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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她也許還會再來的。她是一個病人,她患有依賴症,也許她還會再來找他的。他甚至暗暗期待著哪天忽然又在昏暗的樓道里看到蜷縮成一團的她。可是,沒有。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四個月過去了。她沒有再來,他再沒有見過她。

<h3>一</h3>

大約晚上十一點鐘的時候,又是三聲敲門聲從天而降,羞怯、篤定,敲在門上像落進了一隻空桶裡,那回音一落進去就迅速破土而出,直長得蓊鬱、妖嬈,陰森森得爬滿整間房子。

蘇小軍扯開被角翻身坐起,緊張惱怒地盯著那扇門。三聲敲門聲無聲無息地落下去了,空氣裡出現了一段短暫的空白,然而,這空白倒像一隻緊閉的櫃子立在他面前,有裝滿敲門聲的嫌疑,似乎只要他一開啟,它們就會立刻佔領他的整個房間。一定又是那個女人。他下床,光著腳輕輕走了幾步,無聲地把燈關掉了。然後,他赤著腳戳在黑暗中,靜靜地等待著。果然,一分鐘之後,又是三聲同樣質地的敲門聲響起。篤,篤,篤。蘇小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從最下面的門縫裡窺到了樓道里一線昏暗的燈光和那個正守在門前的影子。那影子也一動不動,像是本來就長在他門口的一株植物。他希望它能走開,可是,它因了黑暗和絕望的澆灌反而長得更葳蕤了。它簡直要在他家門口繁衍出一片森林來。

又是幾秒鐘的空白,門外的影子不動,門裡的蘇小軍也不動。雖然身體沒動,蘇小軍卻覺得他整個人都被一口氣提起來了,正懸在空中。他等待著一秒鐘之後再次拔地而起的敲門聲。果然,又是三聲敲門聲,只是比剛才煩躁了些,急促了些,似乎是果子成熟,急於落到地上來。蘇小軍發現自己居然還是一動沒有動。在那一瞬間,他都有點驚訝於自己的殘忍了,他居然能在九聲敲門聲後還待在屋子裡裝死,只是為了不讓門外那個女人知道他在裡面。

屋裡的這團黑暗比外面的夜色更加堅硬,盔甲一樣裹著他,讓他聞到了一種生鐵的冷硬,還有一縷細若遊絲的血腥味。他有些恐懼,但這恐懼裡還夾雜著一種奇異的快樂。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在黑暗中,它們看起來面目模糊,安詳、殘忍。

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該死,他忘記關機了。就在他撲到床頭要摁住活蹦亂跳的手機音樂時,門外的人已經聽到了。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傾巢而出,向那扇門砸過來,這樣再砸下去所有的鄰居都會被砸醒,大家會披著睡衣揉著眼睛出來看熱鬧,說不定還會有人報警。他知道,如果今天不開門,她會一直砸門砸到天亮。這個可怕的女人。他扔下手機走過去,開了門。屋裡還黑著燈,猛一開門,他有些不適應樓道里的燈光,然後他眯著眼睛看到了燈光裹挾著的那個女人,她身上披著一輪光暈。果然是紀米萍。她敲第一聲的時候他就知道是她了。

除了她,還有誰會在深夜裡死不罷休地敲他的門?

他站在那扇門裡,像個邪惡的門童一樣守護著背後滿滿一屋子的黑暗。藉著黑暗的庇護他仔細地打量她。她頭髮散亂,眼角淚痕未乾,就著灰塵和成了兩粒黑色的眼屎,肩上又揹著那隻鼓鼓的黑色大挎包。肯定又是坐火車長途跋涉過來的,和以往每次都沒什麼不同。她終於敲開了門,卻不敢與他對視,彷彿他是坐在教室裡的威嚴的老師,而她是犯了錯誤的學生。她歪著一隻肩膀,那隻包可能太重了,扯著她的肩膀,露出了一條黑色的胸罩帶,她也不打算把它收進去。她歪著肩膀低著頭站在他面前,一縷油膩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她的眼睛。

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每次都這樣,她事先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跑過來找他,坐七八個小時的火車,如果買不到坐票,她就一路站到太原來找他。然後,她就站在他門口一遍一遍開始敲他的門,如果他真的不在,她就在他家附近找個最便宜的小旅店住下來,幾天幾夜安營紮寨專職等他,以致他每次一走到樓下就有一種踩上了蜘蛛網的恐懼感,似乎這蛛網是專門為他佈下的。他要是不撞到這網上來都有點對不起她。

