了我們所假定的這樁謀殺罪的傢伙都斷然不可能不給屍體縛上重物就將其沉入水中,畢竟用這種辦法沉屍滅跡並不是什麼難事。

接著該報撰稿人繼續論證那具屍體浸泡於水中“絕不僅僅只有3天,至少也有5個3天”,因為屍體已經腐爛到連博韋也費了好大勁兒才認出的地步。可對博韋認出屍體這一事實,該報卻進行了充分的駁斥。且讓我再往下翻譯這篇文章:

那麼,博韋先生憑什麼確信那具女屍肯定是瑪麗·羅熱的屍體呢?他捲起過死者的衣袖並說他發現了使他確信的特徵。公眾一般都以為他所說的特徵是指某種疤痕。其實他只摸了摸那條手臂,並覺得上面有汗毛。我們認為只需稍動動腦筋就會發現這不足為憑,正如在衣袖裡摸到了一條胳膊一樣不足為據。博韋先生星期三沒有返回城裡,只是在當晚7點託人捎信給羅熱太太,說關於她女兒的調查尚在繼續進行。如果我們承認羅熱太太是由於上了年紀再加上悲慟因而不能過河去(這完全可以被接受),那肯定有什麼人應該認為自己有必要過河去參加調查,如果他們認為那是瑪麗的屍體的話。可事實上誰也沒過河去。聖安德烈街沒人說起或聽說這件事,甚至住在那同一幢樓裡的人對此也毫無所聞。瑪麗的情人及未婚夫,那位寄宿在她母親家裡的聖厄斯塔什先生,宣誓做證說直到第二天早晨博韋先生到他房間告訴他時,他才知道他未婚妻的屍體已經找到。對這樣一條訊息有關人卻無動於衷。這不能不讓我們感到震驚。

由此可見,這家報紙極力要造成一種瑪麗的親友對她之死態度漠然的印象,從而與親友們相信那是她屍體之假定形成矛盾。這等於是向讀者暗示:瑪麗是因為捲入了一場於她不利的風流韻事而離開巴黎,她的出走得到了親友們的默許,親友們後來得知塞納河上發現了一具跟她有幾分相像的女屍,他們便趁此機會讓公眾相信瑪麗已經死去。不過《星報》未免又操之過急。事實清楚地證明並不存在那種想象的漠然。那位老太太的身體極其虛弱,加之連日來過分焦慮,聽到訊息後也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聖厄斯塔什聞訊後也絕不是無動於衷,而是悲慟得死去活來,連神志都變得恍恍惚惚,以至於博韋先生不得不說服了一名親友對他加以照料,並阻止了他去參加開棺驗屍。更有甚者,儘管驗屍後死者由公家出資重葬的新聞是由《星報》釋出,但它同時又刊載訊息說一孔私人墓穴之慷慨饋贈被死者家屬斷然謝絕,而且死者家屬沒有一人參加葬禮。如我方才所言,《星報》刊載這一切都是為了加深它企圖造成的那種印象,然而這一切都被證明為子虛烏有。在緊接著的一期報紙上,該報又試圖讓博韋遭到嫌疑。那位撰稿人說:

請注意現在情況發生了一個變化。我們獲悉當某次一位B夫人在羅熱太太家時,欲出門的博韋先生對B夫人說有一位警察馬上要來,並吩咐她在他回來之前務必對警察什麼也不要說,而是把事情留給他本人去對付。照事情目前的情況來看,博韋先生似乎對整個事件都胸中有數但又諱莫如深。沒他的允許別人不得越雷池一步,因為你隨意邁步將對他不利。……由於某種原因,他決意除自己外不讓任何人插手此事,而按照死者的一些男性親友的說法,他是用一種奇特的方式把他們擠到了一邊。他好像極不喜歡讓死者的親友見到屍體。

根據下面這個事實,對博韋的懷疑似乎顯得可信。在那位姑娘失蹤的前幾天,曾有人上博韋的辦公室找他,當時博韋不在,來人看見門上鎖孔裡插著一朵玫瑰,門邊的記事板上寫著“瑪麗”這個名字。

就我們從報上所能蒐集到的材料來看,普遍的印象似乎都認為瑪麗死於一夥歹徒之手。這夥歹徒將瑪麗挾持到河對岸,對她施以了暴行然後把她殺害。然而《商報》[77]這份有廣泛影響的報紙卻非常認真地反對這種普遍的看法。我從其專欄文章中引用一兩段如下:

