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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那條河流自冰線而下,冰冷、清冽,急速流淌。它奔騰著穿過溝壑,激越著流經麥田,奔向遙遠的低地,聲響震徹整座山谷。快一年了,這個聲音始終在簡的耳邊迴響——偶爾在她洗澡時,或是走在村莊間那條蜿蜒的崖邊小路上時,那聲音有時會突然變得很大;而有時卻十分輕柔,正如現在,她站在高高的山坡上,而五獅河只在遠處閃著波光,潺潺低語。等離開谷地,寂靜再次令她惶恐不安。她想,這就像是住在城裡的人突然來到鄉村度假,想必會對這份過度的寂靜難以消受,陷入無眠吧。聽著聽著,她覺察到了什麼,新近聽到的聲響讓她轉過頭來辨析出剛才就有的某種聲音。河水的奔流聲中響起低沉的螺旋槳飛機的聲音。

簡睜開眼睛。是一架安東諾夫——專司捕殺、緩慢移動的偵察機。這不斷的轟鳴聲只是一陣前奏,很快,速度更快、聲響更大的噴氣式飛機便將接踵而至,並展開一場轟炸。她坐起來,憂慮地望著山谷。

這裡是她秘密的避難所——崖路中段一處寬闊、平坦的空地。在她頭頂,懸垂的巖壁與植物是她絕佳的掩護,同時還不會遮擋陽光。這個地方,除非是登山的人,否則肯定爬不上來。腳下,那條往來之路多巖而陡峭,幾乎寸草不生:如果有人在此攀爬,簡肯定會有所察覺。反正也不會有人到這兒來。她自己也是從大路下來隨便轉悠時才發現了這裡。這處私密之地對她極其重要,因為在這裡,她可以脫去衣服,沐浴在陽光之下,而阿富汗人則是謙卑守舊,如修女一般。如果被人看見她赤身裸體躺在這裡,她早就被私刑處死了。

在她右側是塵土飛揚的陡峭山坡。往下走,坡度在接近河流的位置逐漸趨緩,旁邊便是班達村。五六十戶房屋建在不甚平坦的沙石地上,這樣的土地根本無法耕種。房屋由灰色的石塊與泥磚蓋成,每棟房子都將緊實的泥土鋪在草墊之上,形成一個平坦的屋頂。一座小清真寺旁是一片殘破的屋群:兩個月前,蘇聯的轟炸機恰恰命中此處。簡可以清晰地看到這個村子,不過真要跋涉過去怎麼也要二十分鐘。她掃視著一片片屋頂、一處處牆圍的庭院和一條條泥濘的小路,想找到幾個流浪的孩子,但幸好沒有看到——班達村在驕陽與藍天下一片荒涼。

在她左側,山谷豁然開朗。多石的土地上滿是彈坑,低處的山坡上,多處古臺的牆面已經倒塌。小麥已經成熟,然而卻無人收割。

越過田野,山谷遠處的峭壁腳下,流淌著五獅河。它時深時淺,時而寬闊,時而狹窄,但總是奔湧向前,激石無數。簡觀察著河流:沒有女人在河裡洗澡或洗衣服,沒有孩子在淺水中嬉戲,也沒有男人牽著騾馬涉過淺灘。

簡在思忖著要不要穿上衣服,離開避難之地繼續爬到更高的洞穴去。村民們就住在那裡。在地裡辛苦勞作一夜的男人們在那裡熟睡,女人們在那裡做飯,同時照管孩子,不讓他們亂跑。牛圍在欄裡,羊被拴著,幾隻狗為一點零星之物相互撕咬著。她在那裡會很安全,因為蘇聯人炸村子,但不會跑到山坡上來。不過炸彈偏離的可能總是有的。山洞可以保護她,可如果一個炸彈正直飛過來,那也就回天乏術了。

