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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莉珊卓看著格里高利耶夫抵達,等待他把頭前傾到手把上,抬高肥碩的屁股,將一條短腿跨過橫杆,彷彿爬到女人身上一樣。她看見,騎這短短的一段路,讓他臉色泛紅;她看見他解下後輪車架上的公文包。她跑出門去,想吻他,先吻臉頰,再吻嘴唇,因為她有個念頭,想把舌頭放進他嘴裡,當成歡迎的舉動。但他匆匆低頭從她身邊走過,彷彿已要走回妻子身邊。

“你好,亞莉珊卓·波里蘇娜。”她聽見他低聲說,他有點狼狽地匆匆念出她的姓,彷彿那是國家機密。

“你好,安東叔叔。”她回答說。貝緹杜德修女抓住她的手臂,低聲要她放規矩些,否則的話……

費莉希狄院長的書房既貧乏又奢華。書房很小,裝飾不多,而且非常衛生,負責打掃的婦人每天刷洗擦亮,讓房裡有著游泳池的味道。然而,她的蘇聯小玩意兒卻像珠寶盒一樣閃爍著燦爛光芒。她有很多聖像,還有精心裝裱的黑白照片,包括她所喜愛的公主,她所服侍的主教,而在她的聖日——還是她的生日,或主教的生日?——她會把這些聖像和照片都拿下來,用蠟燭圍成一個聖壇,放上聖母瑪麗亞與聖子。亞莉珊卓知道這些,是因為費莉希狄曾叫她一起坐下,對著她大聲念出俄文禱辭,用進行曲似的旋律唱誦聖餐儀式的讚美詩,還給她甜餅和一杯甜酒,只為了在聖日——還是復活節或聖誕節——有個蘇聯人為伴。蘇聯人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她說。漸漸地,雖然亞莉珊卓吞了一大堆藥,但她知道,費莉希狄醉得一塌糊塗,因此她抬起費莉希狄老邁的腿到床上,再幫她枕上枕頭。她親吻費莉希狄的頭髮,讓她沉睡在那張為新病人辦理住院手續的父母休息時所坐的藤沙發裡。亞莉珊卓此刻正坐在這張沙發上,望著安東叔叔從口袋裡掏出筆記本。今天又是棕色的,她注意到,棕色的西裝,棕色的領帶,棕色的襯衫。

“你應該給自己買個棕色的腳踏車褲夾。”她用俄文對他說。

安東叔叔沒笑。他的筆記本用一條像襪帶的黑色鬆緊帶環住,他一面舔著他那官員模樣的嘴唇,一面頗不情願地迅速解開鬆緊帶。亞莉珊卓有時認為他是個警察,有時是討厭的教士,有時是個律師或校長,有時甚至是某種特別的醫生。但無論他是什麼人,他都很明顯地希望藉著鬆緊帶和筆記本,以及充滿焦急的慈悲表情,讓她瞭解,有一種超乎他或她個人所能負責的更高律法存在,他並無意成為她的獄卒,他希望獲得她的原諒——因為讓她離群索居囚禁此地。她也知道他想讓她瞭解,他很悲傷,甚至也很孤獨,而且要她相信,他很喜歡她,在另一個世界裡,他會是帶給她生日禮物、聖誕禮物的叔叔,每年把她抵在頷下,“我的天哪,薩莎,你長大了。”然後拍拍她圓潤的身體,意思是說,“天哪,薩莎,你很快就要成為盤中餐了。”

“你閱讀的進度如何,亞莉珊卓?”他問道。他把筆記本在面前攤開,翻找他的清單。這只是閒聊。這不是更高的律法。這就像談著天氣,或她穿的衣服有多美,或她今天看起來有多快樂之類的——和上個星期完全不同。

“我的名字是塔蒂亞娜,我從月球來。”她回答說。

安東叔叔的反應,像是她這句話從沒說出口似的,所以,也許她只是對自己說的,在心裡靜靜地說,就像她也在心裡說了許多其他事一樣。

“你已經看完我帶來的那本屠格涅夫的小說了嗎?”他問,“你在讀《春潮》72,我想。”

“費莉希狄院長正在唸給我聽,但她喉嚨痛。”亞莉珊卓說。

“這樣啊。”

這是個謊言。費莉希狄已經不念書給她聽,以懲罰她把食物丟到地板上。

安東叔叔已經在筆記本上找到寫著清單的那一頁,他也找到他的鉛筆,一支頂端可以按壓的銀色鉛筆——他為這支鉛筆感到很自豪。

“那麼,”他說,“那麼,亞莉珊卓!”

突然之間,亞莉珊卓不想等待他的問題。突然之間,她無法等待。她想要扯下他的長褲,與他做愛。她想要在角落裡把自己弄髒,像那個法國女孩一樣。她讓他看她在手上咬出的鮮血。她必須透過自己神聖的血,向他表明,她不想要聽他的第一個問題。她站起來,一隻手伸向他,另一隻手埋進牙齒裡。她要向安東叔叔展示,不只是這一次,也是永遠,他心中的問題對她是一種褻瀆,一種侮辱,無法接受,瘋狂至極,而如果這麼做,她就只好選擇耶穌基督作為最唾手可得也最好的模範。他難道不是懸掛在費莉希狄的牆上俯視著她,手肘流淌著鮮血?我為你流血,安東叔叔,她解釋說,想起復活節,想起費莉希狄在城堡裡到處打破蛋。拜託。這是我的血,安東叔叔。我為你流血。但因為有手塞在嘴裡,她惟一能發出的聲音就只是嗚咽。因此,最後,她坐了下來,皺起眉頭,手貼在膝上,並沒有真的流血,她注意到,但至少沾上了口水。

