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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和我的房東說過話。作為他多年的房客,我見過他,或者說僅僅瞥見過他一次。(也可以算兩次,不過另外一次更加短暫,是從遠處看到他的背影。)那是在一個下午,我走在公路上,就快到家時,意外地瞥見了他,但只是掃視,因而我不知道房東長什麼樣。

那天散步我沒有爬上雲雀山,沒有到墳堆那兒眺望巨石陣的近景。我走了另一條路,短一點也平坦一點。我就沿著山腳下農家庭院旁寬而直的車道走,這條道被鐵絲網柵欄一分為二已經有一陣子了。

就是在這條路上,我曾經看見週日下午傑克開著車從酒館喝完酒回家來,他的舊車上下顛簸著在草叢裡開出一條路,彷彿汽艇破浪而行。也是在這條路上,他去世前的那個聖誕節假期的週六,他開車出去,和朋友們度過最後一個晚上,再開車回來。

鐵絲網柵欄上仍掛著一兩片塑膠,是傑克的岳父開車經過時車輪甩上去的。沿著路往下,時不時出現一些遺棄物,傑克也許知道它們的來歷。路的一邊是廢棄的空蕩蕩的灰色蜂箱,在草叢中彎彎曲曲排成兩排;另一邊,在灌木和白樺的樹蔭下有一輛廢棄的吉卜賽大篷車,弧形的車頂、斑駁的色彩,看上去還能用。這一側往下,經過栽種不久的灌木叢,是堆成小屋似的舊草垛,蒙著黑色塑膠布,塑膠布有年頭了,邊緣都磨損了,失去了光澤和的響聲,薄得像枯萎的玫瑰花瓣或老年人的面板。再往後是神秘的房屋廢墟,隻立著些斷壁殘垣,旁邊一溜高大的梧桐樹,彷彿清晰地劃出分界線,梧桐間的距離是一致的,現在也像是這地方神秘的一部分。梧桐種下後幾年內,樹苗的間隔看不太出。如今堅實的樹幹上一叢叢的樹葉相遇,投下堅實冰冷的陰影,甚至在最炎熱的夏季,草都無法生長;土地雖然堅硬,但在那片廢墟周圍總是潮溼黑暗的,像是被羊踩踏過。

筆直的車道在一個陡坡那兒結束,斜坡表面有一道道石壩和凹陷,說明舊時這兒是農業或者防禦工事所在。過了這個坡,路就變得彎曲了。坡不高,但擋住了後面的風景,把視線引向天空。現在那個有條痕的、時間久遠的山丘上什麼都沒有;幾乎沒有牧草。只有一個水槽,周圍沒有草,混雜石塊的土地被踏成了黑色的爛泥。牛群經常被圈在那裡(在坡上映襯著天空),它們茫然,健康,肚皮鼓鼓的,不論哪個人靠近都會有反應。它們只等著貨車來載它們駛過蜿蜒的山路,把它們帶到鎮上的屠宰場。

路的另一邊有一大片耕地,地勢也慢慢變高,延伸向樹林。耕種燧石土地是近年才開始的(燧石有時大而重)。我聽說那是在戰時,人們發現這樣的土地只需要淺耕,而不是深耕(當然施肥也是)。樹林養著用來打獵的野雞,它們在整個山谷裡漫步。林中有條泥濘的小徑,樹木遮天蔽日的,後來我知道那叫黑刺李,我到山谷的第一週就在這兒散步,遇到了傑克的岳父。

車道上有深深的車轍,車轍間隆起的地方已經長滿了草,車轍狹窄、光禿禿的,只散佈著小石塊。在上面走很困難,容易扭傷腳踝。

我來山谷的頭一兩年對野兔有股子新鮮勁,每次散步都要尋找它們。某天在這條路上,我看見一具殘敗的野兔骨架,灰濛濛的,腐爛了一半。這個地區以野兔著稱;上世紀一位旅行家威廉·柯貝特曾在不遠處的田間看到很多兔子。這裡還有射獵野兔的活動。這某種程度上是封建時期的習俗,僱來的助獵者把兔子從丘陵趕到射手面前,射手躲在車道上的稻草垛後。這是地產主、勞工和小鎮人團結一致的時刻,就像古時人們為了生存合力狩獵一樣。那隻野兔也許是被射殺的,也許是受了傷被狗叼到了車道上。死掉的野兔變得無用,很快成了腐肉。它也許被一個農場工人或是過路人好奇地翻過身,踢開或者踢到深溝中,最後變幹、分解。

