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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邁利在上午稍晚時分抵達漢堡,搭機場巴士到市中心。霧氣徘徊不散,天氣非常冷。在車站廣場幾度被拒後,他終於找到一家生意清淡的飯店,這家年代久遠的飯店還高掛著一張同時發給三個人的許可執照。他簽下了“史坦法斯特”的名字,然後,快步跟隨租車營業員,租了一輛小型的歐寶,停放在有擴音器輕聲播放貝多芬音樂的地下停車場。車子是他的後門。他不知道何時會派上用場,但他知道必須有輛車在那裡。他再次漫步,走向阿爾斯特湖,以特有的敏銳感受著周遭的一切:狂躁的交通,和只給百萬富翁子女的玩具店。城市的噪音像猛烈的火牆向他襲來,讓他忘卻寒意。德國是他的第二天性,甚至是第二靈魂。在年輕歲月,德國文學曾是他熱愛的物件、他教養的泉源。他可以把德文像制服般穿在身上,勇敢無畏地流利言說。然而,他每踏出一步,都有危險的感覺,因為大半個戰爭期間,年輕的史邁利在這裡度過孤寂恐怖的間諜歲月,那種置身敵人領土的危機意識,永遠滯留心頭,揮之不去。在孩提時期,他就知道漢堡是一個富裕優雅的港口城鎮,在英國作風的外衣下,掩藏著輕浮的靈魂;成年之後,在空襲的千百顆炸彈轟炸下,漢堡被粉碎成中世紀時的黝暗陰森。他曾見過戰後第一年的漢堡,無數冒著硝煙的炸彈坑,倖存者清理著宛如戰場的瓦礫石堆。而今天,他眼中的漢堡充斥著不知名的罐頭音樂,以及高聳的混凝土與被煙燻黑的玻璃。

抵達阿爾斯特湖之後,他走上那條怡人的便道,來到偉林登上汽船的碼頭。他記下來,在平日,第一班渡輪是早上七點十分開出,最後一班是晚間八點十五分。偉林來的那天是平日。十五分鐘後有一班汽船。他看著輕艇與紅松鼠打發等待的時間,就像偉林當時一樣。汽船抵達時,他坐上偉林當天所坐的船尾座位,一處位於頂篷下的開放空間。與他同船的包括一群學童和三個修女。他微覺頭暈,閉眼坐著,耳中盡是他們嘰嘰喳喳的談話聲。汽船走到湖心時,他站起來,穿過客艙,到船首的窗邊,向外望,顯然是想要確定些什麼事,瞄了一眼表,然後走回座位,直坐到金方史帝格,也就是他上船的地方。

偉林的故事完全吻合實情。史邁利的期望也是如此,但在一個疑問不絕的世界,再確認總是沒錯的。

他吃過午飯,然後到郵局總局去,花了一個小時查閱舊的分類電話號碼簿,和歐斯特拉柯娃在巴黎所做的頗為相似,儘管理由完全不同。他的研究圓滿完成,他愉悅地在四季飯店的沙龍休息,讀著報紙,直到黃昏。

在一本漢堡娛樂場所指南中,“藍鑽石”並不列在夜總會,而是在“情色”項下,而且奢華程度與消費水準評列三顆星。“藍鑽石”位於聖保利,但小心翼翼地避開主要區域,僻處於一條鋪著鵝卵石的小巷弄,貼有瓷磚,陰暗,滿是魚的氣味。史邁利按下門鈴,電動開關開啟來。他走進屋裡,立即站在一間整齊的接待室中,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伶俐年輕人操控著一部灰色的機械裝置。在牆上,灰色的錄音帶卷軸緩緩轉動,但錄音帶的音樂卻是從其他地方播放出來的。桌上有一部精巧的電話系統,也是灰色的,亮光閃爍,滴答作響。

