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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發現男孩屍體之後大約三十六小時,里奧尚未將發現結果彙報上去。瑞莎說得沒錯。案件可能不僅得不到重審,而且還會將第二樁謀殺案強加到瓦爾拉姆·巴比尼奇的頭上。這個男孩沒有自我保護意識,只要有人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就會附和。對待這兩起可怕的謀殺案,他想到一個方便而快速的解決方案。既然已經關押了一名嫌疑犯,為什麼還要尋找第二名嫌疑犯呢?巴比尼奇不可能有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兒童療養院的員工不會記得他的行蹤,而且也不會為他作擔保。到時候罪狀將會由一起謀殺案升至兩起。

里奧不能只是簡單地公開發現結果,他首先得確定瓦爾拉姆·巴比尼奇對此事一無所知。這是救他的唯一途徑:推翻民兵對主要嫌疑犯——也是唯一嫌疑犯的訴訟。然而,這恰恰是內斯特洛夫警告里奧不許做的事情。這就意味著會在沒有任何嫌疑犯的情況下審理一起刑事案件:一起起訴未知者的刑事案件。問題是,巴比尼奇的招供讓此事雪上加霜。如果當地國家安全部工作人員聽說招供遭到民兵懷疑,肯定要干涉。招供是司法系統的基礎,不惜一切代價都要保護其神聖性。在里奧確定巴比尼奇對此事不知情之前,如果有人發現第二起謀殺的線索,他們可能會認為,讓所有人都摻和進來修改招供內容以及將必要細節——幾周前,一個男孩在軌道另外一側的樹林裡被刺——灌輸給犯罪嫌疑人要容易得多,簡單得多,而且也安全得多。這個解決辦法乾淨有效,不會冒犯到任何人,甚至連巴比尼奇本人可能也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保證不走漏關於第二具屍體的風聲,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里奧保持沉默。回到火車站的時候,他既沒有報警,也沒有給自己的上司打電話。他既沒有將謀殺案彙報上去,也沒有提出保護犯罪現場。他不動聲色。讓瑞莎迷惑不解的是,他讓她什麼也別說,解釋說自己要到次日早上才能見到巴比尼奇,這也就是說要將屍體留在樹林裡過夜。如果這個男孩有機會受到審判,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選擇了。

巴比尼奇就不再受到民兵的看護了——他會從檢察部門被交到律師那裡。律師團隊已經獲得關於拉瑞莎·佩特洛娃謀殺案的一份招供。里奧看過檔案,民兵獲得的招供與律師得到的招供稍微有些區別,但這幾乎不重要:基本上來講都是一樣——他是有罪的。在任何情況下,民兵的檔案不屬於正式檔案,法庭將不作參考:他們的工作就是指出可能性最大的嫌疑犯。等到里奧要求與囚犯談話的時候,調查工作已基本結束,他們已準備送去審判。

里奧被迫提出主張,認為嫌疑犯可能殺害更多女孩,而且,為了確認是否有更多受害者,民兵與律師應該共同對他進行審問。內斯特洛夫已經謹慎地表示:他們本應該這麼做。他堅持參與審問過程,這比較合里奧的意;證人越多越好。在兩名律師與兩名民兵在場的情況下,巴比尼奇堅持自己對其他受害者的事情一無所知。後來,團隊一直認為這位被告沒有殺害他人的可能性。他們也意識到,再也沒有其他金髮女孩失蹤,而金髮才是這起案件的犯罪動機。在達成共識——巴比尼奇不可能殺害別人——之後,里奧裝作半信半疑的模樣,聲稱為了以防萬一,他們應該對森林進行再次搜查,應拓寬搜查範圍,在距離該鎮步行三十分鐘的範圍內進行搜查。感覺到里奧似乎有備而來,內斯特洛夫的緊張感有所加劇。要是在一般情況下,如果里奧與國家安全部毫無關聯,他的請求早就被草草打發了事。把民兵的精力和時間耗費在積極尋找罪犯上的想法真是荒謬至極。但就算內斯特洛夫不信任里奧,他似乎也不敢否決該提議,擔心這麼做可能會招致危險,因為這可能是來自莫斯科的命令。於是下令當天就開始搜查工作:在里奧與瑞莎發現男孩屍體三十六小時之後。

在過去的這麼長時間裡,男孩躺在雪地裡的畫面一直在里奧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在夜裡一直重複做著噩夢,一個男孩光著身子站在林中,內臟被挖去,問他們為什麼要棄他:

“你們為什麼要扔下我?”

