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羅伯·史密斯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同一天|,44號孩子:一個如同俄羅斯狼一般殘酷的故事,湯姆·羅伯·史密斯,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一天快要結束的時候,瑞莎終於輕鬆了一些。她在八小時裡上的都是同樣的課。通常她負責教授政治必修課,但今天早上她收到教育部在學校裡公佈的指示,命令她遵守停課計劃。莫斯科的所有學校似乎都收到了這些指示,並立即執行;明天恢復正常上課。指示規定,她必須花一天時間與每個班進行討論,討論的內容就是斯大林如何愛這個國家的孩子們。愛本身就是一堂政治課。沒有什麼愛比領袖的愛更重要,因此,對領袖的愛也同樣最重要。作為這種愛的一部分,斯大林希望提醒所有的孩子們在日常生活當中採取基本的預防措施。他們在過馬路前應左右張望兩次,乘坐地鐵也應保持小心,最後,不可在鐵路上玩耍——這一點尤其要強調。在過去一年當中,出現過幾起鐵路悲劇。在這個國家,孩子的安全最為重要。孩子就是未來。他們還為孩子們做了一些略顯可笑的示範。最後,每個班級都進行了一次小測驗,以確保學生們已經理解所有資訊。

誰最愛你們?正確答案:斯大林。

你們最愛誰?

正確答案:見上。

(錯誤答案被記錄下來)

你們不應做什麼?

正確答案:在鐵路上玩耍。

瑞莎只能推測,官方的這道最新命令背後的原因是政黨擔心人口水平。通常來說,她的課都很索然無味,可能比其他學科更加無聊。儘管不指望學生們在成功計算出數學方程式時鼓掌叫好,但對於她說出任何關於最高統帥斯大林、蘇聯或者世界革命前景的宣言時,他們一定要拍手稱讚。學生們相互競爭,沒有人願意自己的表現落後於他人。每隔五分鐘,全班都會停下來,孩子們站起來,用腳跺著地板,要麼就用拳頭擊打桌面,瑞莎這時理所當然地也站起來,加入其中。為了防止擦痛手掌,她在拍手時,手掌幾乎碰觸不到,相互稍微滑擦一下,裝出熱情洋溢的模樣。最初的時候,她懷疑孩子們是否喜歡這種喧囂的行為,並利用各種機會打斷。但她後來意識到事情並非如此。他們都很害怕,因此紀律從來就不是個問題。她幾乎不需要提高嗓門,也無須恐嚇威脅他們。即使是六歲的孩子都明白,蔑視權威、搶先發言是在冒生命危險。

儘管班級規模較大(如果不是因為戰爭對人口造成的重大破壞,班級規模可能會更大),但瑞莎一開始就堅持記住了每個學生的名字。正因如此,她對每個學生都非常關心。但很快她就注意到,她能夠叫出每個學生的名字反而讓他們產生一種特殊的不安,彷彿這裡面暗藏著某種威脅:

如果我記住你的名字,我就可以公然指責你。

這些孩子已經領略匿名的價值,瑞莎意識到,他們更希望她對自己的關注越少越好。不到兩個月之後,她就不再喊他們的名字,回到用手指點的方式。

但她幾乎沒有理由抱怨。她任教的這所學校——第七中學碰巧是國家教育政策的一個典範。這是一所建立在粗短混凝土支柱上的長方形建築,經常被拍成照片,得到廣泛宣傳。學校的創辦者不是別人,正是尼基塔·克魯什切夫,他在新體育館發表演講,新體育館的地面打著厚厚的蠟,他的保鏢為了避免滑倒,不得不小心翼翼。他聲稱,教育必須適應國家的需要。而這個國家需要的就是具有高度生產力、年輕健康的科學家、工程師以及奧運會金牌運動員。這個教堂大小的體育館緊挨著主樓,比學校本身更寬敞、更深長,體育館裡設有一個室內跑道以及一系列墊子、鐵圈、繩梯和跳板,透過課程表安排,所有這些都得到很好的利用,每一個學生不論年齡和能力,每天都要在這裡訓練一小時。瑞莎對他的演講以及學校設計背後的含意總是非常清楚:這個國家不需要詩人、哲學家和牧師。它需要可以衡量和量化的生產力,需要能夠以秒錶計時的成功。