還沒等她拿定主意,便聽到一陣飛機轟鳴。她眯起眼睛朝太陽的方向看去。一架架飛機聲震山谷,淹沒了河流的聲響。飛機越過頭頂,向東北飛去。它們飛得很高,但看得出在漸漸下降。一、二、三、四,四架銀翼殺手——這就是人類智慧成就的巔峰,專門用以屠殺目不識丁的農民,摧毀泥屋,而後以700英里的時速呼嘯而歸。

很快它們便消失了。班達村今日躲過一劫。慢慢地,簡放鬆下來。這些飛機令她害怕。去年夏天,班達村全然沒有遭受任何轟炸襲擊,而五獅谷也在冬天得以喘息。然而,這個春天它們捲土重來,班達村多次受襲,其中一次還是在村子中心。從那時起,簡就對這些轟炸機厭惡至極。

村民的勇氣簡直不可思議。每個人家都在山洞裡有另一處棲息之所,每天清晨,大家爬上山洞,在那裡度過整個白天,黃昏時再返回平地,因為晚上不會發生轟炸。由於白天在地裡幹活不安全,男人們都是晚上做農活兒——至少上了歲數的人是這樣,因為年輕人大多數都不在這裡,都跑到山谷南邊或者更遠的地方去打蘇聯人了。據讓-皮埃爾從游擊隊那裡聽來的訊息,今年各個反抗軍據點所發生的轟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如果阿富汗其他地方的人能像五獅谷的居民那樣,也許還能活下去:在碎石廢墟上搜羅幾件值錢的家當,把毀了的菜園繼續種上,照顧傷患,掩埋死者,把年幼的男孩送去參加游擊隊。蘇聯人永遠也無法打敗這樣的人民,簡想,除非他們把這裡全然炸成放射性沙漠。

至於反抗軍能不能打贏蘇聯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們英勇善戰,無法抑制,已經將農村地區基本掌控。然而,不同的派系之間水火不相容,互相仇視的程度不亞於針對入侵者。而手中的步槍面對噴氣式轟炸機和裝甲直升機則顯得無能為力。

她努力不去想戰爭的事。現在正值酷熱之時,應該午休,她應該安安靜靜地放鬆一下。她把手伸進山羊皮的包裡,拿出純淨的黃油,一面按摩她大肚子上緊緻的肌膚,一面想自己怎麼會如此愚蠢,居然在阿富汗懷上了孩子。

來到阿富汗時,她帶了足夠吃兩年的避孕藥、一個子宮帽,還有整整一箱的殺精啫喱。儘管如此,幾周後,經期剛過,她先是忘記重新開始服藥,接著又忘記把子宮帽戴上,而且不止一次。“你怎麼會犯這種錯誤?”讓-皮埃爾吼道,而她無言以對。

然而現在,她愉快地挺著大肚子沐浴在陽光下,乳房略微腫脹,背痛也不曾減退。她才意識到原來這個錯誤當中也有刻意的因素,彷彿一場無心的“小陰謀”。她想要個孩子,她也明白讓-皮埃爾對此毫無興趣,所以也只能藉助“偶然”之力了。

為什麼我這麼想要孩子?她問自己,答案意外顯現,因為孤獨。

“真是這樣嗎?”她自言自語道。太具諷刺意味了。在巴黎,即便是一個人生活,一個人逛街,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她也從未感到孤單。然而等到結了婚,每夜同丈夫同床共枕,白天多數時候也是並肩工作,她卻覺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因而感到惶恐與孤單。

動身來阿富汗前不久,他們在巴黎結了婚。作為冒險的一個部分,這樣做貌似也順理成章:新的挑戰、新的風險、新的刺激。說他們多麼幸福、多麼般配、多麼勇敢、多麼相愛,這話不假。