夢中的男孩一直都是阿爾卡迪——費奧多的兒子。

瑞莎跟里奧說,當知道森林裡躺著一個死去的孩子時,她很難集中精力若無其事地上課。她有一種抑制不住的衝動,想警告學校裡的那幫孩子無論如何在鎮上要小心一點——家長們對身邊的危險渾然不知。沒有一個家長彙報說自己的孩子失蹤了,學校記錄也沒有無故缺席的情況。那麼,林子裡的男孩是誰呢?她想弄清他的名字,找到他的家人。里奧只是讓她再等等看。儘管她感到緊張不安,但她還是聽從了他的判斷,認為這才是解救那位無辜年輕人和開始追查真兇的唯一辦法。這種推理儘管滑稽,但聽起來完全合情合理。

內斯特洛夫從木材廠招募工人組成搜查隊伍,將這些人分成七個小組,總共有十個小組。里奧被分配的那個小組搜查靠近379國家醫院附近的森林,相對於屍體發現地點,是城鎮的另外一側。這種安排比較理想,因為不是由他發現屍體,這比較好,而且他們還有可能發現更多的屍體。他相信,這些受害者不是首批受害者。

里奧隊伍的十名隊員被分成三個分組,兩組三人,一組四人。里奧與內斯特洛夫的副官一起工作,毫無疑問,這個人一定是派來盯他的。他們這個分組另外還有個木材廠的女工。他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完成分配區域的搜查工作,幾平方公里的範圍內到處都是雪堆,每一個雪堆都需要拿棍子去戳,以確保雪堆下面沒有埋任何東西。他們沒有找到任何屍體。在醫院會合的時候,其他兩個分組也沒有發現任何東西。林子是空的。里奧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該鎮的另外一端到底進展如何。

內斯特洛夫站在靠近鐵路維修木屋的森林邊緣,這間木屋已經被徵用,現在是臨時總部。里奧走過來,儘量裝得若無其事。內斯特洛夫問道:

“你們找到什麼了嗎?”

“什麼也沒有。”

有意停頓一下之後,里奧問道:

“這裡呢?”

“沒有,什麼也沒有。”

里奧開始有些晃神,裝出來的閒適模樣開始有些繃不住了。意識到對方在觀察他的反應,里奧轉過身去,想要弄清楚到底哪裡出了差錯。他們怎麼可能沒有發現那具屍體呢?它還在那裡嗎?那些足跡明晰可見,有可能搜查範圍沒有到達屍體的位置,但至少一定到達了足跡的位置。搜查小組是不是沒有循著足跡走到頭?如果他們沒有動力,一旦足跡超出他們指定的搜查範圍,他們很有可能就放棄了。大部分隊員都回來了:整個搜查行動就快結束了,而那個男孩的屍體還躺在林地裡。

里奧開始問那些回來的人,其中兩名民兵軍官,他們的年齡都不會超過十八歲,他們的搜查範圍距離屍體最近。他們承認看到足跡,但似乎與案件無關,因為是四排足跡,而不是兩排:他們認為這可能是來此地探險的某家人。里奧疏忽大意了,沒有考慮到他和瑞莎的足跡。他懊惱不已,忘記自己不再擁有權力,而是命令那兩個人再回到林子裡循著足跡看個究竟。這兩名軍官有些不服。足跡可能會延伸好幾公里呢,再說了,你里奧是誰啊,隨便下達命令?

里奧沒有辦法,只得走到內斯特洛夫跟前,指著地圖解釋道,靠近那個方向並沒有村莊,堅持認為足跡非常可疑。但內斯特洛夫站在兩名年輕軍官那邊,四排腳印與該案件不可能有什麼關聯,不值得尾隨。里奧一時無法抑制自己的沮喪之情,說道:

“那麼我一個人去好了。”

內斯特洛夫盯著他看:

“我們倆一起去。”

里奧循著自己的足跡朝林子深處越走越遠,只有內斯特洛夫陪伴在其左右。他稍後才意識到自己身處險境,身上沒有攜帶任何武器,身邊唯一的一個人還一心想置他於死地。如果對方想殺他,這可真是個好地方。內斯特洛夫看起來很平靜,他在抽菸:

“告訴我,里奧,我們要在這些足跡的盡頭找什麼?”

“我不知道。”

“但這些是你的腳印?”

內斯特洛夫指著他們面前的腳印,然後又指指里奧剛剛留下的腳印,它們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

“我們要去找一個孩子的屍體。”

“你已經發現了?”

“兩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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