在同事當中,只有一個人算得上是瑞莎的朋友,他就是伊萬·庫茲米奇·朱可夫,一位語言和文學教師。瑞莎不清楚他的確切年齡,他不肯說,但看上去應該在四十歲左右。他們之間的友誼純屬偶然。有一次伊萬不經意地感嘆學校圖書館之狹小——在地下室緊挨著鍋爐房的一間像壁櫥一樣的房間,房間裡堆著小冊子、過期的《真理報》、被許可的文字,沒有一部外國作家的作品。聽到他這麼說,瑞莎低聲讓他小心一點。這一句耳語開始了一段本來不太可能的友誼,在她看來,鑑於伊萬直言不諱的習慣,這段友誼可能不太明智。其他老師都相信在他的地板下面一定藏有禁書,更惡劣的是,他自己也在創作,並將顛覆性的內容偷偷傳到西方。的確,他曾經借給她一本《喪鐘為誰而鳴》的非法譯本,整整一個夏天,她不得不在公園裡讀完這本書,永遠也不敢把它帶回自己的公寓。瑞莎之所以還敢於與他保持這種友誼,是因為她自己的忠誠從未受到過於詳細的檢查。她畢竟是國家安全部軍官的妻子,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包括一些學生都知道。按理來說,伊萬應該保持距離。但他無疑對瑞莎感到很放心,他推斷,如果瑞莎想舉報他的話,早就這麼做了。因為瑞莎曾多次聽到他大放厥詞,而且向自己的丈夫舉報他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因此,結果就變成在所有同事當中,她唯一信任的人就是最讓人懷疑的那個男人,而他唯一信任的人是最不應信任的那個女人。他已婚,有三個孩子,但她仍然懷疑他愛上了自己。她並不老想著這件事,她希望為了他們倆,他最好也不要老想著這件事。

在學校大門口外面的馬路對面,里奧站在一棟低層公寓的走廊上。他脫下制服,換了便衣,這身衣服是他從工作單位借來的。在魯布央卡,有許多衣櫃裡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零碎東西:外套、夾克、褲子——什麼尺寸和品質的衣服都有,就是為了便衣這個目的所準備的。里奧從沒想過這些衣服來自何處,直到他在一件棉襯衫的袖口上發現一塊血漬,他才明白這些是在瓦索諾夫耶夫斯基巷被槍決的那些死刑犯的衣服。衣服當然被洗過,但有些汙漬還很頑固。里奧穿了一件長及腳踝的灰羊毛外套,一頂厚重的皮毛帽子拉至前額,他相信就算妻子偶爾朝自己這個方向匆匆一瞥,也不會認出他來的。他一直靠跺腳來保暖,不停地看自己的手錶,這是一塊“寶傑”不鏽鋼表——他妻子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現在離她下課沒有多長時間了,他瞥了一眼頭頂上的燈,伸手抓了一根廢棄的拖把,砸碎燈泡,走廊陷入黑暗當中。

這不是他妻子第一次被跟蹤。三年前,里奧就曾派人監視過她,不過原因與她是否是個危險人物無關。他們當時結婚不到一年,她變得越來越冷淡。他們住在同一屋簷下,但卻是分居狀態。他們都工作很長時間,早上匆匆地瞥對方兩眼,晚上也幾乎沒有互動,就像每天從同一海港起航的兩艘漁船。他認為自己作為丈夫沒什麼變化,因此無法理解她作為妻子為什麼會有變化。無論他什麼時候提起話題,她都聲稱自己感覺不舒服,但又不願去看醫生,不管怎麼說,誰會每個月都感覺不舒服呢?他能夠想到的唯一解釋就是她愛上了別的男人。