“我想在這裡打發一些時間。”史邁利說。

這裡就是他們接我電話的地方,他想,當我撥打瓦拉狄米爾在漢堡的聯絡電話時。

那個伶俐的年輕人從桌上抽出一張印刷的表格,透露秘密似的低聲解釋手續,像個律師,或許那正是他白天的職業呢。會員費一百七十五馬克,他輕聲說。這是一年的年費,史邁利在這一整年中可以免費入場,只要他願意,來多少次都可以。第一杯酒必須再付二十五馬克,其後的飲料價格高昂,但並非不合理。第一杯酒非點不可,就像會員費,必須在入場時繳納。所有其他形式的娛樂完全免費,當然女郎們會很樂意接受禮物。史邁利可以用任何名字填寫表格,並由年輕人在此親自歸檔。他惟一必須做的,就是下次造訪時記住自己登入入會的名字,無須再辦任何手續就可獲准入場。

史邁利放下錢,在他一生中所用過的數十個假名中再添一個。他走下樓梯,穿過第二道電動門,進入一條窄窄的通道,旁邊是一列小房間。房間都還是空的,因為在這個世界裡,此刻黑夜才剛剛揭開序幕。在通道的盡頭,矗立著第三道門。一穿過門,他就進入一片漆黑之中,震耳欲聾的樂聲,是那名伶俐年輕男子錄音機裡播放的音樂。一個男聲對他說話,一小絲光束引他到桌旁。他拿到一張飲料單。“經營者,C.柯列茲奇瑪。”他讀著酒單下方的一小行字。點了一杯威士忌。

“我想獨處,不要人陪。”

“我會知會工作人員,先生。”侍者以儼然推心置腹的態度說,並收下了他的小費。

“關於柯列茲奇瑪先生,他該不會剛好是薩克森人吧?”

“沒錯,先生。”

比東德還糟,託比·艾特哈斯如是說。薩克森。他們一起偷東西,一起行騙,一起偽造報告。那真是完美的姻緣。

他啜著威士忌,等待眼睛適應室內的燈光。不知從何處射出藍色的光,讓褲腳和衣領閃著詭異的光芒。他看見許多白色的臉龐與白色的身體。這裡有兩層,他所坐的底層,佈置著桌臺和扶手椅。上層有六個獨立的包廂,就像劇院裡的包廂一樣,各有著藍色的照明。他推斷,就在這些包廂的其中一間,無論是否知情,那四個人被拍下了照片。他回憶照片的畫面,想找出拍攝的角度。那是從上方往下拍的——從正上方。但“正上方”意味著牆壁上方黑漆漆的某處,某個目光無法穿透的地方,即使是史邁利的眼睛也無法透視。

音樂靜息,從同一個擴音器傳來餘興節目開始的訊息。主持人說,節目名稱是“老柏林”,而主持人的聲音也是老柏林式的:虛張聲勢,鼻音濃重,充滿挑逗意味。一定是那伶俐的年輕男子換了錄音帶。簾幕升起,露出一個小小的舞臺。在燈光乍現的那一瞬間,他很快地抬頭一瞥,這一次,他看見了想找的東西:在牆上非常高的地方,有一個鑲著煙燻玻璃的小觀測窗。他隱約覺得攝影師有使用特殊照相機;有人告訴他,現在昏暗已無礙攝影。我應該問託比的,他想,託比對這些技術有很透徹的瞭解。舞臺上,開始表演做愛的場景,機械式的動作,不得要領,無精打采。史邁利把注意力轉向房裡散落各處的人身上。女郎們都很漂亮,一絲不掛,而且年輕,和照片裡的女郎一樣年輕。已有伴侶的女郎,坐臥在伴侶身上,彷彿很以他們的年邁與醜陋為樂。而沒伴侶的女郎則靜靜坐在一起,像是等待召喚上場的橄欖球球員。擴音器裡傳出的喧鬧變得非常大聲,混雜著音樂與歇斯底里的旁白。在柏林,他們居然會把節目叫做“老漢堡”。舞臺上的那對男女加倍努力,但成果卻極其有限。史邁利懷疑,如果照片裡的女郎出現了,自己能否認得出來。他最後斷論,認不出來。簾幕關上。他點了另一杯威士忌,鬆一口氣。

