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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3月1日。

對於慄橋浩美來說,這一天是極平凡的日子。至少這天晚上八點多,準確地說晚上八點十六分四十五秒那個瞬間之前,是一個無所事事的無聊的日子,而且本來就應該那樣結束一天的。

中午起床以後,母親告訴他,他才想起來,這一天是“長壽庵”新裝修開業的日子。

“你要給高井家送賀禮。”

母親說這句話的口氣儼然在說:“你要把死貓埋到院子裡”。而且那種口氣好像是說,我連看都不願看死貓,更甭提碰它了,你去吧。

“浩美,你給我買些花送過去。”她命令道。

浩美用一副剛起床的表情看著母親。儘管慄橋壽美子只有五十三歲,外表看起來卻好像超過了七十歲,這都是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就患有的腰腿、肩膀、肘部關節痛的折磨,使得矮小枯瘦的整個身體奇妙地扭曲了的緣故。她本人稱之為“風溼病”,跟與她親密的人、並非那麼親密的人、連初次見面的客人,甚至對她那種不自然的姿勢投以同情一瞥的人都會說:

“這種病就像活活地被拆散了一樣疼痛難受。”

而一旦對方可憐她,她便會開始細緻入微地講述早晨起床的時候,越來越不中用的脊樑骨如何發出吱吱嘎嘎的鬱悶的聲音,想到樓上取庫存的胃藥,每爬一層樓梯,這兩個可憐的膝蓋會疼得多麼厲害。過一會兒,她的聽眾開始皺起眉頭,一臉嚴肅地歪著嘴角。但這並不是因為同情壽美子,而是因為不知道怎樣才能快點逃離這兒而感到困惑。壽美子絲毫也注意不到這些,她仍然一邊逼近突然一不小心掉入她絮絮叨叨的陷阱的對方,一邊繼續訴說風溼病是如何痛苦地奪去人類的尊嚴。

然而,慄橋浩美非常瞭解,壽美子至今一次沒有到醫院看過自己的“風溼病”,也沒有找過專門的醫生。而且他在心靈的某個角落,總是想著會不會有治療風溼病方面日本最好的醫生偶然出現在這個有些骯髒的藥店前面。醫生一眼看到壽美子,這麼說:“你是日本第一的風溼病患者,到我的醫院來吧。”這樣的話,無論母親如何不想去,用盡全力抵抗,他也會把繩子系在她的脖子上,把她拉過去,一直到那家醫院,到那個醫生的診察室。然後,蹲守在診察室門前,在醫生給壽美子治療的時候,一邊袖手旁觀地嘲笑,一邊聽著她的哀嚎:“大夫!我不是風溼病!如果風溼病的治療這麼痛苦的話,我就不是風溼病!”壽美子不斷地喊叫的時候,他會頂住診察室的門,不讓她逃出來。

在慄橋浩美看來,母親確實有病,但不是身體的疾病,而是頭腦不正常。

“我今天出去。”慄橋浩美說道。母子倆隔著廚房的小餐桌相對而坐,母親坐在椅子上削著蘋果皮。好像父親在站櫃檯。

“所以,我去不了長壽庵。”

壽美子一邊沙沙地削著蘋果皮,一邊往上翻眼珠看了一眼兒子。

“又和那個女孩子出去嗎?”

“女孩子,哪個女孩子?”

“長髮的女孩呀。上次不是在店前面轉來轉去的嗎?”

“我的女朋友可不轉來轉去的。她有正兒巴經的名字,你叫她名字好了。”

“你一個接一個地騙女人,我哪裡有空記住她們的名字。”

說著,將削完的蘋果用水果刀喀哧一聲切開。她不用切菜板,而是直接用刀在盤子上切,所以發出了慄橋浩美最討厭的金屬聲音。

慄橋浩美默默地俯視著母親的頭頂。為什麼要削蘋果呢?為什麼這些傢伙吃東西呢?為什麼他們總是活著呢?

這麼一說,他想起了自己沒錢。昨天被明美纏著,給她買了手鐲,搞得他身無分文了。那丫頭說:“你會為了我把錢一下子用光嗎?讓男人為了我掏光腰包那可是我的夢想哩。”

“不管怎樣吧,我還是到和明那兒去一趟。”慄橋浩美朝著母親的頭頂說道。母親的後腦勺已經脫髮了,頭髮很稀疏,能夠看得見頭皮,好像不是人一樣。他覺得從頭髮的縫隙看得見頭皮的生物實在不像樣。

“那答應買花嘍?”