基於充分的懷疑,他派了一名很有前途的年輕地下工作人員跟蹤自己的妻子。這個地下工作人員跟蹤了一個星期。里奧認為此次行為理所當然,儘管不太令人愉快,但至少因愛所致。但這還是冒風險,不僅是擔心瑞莎可能會發現,而且如果同事們發現的話,他們對這件事的詮釋可能會有所不同。如果里奧在性生活方面不相信自己的妻子,那麼他們如何相信她的政治態度?不論是否不忠,是否是顛覆分子,將她送往勞改營對每個人來說都比較好。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瑞莎並沒什麼婚外情,也沒有人發現這次監視事件。他放下心來,認為自己不過只是需要耐心和體貼,無論她碰到什麼困難,都應幫她度過才是。幾個月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逐漸有所好轉。里奧將這位年輕人調到列寧格勒的某個職位,美其名曰升遷。

但這次任務完全不同,調查的命令來自上面。這是正式的國家事務,事關國家安全問題。這不是危及他們的婚姻,而是他們的性命。在里奧看來,瑞莎的名字無疑是瓦西里硬塞進安納托里·布洛德斯基的招供裡面的。另外一名地下工作人員證實的招供細節毫無意義。這要麼就是一場陰謀,一場厚顏無恥的謊言,要麼就是瓦西里在審訊的關鍵時刻將名字植入到布洛德斯基的腦海裡,這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里奧有些自責,臨陣脫逃給了瓦西里一個發揮殘忍無情的完美機會。里奧被設了圈套。他無法聲稱招供本身就是個謊言——它是官方檔案,與其他招供一樣真實有效。里奧對此表現出深深的懷疑,這也表明叛國者布洛德斯基試圖牽連瑞莎不過就是一場報復行動而已。聽到這個解釋之後,庫茲明問道,這名叛國者如何知道他已經結婚。里奧孤注一擲,不得不撒謊,表示自己在與他的談話過程中提到妻子的名字。里奧並不是個撒謊的高手,但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子,他寧願連累自己。想要支援某人,就需要將彼此的命運緊緊聯絡在一起。庫茲明認為,應對這樣一次潛在的安全破壞行為進行徹底調查。要麼里奧親自去執行,要麼就讓另外一名工作人員去接手。聽到這個最後通牒,基於要澄清妻子的名聲,他接受了這次任務。三年前,他消除了她是否忠誠的疑慮,現在他同樣要消除她對國家是否忠誠的疑慮。

馬路對面,孩子們一窩蜂地擁到校門口,一出校門口就四下裡散開來。一個小姑娘穿過馬路,徑直朝里奧這個方向走來,走進他藏身的這個公寓小區。當她在暗中經過時,她的雙腳嘎吱嘎吱地踩在燈泡的玻璃碎片上,她稍停片刻,估摸著到底要不要說話。里奧轉身看著她,這個小姑娘長著長長的黑髮,用一根紅絲帶綁著。她約莫七歲,雙頰凍得通紅。她突然跑起來,小鞋子拍打著樓梯,趕快離開這個陌生人,回到家裡,她現在還太小,還相信家是安全的所在。

里奧走到玻璃門跟前,看著最後一批學生陸陸續續走出學校。他知道瑞莎不參加任何課外活動——她很快就會走出校門。她出來了,和一個男同事站在校門口。這個男同事留著灰鬍子,戴著圓眼鏡。里奧注意到他並不是一個毫無魅力的人。他看起來很有教養,很文雅,眼神很活躍,揹著一個裝滿書的書包。這一定是伊萬,瑞莎提起過他,是個語言老師。里奧猜測這個人比他至少年長十歲。

