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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開著弗洛狄亞的車。他是為今晚的事而借這部車的。依約,他要在九點的時候在機場的地鐵車站等她。九點整的時候,這輛車終於欲行又止地停在他的身旁。

“你是不應該故作堅持的。”她說。

高塔上的滑車還在他們的頭頂上晃盪著,但是街上已經瀰漫了宵禁的氣氛。夜晚潮溼的空氣中充滿了秋天的氣味。一輪殘月掛在霧色矇矓的天空中,正好就在他們的頭上。偶爾,他們的手互相磨搓著。偶爾,他們的手也緊緊地握在一塊。巴雷注視著後視鏡,鏡子被撞過,一角已破損,但他還是可以從鏡子裡看到後面有車子在跟蹤他們,但不超車。卡佳向左轉,但仍然沒有任何車子超越他們。

她沒說話,所以他也沒有。他在想,他們到底是如何學到這些的,學會在什麼地方可以放心地講話,什麼地方又不可以。從學校嗎?從比他們年長的女孩子那兒嗎?還是當你一到了青春期,你的家庭醫生就自然會對你一再關照?“現在你該明白車子和牆壁都像人一樣,都有耳朵在聽的……”

他們正在一條佈滿坑洞的交通道上搖搖晃晃地開進了一處半完工的停車場。

“你得把自己想成是一個大夫,”他們的目光在車子裡交匯的時候,她對他做了如此警告,“你必須表現出非常嚴厲的樣子。”

“我是大夫。”巴雷說。他們兩人都不是在開玩笑。

他們藉著微弱的月光踏著水坑繞來繞去,終於停進一個石棉製的雨棚。雨棚底下,有一條通道直通兩扇門。門後有一個空的會客桌。在這兒,他第一次嗅到醫院的味道:消毒水、地板蠟和外科用酒精味兒。她與他並肩快步越過一個水泥斑駁的大廳走道,一直走到一條鋪著油布的走廊,並且透過一處大理石的值班臺,櫃檯後面的女職員們個個拉長了臉。牆壁上的時鐘指著十時二十五分。巴雷對了一下自己的手錶,時鐘所指的比表上的時間整整慢了十分鐘。他們又經過另一個走廊,幾個人一排排坐在椅子上。

候診室是一個陰森森的地下墓穴,由巨大的柱子支撐著。在它的一端,有一個突出地面的講臺。在另一端,兩扇門在那兒搖擺著,門後就是洗手間。有人在那兒裝上了一盞臨時性的電燈,照著進出的路。藉著它昏暗的光線,巴雷把一個木製櫃檯後面的空大衣架給移開去,再把擔架推車擺好,然後再把一部古老的電話固定在靠他們最近的一根柱子上。一張長椅靠著牆,卡佳坐了上去,巴雷也在她的身旁坐下。

“他總是儘可能地準時。有時候他會因為電話線路沒有接好而延遲一點時間。”她說。

“我可以跟他說話嗎?”

“他會生氣的。”

“為什麼?”

“如果他們在長途電話上聽到有人說英語,立刻就會加以注意的。這很正常。”

一個頭上綁著繃帶的男人,看上去像是剛從前線回到後方的瞎眼士兵,從一道搖擺著的門摸索進了女廁所,和兩名正好從裡面出來的女人撞個正著。她們抓住了他,並且引他走向男廁所。卡佳開啟了手提袋,拿出一本筆記和一支筆。

她說過他會在十點四十分時打電話過來的。十點四十分的時候他會試著做第一次聯絡。她也說過他不會講太久的。即使電話是安全的,講得太久也是不智之舉。

她站起身來,低著頭,像個常客一樣,鑽進衣帽間的值班臺底下,走到放電話的地方。

歌德會不會告訴她他愛她?巴雷心裡想著——“我實在太愛你了,愛到拿你的生命來為我冒險。”他會不會把他在信上對她說的那些情話再拿出來說一遍?或者,他會不會告訴她,為了滌清他那煩躁不安的靈魂,以她作為犧牲是可以接受的?

