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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前跟萊爾喝了啤酒後,今天我從我住處所在的峭壁開車往下到平地,再從平地開到低地,一路往堪薩斯城西邊的工業區駛去。這一區在畜牧業興盛時代非常繁榮,近幾十年則蕭條至極;如今放眼望去,只見一棟棟高大而安靜的磚造建築,牆上仍掛著諸如雷夫瑞冷凍、倫敦啤酒、丹豪澤牛犢企業等招牌,而那些公司早已不復存在。少數幾棟陳舊建築改建成鬼屋遊樂園,只在萬聖節前後會開燈,變身成五層樓高的滑梯和吸血鬼城堡,醉醺醺的青少年把啤酒藏在繡著英文字母的外套底下。

3月初的工業區舉目荒涼。我駛過寧靜的街道,偶爾瞥見人影在建築物裡進出,不明白他們在這裡做什麼。

我一路開到密蘇里河附近,這塊工業區先前空了一半,現在更是死寂,瀰漫著不祥之氣,徒留一片聳立的廢墟。

我停在一棟四層樓高的建築前面,上面寫著託曼企業,心裡的不安頓時浮出水面。我後悔自己當初沒多交幾個朋友,或者說,我後悔自己連個朋友都沒有。我應該找人陪我一起來的。就算沒人陪,也應該要有人知道我來這裡並等著我彙報情況,但實際情況是:我在自家樓梯上留了字條,寫下我去了哪裡,還附上萊爾的信。萬一我真的失蹤了,警方至少知道從哪裡開始找。當然啦,如果我有朋友的話,她一定會跟我說:打死我也不讓你去。女人講話總是這樣,帶著幾分保護的口吻。

或許只是我多慮了。親人遇害之後,我面對任何狀況都無法正常反應,什麼事都往壞處想,畢竟壞事總會發生的。

話說回來,我,麗比,再遭遇橫禍的機率應該微乎其微吧?我應該可以平安度過餘生吧?以統計資料來說這樣才合理吧?由於我無法決定未來是好是壞,所以我若不是小心過頭(睡覺時家裡的燈全部開著,還要在床邊放一把我媽的左輪手槍),就是馬虎到可笑(一個人跑到空曠的建築來參加什麼殺手俱樂部)。

我穿著粗跟的靴子,頓時比平常高出七八厘米。因為腳受過傷,右腳的鞋子穿起來感覺鬆鬆的。我想舒展筋骨。我覺得全身緊繃。天哪,我的牙齒在打戰。怎麼會有人貪錢到這種地步?我努力剋制自己不要鄙視我現在的行為。我昨天是怎麼想的?我記得我把自己想得挺高尚的:他們對我的家人很有興趣,我為我的家人感到驕傲,我可以提供他們別人沒有的情報。如果他們聽完要付我錢,那我就收下,這是我應得的。

不過,老實說,我一點也不以我的家人為驕傲。天家的人向來不討人喜歡。我爸路尼既是瘋子又是酒鬼,個子很矮,會一點拳腳功夫,脾氣粗暴卻不能服人;我媽生了四個小孩,而她又照顧不過來。我們是赤貧人家的窮孩子,身上散發惡臭,心機重,上學的每一天都在顯露我們的窘境:沒吃早餐,襯衫有破洞,掛著鼻涕或喉嚨發炎。我們三姐妹短短的小學生涯裡,四度把跳蚤傳染給全校同學。骯髒的天家人。

二十多年後的我,依然走到哪裡都需要幫助。說穿了就是錢的問題。我牛仔褲後面的口袋塞著一張字條,是蜜雪在案發前一個月寫給我的。她從活頁筆記本撕下來一頁,然後把參差不齊的頁邊小心翼翼地裁掉;寫完字後,再大費周章地把信紙折成箭的形狀。信裡面寫著蜜雪小學四年級的心事,比如班上的男生、囉唆的老師,還有某某富家女在生日時居然收到名牌牛仔褲。都是些無聊的瑣事,不值一提。我有好幾箱這種東西,每次搬家都跟著我移動,但我從來沒有開啟箱子再看過。蜜雪這封信我要賣兩百美元。一想到我還有好多這種垃圾可賣,我就心虛地雀躍了一下。我還有一堆紙條、照片等等我沒勇氣扔掉的廢物。