多麼有力的後腿!在死亡中折攏。這副骨架讓我想起十多年前在特立尼達島西南和委內瑞拉的狹窄通道間,有一個佈滿岩石的高聳的小島。這是鵜鶘和軍艦鳥的棲息地,鵜鶘佔大多數,它們在這裡生活、死亡。小島中央的凹陷處堆滿了富有彈性的海鳥糞。巖脊上有整具整具鵜鶘的骨架,它們彷彿知道在庇護所,折起強有力的翅膀準備好了死亡。島上的鵜鶘骨架——被西班牙人稱作“士兵”,後來被英國人稱為“士兵之石”——像是野兔強壯的後腿,外面裹著佈滿灰塵的皮毛。

車道一邊光禿禿的古老斜坡變窄,變得高而陡,於是另一邊就有了一塊田野或者圍場一樣的地。那塊地上有一口池塘。在高而陡的坡下種了樹。這莫名的小池塘,坡的陡峭和高度,散佈的樹,令這片土地有一種奇怪的古老甚至神聖的感覺。

陡坡腳下那片地上的榆樹被一一砍倒——像滿谷的榆樹那樣——只剩地上一英尺高的樹樁。那兒還有一兩匹馬。沒有上鞍,背部寬厚,口鼻部輪廓傾斜,讓它們看上去像笨重的原始動物,和周圍每一樣事物一樣有象徵性:池塘、草場、榆樹樁、散佈著樹的陡坡綠意盎然,每棵樹都投下一個完美的影子。彷彿在一幅拙樸的畫作中,每個元素都被完美地呈現,分開呈現。在一目瞭然的景色中透著神秘:這個地方雖一頭連著光禿禿的丘陵,一頭連著河邊茂密的植物和溼草甸,但看似是獨立的。

那條車轍遍佈的路經過小房子和花園(有一棟是前農場經理的小屋,旁邊有英國郊區式的那種多彩的花園),開始出現鋪築的小路,接著很快到了公路,神秘隨之消失。這條路沿著河水上方丘陵地開出來的路延伸出去。這是傑克在那個週日的午餐飲酒後,決定不去走的路。有一段陡坡通向河流。右邊是堰堤。堰堤之後的溼草甸像是一百五十年前康斯特勃畫筆下的風景。

在古代、康斯特勃和近代之後。在傑克的農舍和舊農場建築的對面看見吉卜賽大篷車時,我首先隱約想起的是奧古斯都·約翰的畫作。那輛大篷車後來又讓我想起E.H.謝潑德為《柳林風聲》所作的插畫。那本書依然新鮮且現代,圍繞一條河展開,那河恰似我現在所見的這條河。大篷車狀況很好,車身油漆鮮亮,像是暫時停在這兒,要再次上路似的。在車道的轉角處(比如銀杉樹旁),你可能會遭遇舊世界,那個大篷車佔據一席之地的世界。

溼草甸也是以這樣的方式(右腦某個角落)消除了康斯特勃和當下的距離:帶著油彩、畫筆和調色盤的畫家是現代的,離我們很近,一如他筆下的畫作,比如水渠和截去樹梢的柳樹。這樣看畫家,這樣窺視畫家的視角,讓過去顯得稀鬆平常。過去彷彿觸手可及,像在眼前般,能讓人走進去。

謝潑德和康斯特勃對舊時風貌的記錄中有自己的想象。而如今,現實又在其上添了更多事物,一種現代的景色:百年山毛櫸立在狹窄的路兩邊,成百上千棵山毛櫸樹苗長在丘陵邊一大排成年山毛櫸和柏油路間鋪滿樹葉的坡上。從公路到河岸的更陡的坡上還有好幾千棵山毛櫸。通透的綠葉交疊,投下一片柔和的綠蔭。鎮上的計程車司機總會帶訪客走這條路觀光。

山毛櫸是房東的父親在世紀之交種下的,後來沒人照看,如今看起來像是父輩大派頭的天然紀念碑。這大手筆來自一個在帝國時期、在工業革命之初財力愈益雄厚的家族。這個家族也在別處開枝散葉。但房東住在距河不遠的地方,只擁有幾畝地,想當年他的家族擁有這兒幾乎所有的土地和房子。