無疑是她抱的期望太高了。她期待著與讓-皮埃爾如膠似漆,你儂我儂;滿心以為會了解對方的童年初戀,瞭解他真正的恐懼,問問他男人是否真的在撒尿後把最後的幾滴甩掉完事。而她也會給丈夫講講常年酗酒的父親、被黑人強暴的性幻想,以及自己在焦慮之時如何喜歡吮拇指。然而讓-皮埃爾似乎認為,他們的婚後關係與婚前不應有任何區別。他對她彬彬有禮,一臉暴躁的樣子逗得簡哈哈大笑,沮喪之時無助地倒在她臂彎裡。他與她探討政治與戰爭。他們每週做一次愛,那瘦削而年輕的軀體,一雙外科醫生敏感而細膩的雙手,技巧嫻熟而老到。無論從哪一方面,讓-皮埃爾對待簡的方式都更像是一位貼心的男友,而非丈夫。她還是不敢同他說些冒傻氣的尷尬事,比如某頂帽子是否讓自己的鼻子顯得過長,以及她仍然為將紅墨水灑在家裡客廳地毯上而捱打的事耿耿於懷。而事實上,那件事的“罪魁禍首”其實是姐姐波琳。她很想找個人問問:婚姻應該是這樣嗎?還是說,以後會慢慢好轉?然而她的親人和朋友都遠在千里之外,當地的阿富汗婦女又覺得她對婚姻的期許簡直是異想天開。她努力剋制自己,不對讓-皮埃爾流露她的失望與不滿,一方面是她抱怨的事情都是如此含糊,另一方面她也害怕聽到對方的回答。

回頭想想,原來要孩子的想法早已在她心中悄然生根——在她與埃利斯·塞勒約會之時就已萌芽。那年,她坐飛機從巴黎到倫敦參加姐姐波琳第三個孩子的洗禮。一般她不會這樣,因為她不喜歡這種正兒八經的家庭聚會。她甚至還幫同樓的一對夫婦看護孩子。這家的丈夫是一位古董商,妻子是位貴婦。每次孩子哭鬧時,簡都要抱起來哄哄他,那也是簡最為享受的時刻。

然而現在,在阿富汗的山谷裡,簡的職責是鼓勵當地婦女將自己的孩子相互隔開,以保護身體較為健康的孩子。但即使是最為窮困和擁擠的家庭,都會以喜悅之情迎接每一個新生命的到來。簡發現,自己對那份喜悅也能感同身受。於是,孤獨感與天生的母性戰勝了理智。

她是否曾意識到,自己在潛意識中正試圖懷孕,哪怕只有轉瞬即逝的一刻?讓-皮埃爾每次進入她的身體時,都優雅而溫存,如航船入港一般,而她也用雙臂緊緊擁著他的軀體;或是在他高潮來到前的那一刻,他緊閉雙眼,彷彿退出了幽深之地,沉迷於自我的狂喜之中,如同一架飛船墜入烈日;或是歡愛過後,當她在幸福中迷離入睡,而那生命的種子仍帶著餘溫留在體內……這些時刻,她是否曾經想過,自己也許會有一個孩子?“我想過嗎?”她出聲自言自語道。然而,一想到歡愛之事,她頓感慾火上身,於是用一雙油滑的雙手盡情愛撫著自己,全然忘記了思索的問題,任由模糊迷離的激情畫面充斥腦海。

飛機的轟鳴聲猛地將她帶回現實。隨著另外四架轟炸機在山谷上空升起、消失,她目瞪口呆,驚恐萬狀。當響聲漸漸消失,她試著繼續,卻已是意趣盡失。她一動不動地躺在烈日之下,想著腹中的孩子。