她就站在邊道上,目光敏銳地瞪著那兩扇門。她有沒有看到什麼東西?她有沒有聽到些什麼?或者她的心已經老早就飛到葉可夫身邊去了?

巴雷心裡想:她等他的時候,就是這般站著的,像是一個準備等一整天的人。

電話沙啞地響了起來,就像是有灰塵卡在它的喉嚨裡一樣。第六感已經催促她伸手去接,所以它連第二聲都沒有機會響,就已經在她手中了。巴雷雖與她近在咫尺,但是在周圍的雜音干擾之下,即使是全力豎起耳朵,也無法聽到任何談話內容。她已經轉過臉去,背對他。想必是和對方談話的時候,要有自己的隱私。不但如此,她也把另一手捂著另一邊耳朵,好讓自己更清楚地聽到聽筒裡愛人的聲音。巴雷只聽到她一再唯唯地說“是”“是”。

不要再糾纏她了!他心中憤憤地想著。我已經告訴過你,這個週末我還要再警告你一遍。不要再糾纏她了,不要再把她捲進這個紛爭裡。你要做,就直接跟我接洽好了。

那本筆記就攤開在那個靠著柱子、搖搖晃晃的架子上。但是她既沒有碰架子,也沒有碰那本筆記。是,是,是。我在那個島上的時候,就和她現在一樣,只會說是,是,是。他看到她的肩膀抬了起來,並且她的背脊也拉長了,好像是在做一個深呼吸,又像是自己獨個兒在享受一件高興的事情。她把肘部抬起,更緊迫地把話筒壓在自己的耳朵上。是,是。為什麼不說一個不字呢?不,我不願意為你犧牲!

她的另一手已經摸到那個柱子。可以看到她的手指頭分開了,指尖用力戳進了深色的灰泥裡去。她的手背變白,變硬,但是沒動。突然間,她的手令他坐立難安了。卡佳好似找著了一個可以向上爬升的支撐點,死命地抓住它,為此時岌岌可危的生命作最後的掙扎。從她的臉上,可以看到底下的萬丈深淵,而此時她手中抓的,就是在愛人和這道深淵之間惟一可以讓她掌握的東西。

她轉過身子來了。那個聽筒仍然緊靠在她的耳朵上。她是什麼人?她已經變成什麼樣了?這是遇見她以來,第一次看到她面無表情。那個蓋住她太陽穴的聽筒就像是一把抵住她的手槍。

她的目光看起來像是一個人質。

然後,她的身體順著柱子滑落下來,好像已經無法再支撐似的。起先,還只是屈膝,緊接著,她連腰也彎了。巴雷伸出了一隻胳膊環住了她的腰,另一隻手則從她手中搶過了話筒,把它按在自己的耳朵上,叫道:“歌德!”但是那邊傳來的只是一陣陣嗡嗡的聲音,所以只好把它掛掉了。

這件事很怪,但是巴雷一時忽略了它,直到現在才警覺起來,他極力保持鎮定,開始離開,但就在他們剛剛挪動腳步的時候,她突然緊緊地抓住了他,握緊的拳頭猛地一下揮了出來,打在他的頰骨上。力氣之猛,讓他一度兩眼金星直冒,什麼也看不見。他死命地把她的手摁到她的腰上,並且拉著她,低伏著走過櫃檯,走出了醫院,最後走到了停車場。他在心裡對自己解釋說:“她是一個病人,一個心煩意亂的病人,需要醫生照顧的病人。”

他一手抱著她,另一手把她的手提袋放到車頂上,找著了鑰匙,開啟了車門,然後把她給放了進去。然後他跑到車子的另一邊,坐到駕駛座上。

“我要回家。”她說。

“我不知道怎麼走。”

“帶我回家。”她重複地說。

“我不知道怎麼走,卡佳,你必須告訴我何時左轉,何時右轉,聽到沒有?”他抓住了她的肩膀,“坐直,看看車子外面。這個鬼東西的排檔在什麼地方?”