路邊的樹是房東出生前他父親種下的。就在這條路上,在我散步路線的盡頭,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了我的房東。

那是讓人迷惑的一瞥。這條路不僅窄,而且曲折,我因此對過往的車輛很緊張,對這段路上看不清的轉彎處經過的所有車輛都緊張。後來,天色相當晚了,我認出那是莊園的車,就想和菲利普斯先生打個招呼。菲利普斯先生微笑著。這是友好快樂的笑容,出現在一個習慣發號施令並且有戒備心的人身上顯得奇怪,他在外面通常是一臉嚴肅和不耐煩。這笑容中的歡樂和放鬆告訴我現在是特殊場合,他的乘客很特別。

我立刻就明白,坐在菲利普斯先生邊上的那個人是我的房東,這個住在莊園、我卻從沒真正見過面的人。剛剛忘記菲利普斯先生的笑容和路上的危險,還沒等我有意地去看那個陌生人,車就開走了。這是我唯一一次瞥見我的房東,瞅見他的臉,但我描繪不出什麼。

印象中只有圓臉禿頭,穿一套西裝(或是棕色西裝外套),表情和善。我記得最清楚的是——這個細節我確定是真實的,因為想象不到——緩慢揮動的手。在儀表盤上方揮手,我從路上看過去,他的指尖在擋風玻璃底部的位置。

此前,我們從未見面。菲利普斯先生一定告訴過他我是誰——雖然他視力不好,這是他的一大痛苦——他一定在我看見他之前,看見了我。他當時安坐車裡,旁邊是菲利普斯先生,他看我一定要清楚些。我當時猶猶豫豫匆匆一瞥——從察覺到辨認的過程很短——因此我也說不準這如夢境般倏然而逝的畫面,究竟是我的想象還是確有其事。

我覺得那一揮手很和善。但是我當晚打電話給菲利普斯先生時,這種感覺動搖了。他帶著下午車裡的好心情,笑著說是的,當時同車的是我的房東。接著,他彷彿是為了解釋我的疑慮,說:“他在車裡總是會戴著墨鏡。否則胃就不舒服,然後會偏頭痛。”如果他當時戴著墨鏡,我怎麼能看見他眼裡的善意?

於是對房東的這一瞥——瞥見某個意外普通的人——讓他更加神秘。不僅僅是這個人,整個場景都讓人難忘:車載著莊園建造者和樹木種植者的後代,駛在河流和溼草甸上方丘陵邊的山毛櫸樹下。於是對我而言,那個人的性格更多地被他的背景、被公路上的山毛櫸、被莊園永久閉著的前門和後面茂密的花園所表現。

印象中我瞥見了一位慈祥的老人,穿著棕色外套,在車裡羞赧地揮手。車一閃而過時出現的這一畫面回應了我自己的需要。這是我所希望的莊園主的樣子。因為我正是在這個莊園裡,成年以來第一次找到平靜。

很快我發現這一畫面並不真實。與之相反的那幅不那麼具體的畫面也不真實,我透過菲利普斯先生平時提及的細節聯想:一個臉圓體胖的人,西裝扣得緊緊的,戴著墨鏡和帽子,被帶去他沒機會見的鄉村兜風。此行是要讓他激動但安全地(像個孩子站在塔頂欄杆後向下望)看看與他隔絕的世界。但又絕不會讓他過於驚詫,絕對還是倫敦。他不過是去了一趟鄉間,拜訪幾個熟人,天氣好的話會到南部海灘的幾家賓館吃午飯、理髮。(最後這個細節是菲利普斯先生某天無意間向我提起的,這給我幻想中戴著墨鏡、衣著整齊的隱士加上了長而細的頭髮。我看見房東被菲利普斯先生扶著進了某家維多利亞時代風格的賓館,菲利普斯先生兩手攙著房東的左臂,房東的右臂盲目地摸索著。)

這個畫面、我恍惚覺得見過的人或我創造出來的人,都不符合房東在倫敦的熟人對他的描述(他們偶爾來拜訪他)。那個人碎片式地來到我腦海中,離我很遙遠。

他在這裡度過了備受寵愛的童年。就在我現在散步的莊園。在茂密果園的陰涼中有一座兩層的兒童屋。兒童屋很結實,茅草屋頂還算完整,周圍的植物部分被砍倒、腐爛,倒像森林一樣。樓下房間裡有個真的壁爐,兩邊牆上嵌著石頭或水泥架子,有梯子通向二樓,圓錐形的茅草屋頂上開有天窗。要是當玩具屋,它大了點,用作遊戲屋卻又小了。它是成人對兒童屋的設想,沒有什麼想象空間。

