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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勒姆的彼得生來就是個惹是生非的人。

他是從王橋的大修道院轉到林中的這個附屬修道院的,不難看出王橋大修道院為什麼急於擺脫他。他又高又瘦,年齡不到三十歲,機敏過人,藐視一切,總感到生活對他不公。他初來時在地裡幹活兒,飛快地搶在前面,然後就指責別人懶惰。然而,出乎他的意外,大多數修士都能和他齊頭並進,最後那些年輕的簡直把他拖垮了。此後他除了偷懶便是想些邪門歪道,其中一點就是說別人貪吃。

開始時他只吃他的半份麵包,一點肉也不吃。他白天在溪中喝水,把他的啤酒沖淡,並且拒喝葡萄酒。他指責一個要添粥的健康的年輕修士,還把開玩笑地喝了別人的酒的小夥子弄哭了。

當修士們從山頂上走回修道院吃午飯的時候,菲利普院長認為,修士們並沒有顯出什麼貪吃的證據。年輕人都精瘦有勁,而年紀大些的則是身材細長,曬得黝黑。沒有一個有那種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蒼白虛胖樣子。菲利普認為,修士就該瘦。胖修士會引起窮人嫉恨這些上帝的僕人。

彼得想出絕招,用懺悔的形式來掩蓋他的譴責。“我一直犯有貪吃罪,”那天早晨他們坐在剛砍倒的樹上休息,吃著黑麥麵包、喝著啤酒時,他這麼說了一番,“我已經違反了聖本篤的戒律,修士們本來是不許吃肉喝酒的。”他看了一圈周圍的人,揚著頭,黑眼睛閃著得意的光彩,最後他把目光對準菲利普,“這兒的每一個人都犯了同樣的罪,”他的話說完了。

彼得居然會這樣,實在令人難過,菲利普想。這個人對上帝的事業盡心竭力,他有聰慧的頭腦,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偉大力量。但他似乎不可遏止地要出人頭地,要始終引人注目;而這一點驅使他製造事端。他確實是個害群之馬,但菲利普對他的愛不亞於對別人,因為菲利普能看到在狂妄自大和尖酸刻薄背後的他那不安的靈魂:他並不真正相信,會有人真心真意地關心他。

菲利普說:“這話使我們有機會回憶起聖本篤對這一問題的說法。你還記得他的原話嗎,彼得?”

“他說:‘除了病人,人人都應忌葷。’又說:‘酒絕不是修士的飲料。’”彼得回答說。

菲利普點點頭。不出所料,彼得對這一戒律所知不如菲利普清楚。“差不多,彼得,”他說,“聖徒所指並不是肉,而是‘四條腿動物的血肉’,即使如此,他還指出了例外,不僅包括病人,而且包括弱者。他所說的‘弱者’是什麼意思呢?在我們這個小天地裡,我們持這樣的觀點:那些在地裡艱苦工作而削弱了健康的人,需要不時吃些牛肉來保持體力。”

彼得悶聲不響地聽著這番話,不以為然地擰起眉毛,兩道濃黑的眉毛在他那大大的鷹鉤鼻的鼻樑上連在一起,整個面孔成了一副強按下蔑視的面具。

菲利普接著說:“在酒的問題上,聖徒說:‘我們解釋,酒絕不是修士的飲料。’使用‘我們解釋’這樣的字眼的意思是,他對禁酒並不完全認可。他還說,一天飲一品脫酒對任何人都足夠了。他要我們不要飲酒過度。顯然,他並不希望修士徹底戒酒,這一點不是很清楚嗎?”

“但是他說,諸事均應保持節儉,”彼得說。

“你是說我們這裡不節儉嗎?”菲利普問他。

“我是這樣認為,”他斬釘截鐵地說。

“‘讓那些上帝賜予節制權的人知道,他們將受到適當的獎賞,’”菲利普引證說,“如果你覺得這裡的伙食太大方,你可以少吃一些。但要記住那位聖徒還說了些別的話。他引用《哥林多前書》,聖保羅在那部書中說:‘人人都有上帝賜予的天賦,一個是這樣,另一個是那樣。’後來,那位聖徒告訴我們:‘出於這一原因,對別人的食量不能毫無疑慮地加以決定。’在你齋戒和反省貪食的罪過時,彼得,請你記住這一點。”

他們後來又回去幹活兒了,彼得做出一副殉教者的樣子。菲利普明白,他是不會這麼容易就啞口無言的。在修士的三項誓言“貧困、純潔和服從”中,讓彼得感到煩惱的是服從這一項。

當然,對付不服從的修士有的是辦法:單獨關禁閉,只給麵包和水,鞭笞,最後還有開除教籍和逐出教團。菲利普在使用這些懲罰手段時通常都不優柔寡斷,尤其是當某個修士想要試驗一下菲利普的權威時更是如此。其結果就是他成了人們心目中強硬的紀律執行人。但事實上他痛恨使用嚴厲的懲罰手段——它對修士間的兄弟關係造成不和諧並且讓大家都不愉快。反正,就彼得而論,懲罰絕不會有任何好處——的確,它只會讓他更驕傲、更不肯原諒他人。菲利普得尋找一條途徑來控制彼得,並同時軟化他。這可不容易。不過他當時就想,如果一切都那麼輕而易舉,人們也就不需要上帝的指引了。