壽美子把蘋果切成四份,剜掉核,盛在盤子裡。一邊盛,一邊拿了一片放在嘴裡,嘴裡一邊咀嚼著一邊回答:

“買漂亮一點的。”

是讓買漂亮一點的吧?

“錢在哪兒?”

壽美子一邊嚼著蘋果一邊看了他一看,然後把水果刀放在桌子上,將手伸到旁邊碗櫃抽屜裡。浩美知道,錢包放在那裡邊。從他小時候起,放錢包的地方就一直放在那裡,從未變過。不久他就常常地從那個錢包裡把錢拿走,壽美子即使發覺了,錢包的地方也沒有動過,就好像默許了似的。

但那個時候——對,是高中一年級的時候——好像突然睡醒了一樣,慄橋浩美恍然明白了。母親不改變放錢包的地方既不是因為愛他,也不是因為想對他好,同樣也不是因為想嬌慣他,而是因為害怕他。

那天晚上,慄橋浩美第一次打了壽美子。由於不再有所顧忌,所以堂而皇之地打了一頓。母親哭了,但並沒有生氣。父親則視而不見,當時正在洗澡。那天晚上傍晚的時候他已經洗過澡了,但見事不妙又慌忙進去洗了一次。

放錢包的地方不會變。現在只有慄橋浩美才有改變它的許可權。正因為如此,看著母親從那裡拿出錢來交給他,他感到很愉快。

“一張?一盆漂亮的盆花沒有兩萬下不來。”

“用不著那麼貴的。”

“還是小氣!”

慄橋浩美把一萬日元摺疊小了,像夾香菸、鉛筆似的,夾在左耳上。因為還穿著睡衣,所以只有這樣做。

“出去的時候我會去一趟長壽庵的,”他說道,“儘量買個大的花盆給他。”

然後,今天從和明那裡再敲詐他五萬日元,他想。因為我拿著一萬日元的花盆去,而且“長壽庵”也許生意不錯。

壽美子沒說話,正好削完了第二個蘋果,接著把它切了,剜掉核,又盛在盤子裡。一邊盛,一邊又拿了一塊放進嘴裡。然後拿著盤子站起來,蹣跚著向藥店走去。

把蘋果削了與老頭兒兩個人吃。但把盤子端給老頭兒之前先自己把甜度最大的部分吃了。就是這樣的夫婦,這樣的父母。而且兩個人都頭腦不正常。

慄橋浩美去化妝室洗臉,一邊哼著歌曲。

頭腦不正常。

爸爸媽媽都是。差不多一樣頭腦不正常。慄橋浩美髮覺這一點是在十七歲的時候。因為那年春天,給他出生以前、甚至父母結婚以前就死去了的母親的母親作了一次法事。從浩美看,就是外祖母的法事。

壽美子出生於千葉縣東金附近的一個村子。家裡一半農業,一半雜貨店,兩者都經營不善,只有貧窮是確定無疑的。

壽美子是次女,初中畢業後集體就業來到了東京。二十歲的時候相親結婚以後,幾乎沒有回過孃家。孃家由長子繼承,不再幹農活,把雜貨店改成了超市,好歹勉強餬口。法事由她的孃家張羅,在東金站附近的一個便宜的儀式廳的一個房間裡舉行。

慄橋浩美的父母都父母早喪,所以浩美從不知道祖父母、外祖父母的存在。儘管如此,則雄由於從他的父親繼承了房子和藥店的生意,所以有時還談起祖父母的事,身邊也留有他們的相片。但外祖父母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這麼多年來連提都沒有提起過,而且他也並不覺得不談他們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所以突然間冒出個法事——雖然是三十年忌日,或三十三年忌日,年數相當長的法事——他覺得被硬拉去參加別人的葬禮似的,極不愉快。壽美子卻格外認真,覺得終於能正兒八經地做母親的法事了,因而感到非常高興,而且正因為如此才拽著浩美也去出席。浩美去了以後被一群雖說是親戚卻都很陌生的面孔團團圍住,也只好一聲不吭。

如果他堅持絕對不想去的話,想必也是可以不出席的。當時浩美已經有了能打母親的許可權,在家中稱霸,所以只要給壽美子一拳頭,打碎她的下巴,應該星期天就可以不去東金那麼偏僻的地方了。

但是他卻沒有這樣做。它既不想與母親方面的親戚夥伴會面,也並不想跟他們打招呼,只是因為這個法事引起了他一點點興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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