聽到她懷孕的訊息,讓-皮埃爾的反應就彷彿這全然是簡精心策劃的一起陰謀。他大發雷霆,甚至想立刻親手實施流產。簡對他的這一想法感到毛骨悚然。突然間,讓-皮埃爾彷彿變成了一個陌生人。然而,最讓人難以忍受的,卻是那種被愛人拒絕的感覺。一想到自己的丈夫拒絕接受自己的孩子,她就感到無比淒涼。讓-皮埃爾甚至拒絕碰她,這讓她更感孤寂。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悲慘。她頭一次明白了為什麼有人會自殺。拒絕身體的接觸是最大的折磨——簡迫切地渴望著被碰觸的感覺,甚至希望讓-皮埃爾打她,那樣都好過這種冷淡。一想到那些日子,她仍覺得耿耿於懷,儘管她心裡清楚,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之後的一天早上,他伸出雙臂摟住她,為自己的行為向她道歉。儘管心中也有一個聲音在說:“道歉是不夠的,你這個渾蛋。”然而其餘的部分依舊迫切渴望著他的愛,她立刻原諒了他。讓-皮埃爾解釋說,光是擔心失去她就已經讓自己擔驚受怕了,如果她再懷了孕,那自己更是會坐臥不寧,生怕會將母子兩人一同失去。一番話說得簡聲淚俱下,她意識到,懷孕意味著她已將自己完全交付給了讓-皮埃爾。同時她也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自己都會努力維繫這段婚姻。

自此之後,讓-皮埃爾的態度緩和了許多。他開始關心漸漸成長的胎兒,對於簡的健康和安全也十分緊張,儼然一副準爸爸的架勢。簡覺得他們的婚姻雖不算完美,但也算一種幸福的結合。她憧憬著那個理想的未來:社會主義政權之下的法國,讓-皮埃爾成為衛生部長,自己也成為歐洲議會的成員,膝下三個聰明伶俐的子女,一個就讀於索邦,一個在倫敦政治經濟學院,還有一個在紐約的藝術高中學表演。

幻想中,年齡最長,同時也最為聰慧的孩子是個女孩。簡摸摸她的大肚子,用指頭輕柔地摁壓,感受著胎兒的形狀:根據村子裡老接生婆拉比亞·古爾的說法,這應該是個女孩,因為能感覺到,胎兒的位置靠左,而男胎的位置長得較為靠右。據此,拉比亞制定出了一份素食譜。要是個男孩兒,她則會建議多吃些肉。在阿富汗,男孩子在出生前就比女孩子吃得好。

突然一聲巨響打斷了簡的思緒。一時間她沒緩過神來,還以為這爆炸聲來自幾分鐘前剛剛飛過頭頂的轟炸機,以為它們是要到別的村子轟炸。緊接著,她聽到附近有孩子持續而高聲的尖叫,那聲音如此痛苦而恐慌。

她立刻意識到是怎麼回事:蘇聯人借用了美國人在越南戰場使用的伎倆,在村莊里布滿了反步兵地雷。表面上是想截斷游擊隊的供給線;可既然所謂的“游擊隊供給線”是老人、孩子和動物們日常來往的山路,這些地雷真正的目的則是製造赤裸裸的恐慌。那聲尖叫意味著,一個孩子引爆了地雷。

簡連忙起身。那聲音似乎來自毛拉家附近。這位毛拉的家位於村莊外約半英里處的坡道上。它就在簡所處位置左側的遠處,一片地勢較低的地方,她剛好可以看到。她蹬上鞋,抓起衣服朝那個方向跑去。剛才那聲持續的尖叫聲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連串短促的叫喊:在簡聽來,貌似孩子看到了炸彈對自己的身體所造成的傷害,直嚇得高聲尖叫。穿梭在粗糙的灌木叢中,簡發現自己也是驚慌萬分——痛苦中孩子的尖叫聲原來是如此令人揪心。“冷靜點。”她氣喘吁吁地對自己說。如果自己摔倒了,沒人能幫忙不說,還得傷著兩條命;再說,如果大人也慌了,對於驚慌中的孩子更是毫無幫助。

她離得不遠了。孩子應該藏在樹叢中,而不在小路上。每次路上有地雷,男人們都會清理掉。不過要將山坡上所有的道路都清理一遍也不現實。

簡停下來側耳傾聽。她的喘息聲太重,以至於必須屏住呼吸才能聽真切。尖叫聲來自於一處長著駱駝草和杜松的矮叢。她撥開叢叢灌木,隱約瞥見一塊亮藍色的外衣。這孩子一定是穆薩——游擊隊領袖之一穆罕默德·汗九歲的兒子。不一會兒簡便來到孩子身邊。