他們到達了修道院所在的林中空地。就在他穿過空場時,菲利普看到約翰兄弟從羊圈那兒向他們用力揮手。他叫做八便士約尼,有點傻頭傻腦。菲利普奇怪他這會兒有什麼可激動的。和約尼在一起的,是一個穿教士長袍的男人。他的樣子看上去似乎很面熟,菲利普趕緊過去。

那教士是個矮小結實的人,年紀在二十五歲上下,長著一頭剪短的黑髮,那雙明亮的藍眼睛機敏地眨著。菲利普望著他如同在照鏡子。他驚奇地意識到,這教士原來是他弟弟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還抱著一個新生的嬰兒。

菲利普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更讓他震驚:是弗朗西斯,還是那嬰兒。修士們全都圍攏過來。弗朗西斯站起身,把孩子遞給約尼,這時菲利普擁抱了他。“你在這裡幹什麼?”菲利普高興地說,“你怎麼會抱了個嬰兒?”

“等會兒我再告訴你我為什麼在這裡,”弗朗西斯說,“至於這個嬰兒,我在樹林裡發現的,孤零零地躺在一堆火旁邊。”弗朗西斯停住了。

“然後呢……”菲利普催促著他。

弗朗西斯聳了聳肩。“我沒法告訴你更多的情況了,因為我就知道這一些。我本想昨晚趕到這裡,但沒成功,所以就在一個護林官的小屋裡過夜了。今天一清早就離開了那裡,正騎馬沿路走著,聽到了嬰兒的哭聲。不久就看見了他。我撿起他,抱到這裡。這就是全部情況了。”

菲利普用懷疑的眼光看著約尼臂彎裡的小包袱。他試探地伸出一隻手,掀起毯子的一角。他看到一張皺巴巴的粉紅色小臉,一張張開著、沒有牙齒的嘴和一個光禿禿的小腦袋——如同一個年長的修士的縮小形象。他把包袱多開啟了一點,看到了弱小的肩膀,揮動的胳膊和緊握的雙拳。他仔細地看了看從嬰兒肚臍垂下來的臍帶的殘蒂,有點令人作嘔。這是天然的嗎?菲利普不知道。它看上去就像一塊癒合的傷口,會這麼一直留下去的。他把包袱又往下揭了揭。“一個男孩,”他說,隨著一聲乾咳,就又給包上了。一個見習修士咯咯直笑。

菲利普突然感到無能為力了。我到底該拿他怎麼辦?他思忖著。喂他?

那嬰兒哭了,那聲音如同一曲頗受喜愛的讚美詩一般撥動他的心絃。“他餓了,”他說,他的心靈深處在想:我怎麼知道的?

一個修士說:“我們沒法喂他。”

菲利普剛要說:為什麼不能?跟著他就明白為什麼不能:數英里之內沒有女人。

然而,約尼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菲利普這時看到了。約尼坐到一個方凳上,把嬰兒放在膝頭。他手裡拿著一條毛巾,把一角擰成螺旋形。他把那個角蘸進一隻奶桶,讓毛巾吸收一些奶水,然後把布角放到嬰兒的嘴邊。嬰兒張開了嘴,吮吸著毛巾,嚥下去。

菲利普簡直有點受鼓舞了。“這辦法很聰明,約尼,”他驚訝地說。

約尼咧嘴笑了。“我以前這樣做過,一頭母山羊死了,但羊羔還沒斷奶,”他得意地說。

所有的修士都眼巴巴地看著約尼重複著那簡單的動作:把毛巾蘸上奶,讓嬰兒去嘬。當他把毛巾觸到嬰兒的嘴唇時,有的修士會張開自己的嘴巴,菲利普看著覺得很好玩。喂這嬰兒挺慢的,不過嘛,喂嬰兒本來就是個慢功夫。

韋勒姆的彼得和大家一起著迷地看著嬰兒,居然有一段時間忘記了對一切都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習慣。這時他醒悟過來,說:“找到孩子的母親,麻煩可少多了。”

弗朗西斯說:“我懷疑能不能行得通。那做母親的可能沒結婚,被違反道德的念頭嚇慌了。我猜她很年輕。也許她好歹把懷孕的事掩飾過去了;後來,到產期臨近時,她就跑出家門進了森林,點起一堆火;一個人生下孩子,然後把孩子撇給狼,又回到她來的地方。她會確保自己不被發現。”