房東在經歷過備受呵護的童年後,長成了一個有藝術和社交天分的青年。菲利普斯先生和佈雷給我看過當年的照片,租車人佈雷的父親一輩子在農場工作。佈雷住在父親很久以前從莊園買的燧石和磚砌成的小屋裡。雖然佈雷如今以獨立於農場為傲,甚至拒絕服務莊園的人,但他有各式的莊園紀念品,並且喜歡展示它們。有模糊的黑白照片:莊園聚會,尚未繁茂的花園,昏暗的光線中(黎明或是黃昏?)年輕人坐在溼草甸那兒小溪上的木橋圍欄上。照片和快照會產生惆悵的效果:每一幀照片都捕捉了某個時刻,呈現了很多被忽略的細節,讓人想到它所能追尋的過往,成為一種紀念。同樣的場景,一幅精心創作的畫就無法達到這種效果。

接著,在一次次聚會和二戰之後,他步入中年,心緒紛亂,病態而持續的抑鬱幾乎成了一種病,讓他與世隔絕,躲在莊園裡。後來身體也開始出狀況,最後經受年老的煎熬。

我各方面都與他相反,社交上、藝術上,抑或肉慾上。鑑於他家族的財富隨著十九世紀大英帝國的擴充套件而膨脹,也許我們之間橫亙著一個帝國。這個帝國讓我們有了交集。它解釋了我在新世紀的出生、我用的語言、我的職業和抱負。它最終解釋了我為何出現在山谷的那棟小屋、出現在莊園。但是我們處在——或者始於——財富和特權的兩極,處於兩種不同文化的中心。

二十年前在伯爵府的寄宿處,我開始嘗試寫作,換作住在莊園,莊園應該就是合適的“素材”。但是當時我與英帝國的聯絡也許會成為創作中的壁壘,因為作為一個男人(或者男孩),山谷中的異族身份會折磨我。我作為作家(當時)能夠透過“封鎖”自己的某部分來處理素材。這種敘述中的“封鎖”和隱匿使我作為一個觀察者在渴求瞭解和體驗的過程中錯失了很多。

但是世界在變,時間向前推移著。我發現自己的才能和主題逐漸展現、發展。我的經歷在變,我的想法也在變。我在失望和精神的苦痛中來到莊園,對房東產生了深切的同情,他從世界的另一端起步,現在和我一樣,希望遠離塵囂。我覺得自己和他很親近,非常感激莊園的保護和這兒的氛圍。我從未覺得他的離群索居奇怪。這正是我當時也想做的。

當我來到莊園追逐我的抱負應有的驕傲,我想要剝除我原有的生活。我想盡可能地適應莊園小屋的供給,儘量不去做什麼改變。我想避開虛榮;對我而言,虛榮存在於細微的事情中,比如置辦一個菸灰缸。當煙盒空的時候,別緻的菸灰缸有什麼用?於是我覺得,我本人和我在莊園看見的或我以為看見的相契合,我覺得自己有著同樣脫俗的態度。雖然我知道,人會因種種原因出現相似的狀態或態度,甚至連互不相容的人都會這樣,我還是覺得能深刻理解房東。

我們處於特權的兩極。但是我覺得這種特權對他起消極作用。我抵達這裡時無論是什麼精神狀態,我都知道必須愛惜自己,我知道我早晚會行動起來。他的特權——他的房子、僱員與收入,窗外每天看到的那片屬於他的土地——這特權能抑制他,讓他封閉自己,讓他無所作為和無用。

雖然我們始於帝國和特權的兩端,身處不同文化,但現在作為他的房客,我覺得容易在內心對他產生親切感。

我與房東從未謀面,但我不覺得這奇怪或“詭異”——一個從事文學創作的訪客艾倫用了這個形容詞。他不想讓我看見,我亦不想被他看見,真是不謀而合。這是我作為殖民地民族的遺留特質“神經質”在起作用,但是若解除此地的魔力也會讓我感到緊張。如果我見到房東,聽到他的聲音,聽到他談話,看見他的長相和表情,被迫回話,表現得禮貌,那麼印象會無法抹除。他恐怕會被賦予一種“性格”:虛榮、暴躁、荒謬。我會被推著去作判斷,而判斷會抹滅認同,同時抹消關係。事實上,對我而言房東的性格由莊園和土地的神秘來體現。