我下車,深呼吸,轉動一下脖子。夜晚的氣溫很低,但透著宜人的春意。一輪黃色的明月高掛天空,恰似一盞燈籠。

我踏上沾滿淤泥的大理石臺階,趿著靴子踩過骯髒的枯葉,傳來老骨頭斷裂的病態聲響。這棟建築有好幾扇厚重的鐵門。我上前敲門。等了一會兒,又伸手敲了三下,然後就杵在月光裡,像被觀眾喝倒彩的雜耍演員。我正要用手機撥電話給萊爾時,鐵門突然敞開,一個長臉的高個子正在打量我。

“嗯哼?”

“呃,萊爾·沃斯在嗎?”

“我們這裡怎麼會有萊爾·沃斯呢?”他面無表情地說。他想整我。

“去你媽的。”我脫口就罵,然後轉過身,覺得自己像個白痴。我走下三級臺階,長臉突然把我叫住。

“喂,等一下,你脾氣怎麼那麼暴?”

對,我天生脾氣就暴,我想象自己生下來就歪七扭八,四肢五官全長錯位置。我很容易失去耐性,但還不至於張口就說髒話,不過現在似乎也快到這個程度了,沒說幾個字就來句髒話。

我停下腳步,面對下樓的方向,兩腳一上一下各踩著一級階梯。

“好好好,我認識萊爾·沃斯,可以了吧。”長臉男子說,“是有人邀請你來嗎?”

“我不知道。我是麗比·天。”

他大吃一驚,下巴都快掉了下來,吸了一口口水又闔上,然後像萊爾那樣確認我的身份。

“你把頭髮染成金色了。”

我對著他挑眉。

“來吧,我帶你下去。”他說著,幫我把門開啟。“來吧,我又不會咬人。”

只要聽到“我又不會咬人”這句話,我的火氣馬上就上來了;還有一句話能讓我翻臉翻得更快,那就是當某個臉長得像火腿的醉漢看到我經過就大聲嚷著:笑一個嘛,笑笑又不會死!

呸!就是會死,老色鬼。

我轉身往上走,惡狠狠賞了他一個白眼,而且我故意放慢腳步,讓他得撐住門更久一點兒。混蛋。

我走進洞穴般的前廳,只見牆上嵌著黃銅燈飾,形狀像麥稈。頭頂天花板挑高十二米,上面畫著溼壁畫,只能隱約看出是鄉村男女在荷鋤或掘土的身影,其中有個女孩,臉蛋已經消失,手裡似乎握著跳繩或是蛇之類的東西;西邊角落的天花板不知何時塌陷,原本畫上的橡樹應該綠葉成蔭,可是卻缺了一角,被室外的藍色夜空取代。透過缺口,我能看見月光的清輝,卻看不到月亮。雖然前廳沒有電,很暗,但我依稀認出堆在角落的垃圾。俱樂部成員把霸佔此處的人趕走,接著拿出掃帚打掃室內。不過還有一股尿騷味。牆上有一個以義大利麵條固定著的陳年安全套。

我咕噥道:“你們就不能租個,呃,宴會廳嗎?”我聽見大理石地板嗡嗡嚶嚶,看來所有的活動都在樓下進行。

那個長臉男說:“我們不是什麼超人氣俱樂部。”他看起來很年輕,一張豐腴的臉長了很多痣,還戴著一副綠松石耳環。我總是直接將這種人歸類到愛打遊戲的宅男,通常飼養雪貂,而且覺得魔法很酷。他說:“這棟建築有某種……氛圍。1953年,託曼家族有人就在這裡舉槍自盡。”

“哦。”

我們停下腳步,凝視著對方,他的面孔在幽暗中游移模糊。我看不出我們該如何下樓。左邊那幾部電梯顯然不能用:電梯廂發黑,卡在上下兩層樓中間。我想象裡面有一群穿西裝打領帶的鬼魂,等著電梯再度啟動。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哦,對了……我想跟你說……關於你家的事,我很遺憾。雖然過了那麼多年,但我確定……我還是無法想象那種情況。那簡直,簡直跟愛倫·坡寫的恐怖小說一樣。”