里奧希望他們在校門口分開,但他們卻一同離開,一路肩並肩地走著,悠閒地談著話。他等待著,讓他們繼續往前走。他們彼此非常熟悉,瑞莎聽了笑話之後哈哈大笑,伊萬看上去似乎心滿意足。里奧是否讓她開懷大笑過?並不如此,也不經常。每當他犯傻或笨拙的時候,他當然不反對被笑話。他在這方面也有某種幽默感,但不對,他不說笑話。可瑞莎愛說笑話,她喜歡玩語言遊戲,玩智力遊戲。自從他們第一次見面以來,她就戲弄他,讓他以為自己叫蕾娜,她比他聰明,他對此從不懷疑。鑑於風險總是與智力密切相關,所以他從未嫉妒過這一點——直到現在看到她和這個人在一起。

里奧的雙腳有些麻木。他很願意繼續往前走,以五十米左右的距離尾隨著自己的妻子。在微弱的橘黃色街燈燈光的掩映下,跟蹤妻子並不是什麼難事——街上幾乎沒什麼人。等他們拐到主路阿夫託扎沃德斯卡亞路時,情況有所改變,這裡有個同名地鐵站,他們一定是朝地鐵站走去。食品店門外排著長長的隊伍,人群堵在人行道上。里奧發現現在開始難以跟蹤自己的妻子,她那平庸單調的服裝讓跟蹤難上加難。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加快腳步,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現在,他在她身後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這個距離存在一定風險,她很有可能會看到他。瑞莎和伊萬拐進阿夫託扎沃德斯卡亞地鐵站,從視線中消失。里奧匆忙往前趕,在行人中來回穿梭。她很容易就淹沒在地鐵人群中。正如《真理報》經常所鼓吹的那樣,這是世界上最繁忙最優秀的地鐵系統,每天有成千上萬人使用。

到達地鐵站入口之後,他走下石階來到地下大廳——這是一個豪華的大廳,接待大使的地方,奶白色的大理石柱,桃花芯木欄杆擦得鋥亮,磨砂玻璃的圓頂將室內裝點得更加輝煌。現在是高峰期,人群密密麻麻,地面連一厘米的空隙都找不到。成千上萬的人裹著長長的厚外套和圍巾,在檢票口的隊伍中推推搡搡。里奧逆著人群,走上臺階,藉著高度在人群中搜尋。瑞莎和伊萬已經走過檢票口,正等著上手扶電梯。里奧重新加入蜂擁的人群,見縫插針,一路擠著往前走。但是被卡在一大堆人身後,這時他也顧不上什麼禮貌,不得不用雙手將人群撥向兩邊。除了面露慍色之外,沒人敢說什麼,因為沒人知道里奧的身份。

來到檢票口,里奧正好看到自己的妻子正消失在人群中。他趕緊走過檢票口,排隊並爭取第一個走上手扶電梯。他從機械木製臺階頂上望向對角的底層,看到的是上百個戴著帽子的頭頂。由於無從辨認,里奧將身體側向右側。瑞莎就在他身後的臺階上,大約差了十五個臺階的距離。伊萬站在她上面的一個臺階上,為了和伊萬交談,她側過身,抬頭向上看著。里奧就在她的視線之內。他縮回到前面的那個人身後,不希望再被她看到,一直等到電梯下來。地下通道有兩個:分別是為開往南北方向的兩輛地鐵而設計,每個通道上都擠滿了人,都拖著腳步往前走,試圖走到站臺上,希望能在下一趟車上搶到座位。里奧看不到自己的妻子。