安東叔叔用右手壓住開啟的筆記本,左手握著鉛筆。他是她認識的第一個左撇子,有時,看著他寫字時,她會懷疑他是不是鏡中的影像,而真實的他正坐在安德列斯·葛特斯許穀倉後面的車裡。她想,如果能有像盧迪醫生說的那種“分裂人格”該有多好——一半騎腳踏車離開,另一半與載他來的那個紅髮女人留在車上。費莉希狄,如果你借我那輛噗噗摩托車,我會讓我壞的那一半離此遠去。

突然之間,她聽見自己開口說話。很美妙的聲音。和收音機裡的政客,以及在床邊俯瞰她的醫生髮出的聲音一樣強勁。

“安東叔叔,你從哪裡來?拜託。”她聽見自己問道,好奇但謹慎,“安東叔叔,注意我,拜託,我在說話。除非你告訴我你是誰,你是不是我真正的叔叔,還有你那輛黑色大汽車的註冊號碼,否則我就拒絕回答你的任何問題。我很抱歉,但必須這麼做。還有,那個紅頭髮的女人是你的妻子嗎?或者是費莉希狄染了頭髮,就像貝緹杜德修女勸我做的一樣?”

但是,太多次了,亞莉珊卓的心說著話,但她的嘴卻無法傳達,結果那些話語在她內心飛旋,她成為那些話語的獄卒,就像安東叔叔假裝自己是她的獄卒一樣。

“誰給你錢付給費莉希狄,支付我在這裡的拘留費?誰付錢給盧迪醫生?誰每個禮拜決定你的筆記本里要寫什麼問題?你小心翼翼寫下的這些答案,又是送給誰看的呢?”

但是,再一次的,話語在她的軀殼裡飛翔,就像水果成熟時節,鳥兒盤旋在克倫可的暖房一樣。亞莉珊卓無能為力,她無法勸服它們飛出來。

“那麼,現在,”安東叔叔第三次說,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就像盧迪醫生要替她打針時的那種笑容,“現在,你首先要告訴我你的全名,亞莉珊卓。”

亞莉珊卓舉起三根手指,像個好孩子般數著。“亞莉珊卓·波里蘇娜·歐斯特拉柯娃。”她用稚嫩的聲音說。

“很好。你這個禮拜覺得如何,薩莎?”

亞莉珊卓帶著禮貌的微笑回答:“謝謝你,安東叔叔。這個禮拜我覺得好多了。盧迪醫生說我的危機已經遠離了。”

“你是否收到——信,電話,或傳話——與任何外界的人聯絡?”

亞莉珊卓決定讓自己是個聖人。她兩手在膝上交疊,頭傾向一邊,想像自己是掛在書桌後面牆上那些費莉希狄蘇聯東正教聖人中的一個。薇拉,代表信仰;柳波夫,代表愛;蘇菲亞,歐雷格,或金妮亞——全是費莉希狄在坦承自己本名是“希望”的那個晚上告訴她的名字——亞莉珊卓的本名是亞莉珊卓或薩莎都好,但絕對不會,絕對不會是塔蒂亞娜,只要記住這一點。亞莉珊卓對著安東叔叔微笑,她知道自己的微笑高尚、寬容且睿智;她知道自己聆聽著上帝的聲音,而不是安東叔叔的聲音;而安東叔叔也知道,因為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推開筆記本,然後按鈴,請費莉希狄院長來進行付錢的儀式。

費莉希狄院長很快就進來了,亞莉珊卓猜她根本就在門的另一邊不遠處。她手中握著已算好的賬目。安東叔叔審視著,皺起眉頭,和往常一樣,然後數了鈔票放在桌上,藍色和橘色的鈔票一張張地數,讓每一張都透明地呈現在臺燈的光線下。然後,安東叔叔拍了拍亞莉珊卓的肩膀,彷彿她是十五歲,而不是二十五歲,或二十歲,或無論她棄離那段生命中的禁忌歲月時是幾歲。她看著他再次走出門去,騎上腳踏車。她看著他的臀部努力地搖擺出節奏,離她遠去,穿過小屋,經過克倫可,滑下山丘,騎向村落。就在她凝望時,她看見了一件奇怪的事,一件從未發生過的事,至少未曾發生在安東叔叔身上。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兩個別有用心的人,一男一女,騎著一輛摩托車。他們一定是坐在小屋另一側的夏日長椅上,避開其他人的視線,或許為了做愛。他們移動到巷子裡,盯著他,但並未騎上摩托車,還沒有。相反的,他們等待安東叔叔的身影幾乎已經看不見了,才跟隨著他騎下山去。亞莉珊卓決定放聲大叫,這一次,她發現自己的吶喊與尖叫聲很響,響到可以讓房子從屋頂到地板都碎裂開來。貝緹杜德修女逼近她,狠狠打她一巴掌,要她安靜下來。

“就是那些人。”亞莉珊卓哭喊道。

“什麼人?”貝緹杜德修女追問,她揚起手,準備隨時再度派上用場,“你說的是什麼人,你這個壞女孩?”

“就是那些跟蹤我母親,把她拖走殺掉的人。”

貝緹杜德修女輕輕舒了一口氣。“騎黑馬,我猜!”她嘲笑說,“用大雪橇拖著她,是不是?穿越整個西伯利亞!”

亞莉珊卓以前就編過這些故事了。她說,她父親是個比沙皇更有權勢的秘密親王。她說,他宰制黑夜,就像貓頭鷹主宰黑夜,而鷹主宰白晝一樣。無論她到哪裡,他秘密的眼睛就跟隨她到哪裡,而他秘密的耳朵可以聽見她說的每一句話。她說,一天晚上,他聽到她母親在睡夢中的祈禱,就派出手下追捕,把她母親拖到雪地裡,從此再無蹤影,即使是上帝也沒再見到她,他直到今日還在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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