“我試著不去回想這些事。”我回他一句我碰上這種問題時的標準答案。

他哈哈大笑。“哎呀,那你跑錯場子了。”

他帶我拐了個彎,進入另一條走廊,走廊兩邊以前應該是辦公室。我踩著碎玻璃,每經過一間就往裡面瞥一眼:空的,空的,有手推車,有糞便,有營火的餘燼;一個醉鬼正在喝一升裝的啤酒,興高采烈地“嗨”了一聲。

長臉男說:“他叫吉米。他看起來很正常,我們就讓他留下了。”

我心裡想著:真有愛心!卻只是跟吉米點了個頭。我們來到一面防火牆前,牆上有一扇門;一推開,就聽到從地下室傳來絃樂、重金屬樂以及人們彼此喊叫的噪音。

他說:“女士優先。”但我不動。我不喜歡有人走在我後面。“好吧,那我先進去,你跟我來。”

我原本考慮趁機腳底抹油,但一想到假如我開溜,這個長臉——這個他媽的扮成文藝復興時代街頭藝人的死傢伙——就會跑下樓跟他的朋友說:她嚇壞了,逃跑了!然後所有人大聲嘲笑,而他一定會跟他朋友說:她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然後比出一米五的高度,讓大家知道我從小學畢業以後就沒再長高。想到這裡,我心裡默唸著堅持堅持堅持,繼續走在他身後。

我們往下走一層樓,走到地下室的門口,這扇門上貼滿了傳單:“22號攤位:珍藏莉茲·波頓!歡迎前來交換販賣相關收藏品!”“28號攤位:卡拉·布朗[1]咬痕的論證。”“14號攤位:角色扮演質問凱西·安東尼[2]。”“15號攤位:湯姆上菜——今日選單:瓊斯鎮慘案[3]和小范妮分屍案[4]。”

接著,我看到一張印得很粗糙的藍色傳單,傳單一角有一張我的大頭照:“可怕的一天!堪薩斯牧場大屠殺——歡迎跟我們一起抽絲剝繭,與神秘嘉賓面對面。”

我心裡再次掙扎著是否離開,但這時地下室的門敞開了,我被引進一間非常潮溼、沒有窗戶的房間,裡面擠了大約兩百人,大家你靠著我、我靠著你,對著彼此的耳朵吼叫,手搭著對方的肩。眼前情景,跟以前唸書的時候老師給我們看的美國中西部蝗災影片簡直一模一樣:一雙雙眼睛瞪大看著我,下顎嚼呀嚼的,手肘弓起來。

室內佈置得很像跳蚤市場,總共有幾排攤位,攤位之間則用廉價的鐵絲網隔開。每一樁謀殺案各有一個攤位。我掃視一圈,大概有四十幾個。一臺發電機有氣無力地運轉著,連供一串燈泡發亮都很困難,那串燈泡沿著地下室吊在電線上,不規律地擺動著,打光的角度非常差,把人照得跟死屍一樣。

站在地下室另一端的萊爾看到我來了,馬上用肩膀頂開路,橫著身子,像箭一樣射過人群,火速朝我走來。

他在這裡顯然是大人物,大家都想拍他馬屁、跟他說話。他彎下腰,讓一個男孩附在他漂亮的耳邊嘀咕,然後他直起腰桿,頭不小心撞上天花板的手電筒,惹得眾人哈哈大笑,手電筒則像警燈一樣三百六十度旋轉,照得大家的臉一明一暗。男人的臉。男孩的臉。整間地下室裡女孩不多,我總共只看到四個,她們都戴眼鏡,長相平庸。那群男人也沒多帥,有些是留鬍子的專業人士,有些是住在郊區的平凡老爹,人數最多的是二十來歲的青年,他們頂著廉價的髮型、戴著數學怪胎才會戴的眼鏡,格調跟萊爾和帶我下樓的男孩相同:沒有出色的外形,卻自命不凡,認為自己聰明絕頂。呸,跟廉價剃鬚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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