巴雷摸索著排檔,她抓住了那根杆子,奮力往後一拉,齒輪在她這麼一拉之下,尖叫了出來。

“車燈呢?”他說。

他已經找到了,但是叫她開啟,希望她在他的怒氣之下,能夠對他有所反應。他急速地開出了那個停車場,差一點兒就撞上迎面而來的一輛救護車。泥水濺上了擋風板,但是車上並沒有安裝雨刷,因為今天並沒有下雨。他把車子停了下來,跳出車,用手帕把擋風玻璃上的泥濘擦一擦,然後又坐回車內。

“向左轉。”她命令道,“快一點,拜託。”

“我們剛才來的時候走的是另外一條路。”

“那是一條單行道。”

她的聲音裡一點兒生氣也沒有。他慢慢地開著,不理會她要他開快的要求。從後視鏡裡看到一輛車,它沒有靠近,也沒有離得更遠。那應該是維克婁,他想。不然的話就是派迪,或賽伊,或是亨西格,或是薩巴提尼,或是全副武裝的警衛。在路旁的鹵素燈光照映下,她的臉忽明忽暗,但仍然了無生氣。她的目光似乎看到了自己在腦袋裡所想像的那個可怕物體,那緊握著的拳頭此刻含在嘴裡,手指頭的關節嵌在她的上下牙齒之間。

“我是不是應該在這兒轉?”他沒好氣地問她。再一次,他對她大聲吼道,“告訴我是在哪裡轉彎,好嗎?”

她先是以俄語說,然後才用英語說:“現在向右轉。開快點兒。”

對他來說,沒有一條街道是熟悉的。每一條街道都和下一條一樣,也和上一條一樣。

“現在轉!”

“右轉還是左轉?”

“左轉!”

她使盡了全力喊著,然後又喊了一遍。喊著喊著,她的淚水也流了出來,並且瞬間就轉變成令人窒息的哭泣,哭泣中含著絕望。漸漸地,變成了啜泣。就在他把車子開到門口時,她也停止啜泣了。車輪仍然在滾動著,她就奪門而出。他跟了上去,但她走得實在太快了,似乎有些兒連走帶爬地搶到了人行道上,並且迫不及待地開啟手中的手提袋,搜尋大門鑰匙。一個穿皮夾克的男子懶洋洋地靠在門道上,很明顯地就擋在她進門的路上。但就在巴雷趕上她的那一剎那,那名男子躲開了,讓他們透過。她連電梯都不等,也許根本已經忘了還有這麼一個電梯。她直奔上樓,巴雷在後面跟著跑著。他們越過了一對擁抱著的情侶。在樓梯的第一層,一個老人醉倒在角落裡。他們繼續不斷地往上爬,巴雷開始害怕她已經忘記了到底是住在哪一層了。突然間,她把門鎖開啟了,他們就又回到她的家了。卡佳先進了雙胞胎的房間,雙膝跪在他們的床上,頭向前傾著,像一個筋疲力盡的游泳選手一樣不住地喘息,兩隻手臂各抱著一個沉睡中的孩子。

又一次,在她的臥房。他領著她回到臥房裡,因為即使在這麼小的空間中,她也不再記得該怎麼走了。卡佳不很確定地坐到床上,似乎是不知道它有多高。他坐在她身旁,看著那一點表情也沒有的臉孔,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先是半睜著,接著又睜開了。他連碰都不敢碰她一下,因為此刻她的身體僵直,心靈受到過度的驚嚇,而且好像是無視於他的存在。她緊握著手腕,就像它斷了一樣。突然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叫她的名字,但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向四周看了看,找尋著。一面牆上釘著一個小型的工作臺,是梳妝檯和寫字檯兼用。在一大堆陳舊的信封裡,躺著一塊圓形的寫字板,是像歌德那種人才會用的。牆上掛著一幅裝了框的雷諾阿畫的複製品。他把它從鉤子上取了下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這位受過訓練的間諜從筆記本上撕了一頁,放在那幅圖畫的玻璃上,又從他的口袋中拿了一支筆,在紙上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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