嬰兒睡著了。菲利普一時衝動,從約尼懷裡接過了孩子。他用手把他舉到胸前,搖著。“可憐的小東西,”他說,“實在實在可憐啊。”那種要保護和關心這嬰兒的迫切感,激流般地充溢著他。他注意到修士們都在盯著他,對他突然表現出來的溫情感到吃驚。他們當然從來沒見過他愛撫過誰,因為身體的慈愛在修道院中是嚴格禁止的。顯然,他們原以為他根本不會這樣。唉,他想,他們如今總算知道實情了。

韋勒姆的彼得又開口了。“我們得把這孩子送到溫切斯特,在那兒給他找個養母。”

要是這句話出自別人之口,也許菲利普不會脫口反對;可這是彼得說的,於是菲利普就連忙發話了——從此他的生活就大不一樣了。“我們不打算把他送給一個養母,”他斬釘截鐵地說,“這孩子是上帝恩賜的。”他的目光掃遍周圍所有的人。修士們睜大眼睛,回望著他,玩味著他的這番話。“我們要親自照顧他,”他接著說,“我們要餵養他,教育他,按上帝的方式把他撫育成人。然後,等他長大以後,他自己就成為一個修士,這樣,我們就把他還給上帝了。”

四下是一片茫然的寂靜。

這時彼得憤憤地說:“這是不可能的!修士不能撫育嬰兒!”

菲利普和他弟弟相視一笑,共同想起了一段往事。菲利普重新開口時,他的聲音中壓著往事的重負。“不可能?不,彼得。相反,我敢說這事辦得到,我弟弟也有這種把握。我們從經歷中知道這一點。是吧,弗朗西斯?”

就在如今菲利普認為是末日的那一天,他父親負傷回家。

菲利普是第一個看到他的:騎馬沿著迤邐的山側小路,來到北威爾士的山中茅屋。六歲的菲利普跑出去迎接他,還和往常一樣;但這一次爹沒把他的小男孩甩上他身前的馬鞍。他騎得很慢,在鞍上東倒西歪,用右手拽著韁繩,左臂受了傷垂著。他面色蒼白,衣服上濺滿血點。菲利普又好奇又害怕,因為他還從來沒見過他父親露出虛弱的樣子。

爹說:“叫你媽來。”

他們扶他進屋後,媽撕下了他的襯衫。菲利普嚇壞了:他一向節儉的母親心甘情願地撕毀了好好的衣服,實在比鮮血更讓他震驚。“現在別為我擔心了,”爹說,但平日裡他那大嗓門已經虛弱得像是低聲嘀咕,而且媽也沒有理睬——這又令人震驚,因為素來他的話就是法律。“別管我,叫大夥兒都起來,到修道院去,”他說,“該死的英格蘭人馬上就要來了。”山頂上有一座帶教堂的修道院,菲利普不明白,今天又不是禮拜天,幹嗎要到那兒去。媽說:“要是你再流血,你就哪也去不了了。”格溫姑姑說,她要敲響警鐘,跟著就出去了。

多年以後,當菲利普想起隨後發生的事情時,他才明白,當時大家都把他和他四歲的弟弟弗朗西斯忘記了,沒人想著要把他們帶到修道院的安全地方。大人們都想著自己的孩子,而且以為菲利普和弗朗西斯和他們的父母在一起,不會出事;可是爹失血過多,奄奄一息,媽又忙著救護爹,結果,英格蘭人把他們四個人全都抓住了。

菲利普小小年紀,他的生活經歷還沒有給他提供任何心理準備,就只看見兩名武裝士兵把門踢開,衝進了只有一間屋的房子。換一種場合,這兩個士兵絕不會讓人害怕,因為他們是那種又高大又蠢笨的大人,他們嘲弄老婦人,取笑猶太人,半夜都能在酒館外面打架的。可是如今(菲利普多年以後終於能夠客觀地看待那天的事情時才明白)那兩個年輕計程車兵一心要殺人。他們剛打完仗,聽到過人們絕望的尖叫,看到過朋友倒下死去,他們也當真嚇得沒了理智。但他們打勝了那一仗,並且活了下來,此時正在追擊敵人,除去更多的流血、更多的尖叫、更多的傷口和更多的死亡,什麼都無法使他們滿足;當他們如同狐狸進了雞舍似的衝進這間屋子裡時,上述的一切都寫在了他們扭曲的臉上。

他們的動作非常迅猛,然而菲利普依然能夠記得隨後發生的每一件事,就好像每一個動作都持續了很長時間。兩個士兵都穿著盔甲,但只是一件鎖子甲短背心和一個帶鐵條的皮盔。兩個人都握著出鞘的劍。其中一個很醜,長著一個又大又彎的鼻子和一隻斜眼,他像猩猩那樣齜牙咧嘴。另一個留著濃密的鬍子,上面濺著血——大概是別人的血,因為他看起來不像掛彩的樣子。兩個人沒動地方,只是用眼睛掃視著房間。他們那無情又自私的眼睛放過了菲利普和弗朗西斯,注意到媽,最後停留在爹身上。幾乎不等別人做出反應,他們就撲向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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