<h2>

*</h2>

莊園漸漸令我喜歡。我不習慣這裡季節的變換(我已經描述過)。對建築,我的接受度倒很高,容易把&ldquo;普通的&rdquo;建築當成某個地方的自然表現,因而我花了些時間才將在這裡的所見弄明白。比如小屋雖然名字普通,卻不是一座普通的房子。

這是一棟建在不同高度上的(從小路到溼草甸和河流有一個緩坡)長而矮的房子。它在草坪或是莊園綠地的邊緣。無論我的心情如何,無論我離開小屋多久,無論是出國工作幾個月,還是去索爾茲伯裡,或是下午散步,當我回家,走到那條距離不長、光線幽暗的小徑那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路盡頭的小屋,我的內心總是感到快樂和驚喜。

從公路延伸出來的這段小徑兩旁栽種著紫杉;夏天,山毛櫸蔚然,與蔥蘢的紫杉一起掩映著小路,但即使在綠蔭下,草坪的開闊和小屋柔軟溫暖的色彩都清晰可見。我喜歡長而低矮的房子映襯著山毛櫸樹。小屋牆腳下冒出一兩棵山毛櫸樹的幼苗,但不知為何小屋的地基沒有動搖或下陷。我喜愛這環境,這自然和對的感覺。想到這是我居住的地方,就感到驚奇。

我過了些時日才明白這並不是鄉村的&ldquo;自然&rdquo;,小屋是被設計成這種效果的。牆很厚,也許中間填充了碎石;但表面是燧石碎磚和暖黃色石頭的混合。某一次我看到了這設計和它的意圖,也就看出這是匠人的用心。某天,在邊牆一堆高聳的石頭上,我看見建造者或設計者的首字母刻在上面,姓氏首字母表明他是房東家族的一員,旁邊還有年份&ldquo;1911&rdquo;。

這是這個家族某個人以遊戲之心做的事。在那個遙遠安定的年代,喬治五世加冕的那一年。對於身邊的新鮮事物,我習慣於憑著本能去理解,因而花了些時間才看出這是一種遊戲,以及它在莊園土地的次序安排中的分量。

一排矮籬笆把我的小屋和一棟小單間的沒上油漆的木屋隔開,籬笆歷經風霜變成了灰黑色。木屋呈方形,比我的小屋高,是典型的鄉村風格。牆是厚而粗的木板,牆根保留了樹幹的形狀和樹皮。整個結構架在蘑菇形的石頭上。

我想這座奇特的房子是建造師特意設計的&mdash;&mdash;不知道是不是建造我的小屋的莊園成員&mdash;&mdash;作為護林人在草坪或者說莊園綠地邊上的屋棚。我在這兒待了三四個年頭後,某個夏日午後,園丁皮通吃完午飯心情放鬆,開啟了久經風霜的門讓我看。雖然這房子很多年沒有使用,門卻輕易地開啟了,並且沒有散架!

這並不是護林人的屋棚,而是個馬廄,甚至有個存放稻草的閣樓。閣樓裡仍有稻草,牆上的釘子上還掛著繩索、馬具以及用在馬身上的皮革製品。屋子裡還散發著馬的氣味,蜘蛛網下方的木地板非常乾淨。屋外的一切都受風雨侵蝕。內部&mdash;&mdash;這個木屋或者木盒比從外部看來高大很多&mdash;&mdash;一切都被保護,除了偶爾會遭到歐掠鳥的圍攻,尤其是春季的兩三週裡。

一個像護林人小屋的馬廄(我讓自己的幻想繼續);跨過草坪有一個壁球場,它的明顯粗糲的牆面和我小屋的牆一樣出自精心考慮。旁邊是粗木料搭成的車庫或馬車棚。接著是古舊的覆滿常春藤的倉庫或穀倉,燧石堆砌成的牆,穀倉後部成了教堂院子的圍牆。在丘陵和溼草甸的空曠、開闊之後,這裡不期然出現了中世紀擁擠而拘束的遺蹟與提示。正如沿著車道,老農場經理現代化的平房處在有著一道道條痕的古老陡坡邊上。於是在這裡,我對我住的小屋、護林人的屋棚和旁邊的農場屋舍的幻想,與中世紀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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