如果瑞莎回家,她就會向北坐三站,到特拉爾納亞站換乘。無奈之下他姑且認為妻子就是這麼做的,於是他沿著站臺往下走,左右環顧,研究著擠在一起的人群的臉,全都盯著同一個方向,等著列車的到來。他走到站臺中間,沒有看到瑞莎。她是否會乘坐相反方向的列車?她為什麼要向南走?突然之間,有個人往前移動了一下,里奧瞥見一個書包。那是伊萬。瑞莎就在他身邊,他們倆人都站在站臺邊緣。里奧距離他們非常近,幾乎能伸手觸碰到她的臉頰。只要她稍微偏一下頭,他們就會面對面。他幾乎就在她的周邊視覺內;如果她沒看見他,只是因為她沒想到會看見他。他無計可施,無處可躲。他繼續沿著站臺往下走,等著她喊自己的名字。他無法解釋這是一個巧合,她會看穿他在撒謊,她知道他在跟蹤自己。他往前走了二十步,然後在站臺邊緣停了下來,盯著面前的馬賽克畫看。他的臉龐流下三道汗珠,他不敢擦拭,也不敢轉身去看個究竟,唯恐她朝自己這個方向看過來。他努力讓自己全神貫注在馬賽克畫上,畫面在稱頌蘇聯的軍事力量——一輛坦克的炮筒筆直伸著,兩側是重炮,坦克上的俄羅斯士兵揮舞著手槍,長長的外套隨風飄揚。里奧非常緩慢地轉過頭來,瑞莎正在和伊萬說話,她沒有看見他。一股暖流從擁擠的站臺下方吹過來,列車正在進站。

所有人都轉頭看著列車,里奧看到對面有個人正直視著他。就是這極其短暫的一瞥,眼神交流不過一剎那。這個人大概三十歲,里奧之前從未見過他。但他馬上就知道這人也是契卡幹部,是國家安全部的地下工作人員。這個站臺上還有另外一個地下工作者。

人群朝車門蜂擁而去,這個地下工作人員不見了,消失在視線之外。車門開啟。里奧還沒移動,他的身體就被推向列車,他盯著某個地方,看著身邊一雙雙淡漠卻專業的眼睛。紛紛下車的乘客從他身邊魚貫而過,他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走上列車,在瑞莎隔壁的那節車廂。那個地下工作人員是誰?他們為什麼需要另外一個人跟蹤他的妻子?他們難道不信任他嗎?他們當然不信任。但他沒想到他們會採取如此極端的附加措施。他從人群中擠到窗戶旁邊,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透過窗戶觀察相鄰的車廂。他可以看到瑞莎的手握著扶手,但沒有看到那個地下工作人員。車門馬上就要關了。

那名地下工作人員上了里奧的車廂,漠不關心的眼神掃過里奧,站在距離他幾米的地方。這個人訓練有素,冷靜沉著,如果不是剛才那短暫的一瞥,里奧也許不會察覺到他。這個人不是在跟蹤瑞莎,而是在跟蹤他。

他早就該猜到,這次行動不會由他全權來負責,他有可能受到連累。如果瑞莎是間諜,他們甚至可能懷疑他和她一起工作。他的上司有義務確保他能夠出色完成任務,他向上彙報的任何內容都經過另一個地下工作人員的再三確認。出於這個原因,瑞莎必須直接回家。如果她去了別的地方——不該去的餐廳或書店,不該去的某個人家——她都將處於危險之中。她唯一的逃離線會,而且機會渺茫,就是什麼也別說,什麼也別做,什麼人也別見。她只能工作、購物和睡覺,其他任何活動都容易引起誤解。

如果瑞莎回家,她會在這趟列車上乘坐三站地,到達特拉爾納亞站之後換乘阿巴-特克羅線,然後乘坐向東行駛的列車。里奧回頭看看那個跟蹤他的軍官,正好有人下車,這個人趁機找了個空位。現在,他悠閒地看著窗外,眼角無疑是在仔細地觀察里奧。這名地下工作人員知道里奧在看他。這也許甚至是他的意圖,只要瑞莎直接回家,一切都無關緊要。

列車停靠在第二個站臺——諾沃庫茲內特斯卡亞站。離他們換乘的地鐵還有一站地。車門開啟了,里奧看著伊萬下車,心裡想著:

請留在車上。

瑞莎也下車了,沿著站臺直接向出口走去。她沒有回家,里奧不知道她要去哪裡。如果跟蹤她,會將她暴露在第二個地下工作人員的周密調查中;如果不跟蹤她,他的性命將會面臨危險。他必須面臨抉擇。他轉過頭來,這名地下工作人員也沒有動。從這個位置,他看不到瑞莎下車。他的線索來自里奧,而不是瑞莎,他認為他們倆人的行動是一致的。車門即將關上,里奧待在原地沒動。

里奧透過窗戶望向一側,好像瑞莎還在隔壁車廂裡,自己還在監視她。他在幹什麼啊?這是不顧後果的衝動決定。他的計劃取決於讓這名地下工作人員相信他的妻子還在地鐵上;這充其量也是個不牢靠的計劃。里奧沒有指望人群。瑞莎和伊萬還在站臺上,以極慢的速度朝出口走去。由於這名地下工作人員一直盯著窗外,列車一開始開動,他一定會看到他們。瑞莎慢慢移到出口處,耐心地排著隊。她不著急不忙慌,她沒有理由,她不知道自己和里奧的性命正岌岌可危,除非她消失在視線之外。列車開始向前行進,他們的車廂幾乎與出口呈一條直線。這名地下工作人員一定看到瑞莎了——他也一定知道里奧是佯裝不知。

火車開始加速——現在與出口平行。瑞莎站在那裡,應該能被看得一清二楚。里奧感覺血液在往上湧,他慢慢地轉過頭來看那個地下工作人員的反應。一個強壯的中年男子和他同樣強壯的妻子站在過道上,擋住了一部分視線。列車咔嗒咔嗒地駛進地下通道。他沒有看到瑞莎走出出口,他不知道瑞莎已經不在地鐵上。里奧沒有顯露任何放鬆的心情,裝模作樣地盯著隔壁的車廂。

在特拉爾納亞站,里奧有意過了很長時間才下車,假裝還在跟蹤自己的妻子,好像她正往家趕。他朝出口走去,同時回頭看了一下,看到那名地下工作人員也下車了,並試圖趕上他們之間的距離。里奧加快速度,極力往前走。

乘客們擁到通道上,有的去換乘其他路線,有的朝出口走去。他必須若無其事地甩掉這個尾隨者。右邊的通道是朝東行駛的阿巴-特克羅線——回家的路線。里奧向右拐,一心等著下一趟列車趕快到來。如果他拉開一大截距離,在那個人追上來之前,他可能會先上車,那個人就不會知道瑞莎已不在站臺上。

現在,他已經在通往站臺的通道里,面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之間,他聽到列車靠站的聲音。前面這樣一大群人,他想立即上車已經不太可能了。他把手伸進外套口袋裡,掏出國家安全部的身份證明,拍了拍前面那個人的肩膀。彷彿被熱水燙了一樣,這個人閃到一邊,前面的女人也閃到一邊,人群很快朝兩邊閃出一條路來,里奧順著這條路匆忙往前趕。列車已經到站,車門開啟,準備出發。他收起身份證明,登上列車。他轉過身來看看尾隨者距離他有多遠,如果這個人追上來,上了這趟車,一切都完了。

散開的人群馬上又聚攏起來,那名地下工作人員又被卡在人群后面,他只能藉助蠻力,推搡著擠出一條路來。他追了上來。車門為什麼還不關?這名地下工作人員已經出現在站臺上,只有數米之遙。門開始關起來。他猛地伸出手,抓住門的一側。但是機械裝置不會縮回去,這個人——里奧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他——別無選擇,只能聽之任之。里奧繼續維持一種漫不經心的表情,儘量不作出任何反應,他看著窗外,餘光看到這個人被列車遠遠地甩在身後。當列車駛進黑漆漆的通道時,里奧脫下那頂被汗水浸透的帽子。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吃飽了嗎

Jilly

士兵向前衝

九孔

論習慣對顏值的影響

細品

渣了前男友後我翻車了

溫瑜寬

總裁大人,又又又吻我了(奈何老公太寵我)

碧玉蕭

大明星的貼身高手

小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