他跪在滿是塵土的地面上,顯然剛才試圖撿起地雷。爆炸中他失去了一隻手。現在,他二目圓睜,盯著血肉模糊的斷肢,直嚇得高聲尖叫。

過去這一年中,簡目睹了無數傷殘。然而眼前這個可憐的孩子仍讓她頓生憐憫。“哦,上帝啊,”她說,“可憐的孩子。”說著,簡在他面前跪下來,抱著他,低聲安慰著。過了一會兒,孩子停止了尖叫。她希望穆薩能哭出聲來,然而他驚魂未定,恍惚中一言不發。抱著孩子的同時,簡尋找到他腋窩下的止血點,阻止鮮血繼續湧出。

她需要穆薩的協助,必須讓他開口才行。“穆薩,究竟怎麼回事?”簡用達里語問道。

他沒有回答。簡又問了一遍。

“我以為……”想到那一幕,穆薩睜大了眼睛,尖聲高叫著,“我以為那是一顆球!”

“噓……噓……”簡低聲安撫著,“告訴我你做了什麼。”

“我把它撿起來!撿起來!”

她把穆薩抱得緊緊地,一邊撫慰一邊問:“然後呢?”

孩子的聲音仍在顫抖,但已停止了狂叫。“接著就‘砰’的一聲。”穆薩很快冷靜下來。

簡抓起孩子的右手,將其置於他左臂之下。“按住我按著的地方。”說著,她將孩子的小指頭放到止血處,然後挪開了自己的手。鮮血再次從傷口流出,簡告訴他:“用力壓住。”穆薩照做,血流止住了。簡親親他的前額,那裡又溼又冷。

她的一團衣服就撂在穆薩身邊的地上。那些衣服跟阿富汗婦女穿的並無分別:純棉長褲,外罩布袋形的長裙。簡拾起裙子,將纖薄的布料撕成碎條,開始給穆薩綁止血帶。穆薩看著她,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聲不吭。她在杜松叢中折了一段乾枝,將其用作止血帶的一部分。

現在,他需要傷口敷料和鎮靜劑,需要抗生素防止感染,同時,也需要母親來撫慰創傷。

簡穿上褲子,綁好繫繩。她真希望自己剛才沒急著將裙子撕碎,興許能留下一塊足夠遮住上身。現在只能祈禱回洞穴的路上不會碰上什麼男人。

怎樣才能把穆薩送回去呢?她不想讓他走路,也不能把他背在背上,因為他沒法摟著她。簡嘆了口氣,只能把他抱在懷裡了。她蹲下來,一隻胳膊摟住孩子的肩膀,另一隻從下面摟住他的大腿將他抱起。這種膝蓋發力而非後背使勁的方法還是女性健身課程上學來的。簡把孩子抱在胸前,開始慢步朝山上走,穆薩的後背靠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這孩子成天忍飢挨餓,所以簡才抱得動他。如若換作一個健康的九歲歐洲孩子則肯定抱不動。

很快她便出了灌木叢,來到小路上。然而剛走了四五十碼,簡就開始覺得吃力。過去的幾周裡她發現自己很容易疲勞,這讓她惱火,不過她已經懂得不去抗爭。她將穆薩放下,站在他身邊,輕輕地摟著他,同時靠在山路一側的崖壁上休息。穆薩已經十分虛弱,木然中一語不發。比起尖叫,他的沉默更令簡憂慮。倦意稍有減退,簡立刻抱起孩子,繼續前行。

十五分鐘後,當她正在靠近山頂的地方休息,一個男人出現在前方的路上。簡認出了他。“哦,不。”她用英語說道,“怎麼偏偏碰上阿卜杜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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