就老在魯爾門一帶搜尋兇手的行跡而論,我們認為這場追蹤一直是南轅北轍。像死者那樣一位名聲在外的年輕女郎,不可能一連走過3個街區都不被一個認識她的人看見。而任何熟人只要看見過她就一定會記得,因為認識她的人對她都感興趣。再說她出門之時正是街上人來人往之際……她居然能走到魯爾門或者德羅梅街而沒被上10個熟人認出,這樣的事情絕不可能發生。然而,迄今尚無一人聲稱在她母親家門之外看見過她,而除了關於她表示過要外出的證詞之外,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她確實出了家門。她的套裙被撕出一條長帶纏在她腰間,這樣便可把屍體像包裹一樣搬運。假若兇殺是在魯爾門附近發生,那兇手完全用不著費這番手腳。發現屍體漂在魯爾門附近這一事實並不能證明屍體就是在那裡被拋入水中……從那個不幸姑娘的襯裙上撕下的一條2英尺長1英尺寬的布帶被紮在她的頦下並且繞過她的腦後,

這樣做很可能是為了防止她喊叫。由此可見兇手是一幫身邊沒帶手絹的傢伙。

然而,在那位警察局長拜訪我們之前的一兩天,警方曾獲得一個重要報告,這個報告的內容似乎至少能推翻《商報》那番議論的主要部分。報告說一位德呂克太太的兩個兒子在魯爾門附近的樹林裡遊玩時偶然鑽進了一片密集的灌木叢,那兒有三四塊大石頭堆得像把有靠背和腳踏的椅子。上邊的一塊石頭上有條白色裙子,另一塊石頭上有一方絲織圍巾。在那兒還找到一柄女用陽傘、一雙手套和一張手絹。手絹上繡著“瑪麗·羅熱”的名字。周圍的荊棘上發現有衣裙的碎片。地面被踏平,灌木枝被折斷,一切都證明那兒曾有過一場搏鬥。從灌木叢到河邊的籬笆圍欄被推倒,地上有重物拖過的痕跡。

一家名叫《太陽報》[78]的週報就這一發現發表瞭如下評論,但僅僅是重複巴黎各報的共同看法:

被發現的物品遺留在那裡顯然至少已有三四個星期,由於雨水浸泡,那些東西全都生黴,而且被黴菌粘連在一起。有些東西的周圍和上邊都長出了野草。傘上的綢面質地結實,但其線頭全部朽脆。上端摺疊部分完全發黴腐爛,被人一撐開就撕破了……被荊叢撕下的幾塊套裙布片一般有3英寸寬6英寸長,其中一塊是裙邊,上面有縫補過的痕跡。另外有一塊是從裙子上撕下的,但不是裙邊。它們看上去像是一條條被撕下來掛在荊叢上似的,距地面大約有1英尺高。所以毋庸置疑,這樁駭人聽聞的兇殺案之現場已被發現。

這一發現又引出了新的證據。德呂克太太證明道,她一直在正對魯爾門離河邊不遠的地方經營一個路邊客棧。那附近沒有人家,特別僻靜。通常星期天都有城裡的浪蕩子成群結隊地划船過河到那兒遊玩作樂。就在出事的那個星期天下午3點左右,一個年輕姑娘來到了客棧,由一位膚色黝黑的小夥子陪著。他倆在客棧裡待了一陣子,然後離開客棧往附近的密林走去。德呂克太太注意過那位姑娘的裝束,因為那件套裙與她死去的一位親戚所穿過的一件套裙相似。她還特別留意過那條圍巾。這對青年男女剛走,客棧裡來了一幫無賴之徒,他們吵吵嚷嚷地吃喝了一通,沒有付賬便順著那對青年男女離去的方向而去,大約傍晚時分他們又返回客棧,然後匆匆忙忙划船過河。

那天天黑不久,德呂克太太和她的大兒子曾聽到客棧附近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那聲音淒厲但很短促。德呂克太太后來不僅認出了在灌木叢中找到的那條圍巾,而且還認出了屍體上的那件套裙。接著有一位名叫瓦朗斯[79]的馬車伕也宣誓做證,他在那個星期天曾看見瑪麗·羅熱乘渡輪到塞納河對岸,有一個面板黝黑的年輕人陪著她。瓦朗斯認識瑪麗,不可能把她認錯。在灌木叢中找到的那些物件都逐一被瑪麗的親屬確認。

我按照迪潘的吩咐從報上搜集到的證詞和材料中還包括這樣一條,但這一條看起來似乎非常重要。好像是上面所說的衣物剛被發現不久,人們就在如今被公認為是兇殺現場的地方發現了已經昏迷或奄奄一息的瑪麗的未婚夫聖厄斯塔什,並在他身邊找到一個貼著“鴉片酊”的空玻璃瓶。他撥出的氣息證明他已服毒。他一聲沒吭就死去了。從他身上發現一封信,信中簡短地述說了他對瑪麗的愛以及他殉情自殺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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