“柯列茲奇瑪先生今晚在店裡嗎?”他問侍者。

柯列茲奇瑪是很負責任的人,侍者解釋說,柯列茲奇瑪先生必須把時間分配給好幾間店。

“如果他來了,請讓我知道。”

“他會在十一點整到店裡來,先生。”

在吧檯旁,幾對赤身裸體的伴侶開始跳舞。他又忍耐了半個鐘頭,才走回前廳的辦公室。途中又經過那一列小房間,有些都已有人。那個伶俐的年輕男子問他應該如何通報。

“告訴他,這是非常特殊的請求。”史邁利說。

伶俐的年輕男子按下一個鈕,非常平靜地說話,一如他對史邁利說話的聲調。

樓上的辦公室像外科手術房一樣整潔,有一張晶亮的塑膠桌,與更多的機械裝置。一架閉路電視播映樓下的場景,畫面清晰,如同白晝。還有史邁利已注意到的那一面觀測窗,俯瞰個別的包廂。柯列茲奇瑪先生是標準的德國人所謂的“嚴肅的人”。年約五十,外表體面,矮壯結實,穿著黑西裝,打著淺色的領帶。他有一頭稻草黃的頭髮,是個好薩克森人應該會有的模樣,溫和的面容,既無歡迎也無拒絕的神色。他神采奕奕地與史邁利握手,示意就座,似乎非常習慣處理特殊請求。

“請坐。”柯列茲奇瑪先生說,開場白已結束。

無處可走,只能前進。

“我知道你以前和我認識的一個叫奧圖·萊比錫的人是生意夥伴。”史邁利說,他自己覺得聲音似乎有些過大,“我剛好到漢堡來,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他人在哪裡。到處都找不到他的地址。”

柯列茲奇瑪先生的咖啡裝在銀壺中,壺把裹著紙巾,讓他倒咖啡時不致傷了手指。他喝了咖啡,小心地放下杯子,避免碰撞。

“你是誰?請告訴我。”柯列茲奇瑪先生問。薩克森腔的鼻音,讓他的聲音顯得平板單調。微皺眉頭,更增添幾分令人尊敬的氣息。

“奧圖叫我麥斯。”史邁利說。

柯列茲奇瑪先生對這句話毫無反應,但他不急著提出下一個問題。他的目光,史邁利再次注意到,頗不尋常的純真無邪。奧圖一輩子都沒有自己的房子。託比這樣說。如果是緊急的會面,柯列茲奇瑪就扮演關鍵的角色。

“你找萊比錫先生有什麼事?請容我這麼問。”

“我代表一家大公司。”史邁利說,“在許多業務中,有一項是為自由報道者設的文學與攝影部門。”

“所以呢?”

“從很久以前,我的母公司就很樂意偶爾從萊比錫先生那裡收到一些作品——透過中間人——交給我們的客戶去加工與處理。”

“所以呢?”柯列茲奇瑪先生又說一次。他的頭微微上揚,但表情毫無改變。

“最近,我們母公司與萊比錫先生的交易關係作了一些修正。”他略微停頓,“最初是透過電話。”他說,但柯列茲奇瑪很可能沒聽過電話的事。“他再次經由中間人寄給我們一份作品的樣本,我們很希望能向他訂購。我來這裡就是想和他討論合作條件,以及未來的委託事宜。當然,我們認為這些條件應該由萊比錫先生提出。”

“到底是什麼樣的作品——萊比錫先生寄給你們的作品——請告訴我,麥斯先生?”

“是一張情色照片的底片。我的公司一向堅持只收底片。當然,萊比錫先生很清楚。”史邁利很謹慎地指著房間的另一端。“我很相信照片是從這個窗戶往下拍的。很特別的是,這張照片裡,萊比錫先生親自上陣當模特兒。因此我們可以推測,操作相機的必然是他的朋友或生意夥伴。”

柯列茲奇瑪先生藍色的眼睛仍然直視前方,也仍然天真無邪。他的臉,儘管很怪異地毫無特色可言,卻給史邁利一種勇敢無畏的感覺,但他也不知道是何緣由。

你要和萊比錫那種卑鄙小人周旋,最好就要有像我這樣的卑鄙小人來照料你,託比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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