蘇小軍陰沉沉地立在那裡不說話,紀米萍也不動,以固定的姿勢垂著眼睛,只讓自己躲在那縷油膩頭髮的門簾後。那隻大包正從她肩膀上往下滑,每滑一次便把她的衣服往下扯一點,彷彿地下有什麼神秘的力量正把那隻包連那隻胳膊拉向深淵。她不抗拒。漸漸地,她的整個肩膀都露出來了,她上身偏胖,肩膀本有些肥膩,又箍著那條黑色的胸罩帶,倒也有幾分蕭條的肉慾。她似乎是在以此刻意提醒他,衣服下面——這衣服的下面還有別的,好比超市的貨架,你要用什麼隨時可以來拿。他盯著那肩膀,心裡一酸,嘆了口氣,往後退了一步,說了聲“進來吧”。

紀米萍像剛剛被赦免的犯人一樣,誠惶誠恐地跟著蘇小軍進了屋。關上門,他順手開了燈。黑暗中轟然炸出一片雪亮,像座剛剛浮出來的島嶼,她仍然不敢放下那隻大包,拖著它站在島上等候發落。他像個觀眾一樣又看了她幾秒鐘,然後又嘆了口氣,說:“把包放下吧,你也不嫌累。”她得了指令便怯怯地把包放在牆角,似乎那桌子上是收費的,頭依然垂著。他看到她那隻扯衣角的手在習慣性地抽搐著,他知道她一緊張就這樣,一隻手放在腿上抽搐的時候就像她正在練習彈鋼琴。她怕他看見了,忙使勁往下拽衣角。他假裝沒看見,只說:“快去洗把臉吧,這都幾點了。”

她終於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她看上去並不痛苦,準確地說,她的五官都像泡在某種溶液中一樣,呈現出一種誇張的休眠狀態,似乎它們是某種海底生物,可以幾千年地蟄伏。

紀米萍從包裡取出自己的毛巾,然後藉著臉上那縷頭髮的掩護向衛生間走去,好像這樣護著自己,他就暫時看不到她了。他看著她的背影,她走得很慢,佝僂著背,抱著自己肥碩的毛巾,整個人看起來忽然變得很小很小。她進了衛生間,把門關上了。

蘇小軍再次倒在床上,他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想,這個女人,這個可怕的女人,簡直好像隨身攜帶著棺材一樣,好像隨時準備著一死,好像她壓根就不打算活長久。她真是比他還要像亡命徒,他最多被人僱來做臨時打手討討債,出出氣,殺人的事還從來沒幹過。他簡直不是她的對手。

過了一會兒,紀米萍從衛生間出來了。蘇小軍感覺她慢慢走到床前了,她似乎又從自己的包裡掏出了什麼,她站在床邊低聲對他說:“這是給你買的衣服。”他並沒往她身上看一眼,她每次不打招呼就跑過來的時候都會給他一件東西,衣服、圍巾、襪子,沒有什麼牌子也看不出價格,和她身上的衣服如出一轍。他從來不會穿,但也無法阻止她。他皺著眉頭說:“先關掉燈睡覺吧。”她聽話地關掉燈,整間屋子咣噹一聲再次掉進了黑暗的箱底,在他們掉進箱底的一瞬間,那種恐懼在黑暗中忽然再次甦醒了,好像它本來就蹲在河流的上游,現在隨時會隨著黑暗順流而下,流到他們面前。他只覺得黑暗的空氣裡全是她,站滿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她,她們像千佛洞裡的佛像一樣向他擠壓過來。

就在這時,被子被掀開一角,她無聲地爬進了他的被子裡。在這張床上她睡過不是一次兩次了,她很熟稔地躺在他身邊,把半床被子蓋在自己身上。她身上冰涼滑膩,還掛著水珠,像一尾剛剛撈上岸的魚。她躺在那裡慢慢蠕動著,好像要在這床上給自己刨出一個坑來,在這個過程中,她和他有幾處短暫的肢體接觸,這些接觸很細小很輕微,小心翼翼地,好像從她身上長出了無數氣根一樣的小手,這些小手試探著觸控著他,見無處生根便又自己縮回去了。他靜靜躺著不動,好像已經睡著了。她終於停止了蠕動,也靜靜地躺在那裡。他感覺到她把臉側到了一邊,好像在黑暗中都怕他會看到她的臉。兩個人像兩具屍體一樣並列在床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嘆了口氣,終於伸出了一隻手,這隻手準確無誤地放在了她的一隻乳房上。她上身是光的,他繼續往下摸,她全身都是光的。在上床之前她就把自己脫光了,像是要祭獻給他的一盤肉。他仍然是那個姿勢,懶懶地躺著,那隻手從她上面摸到下面,又從下面摸到上面。在這緩慢的撫摩中,她開始了低低的抽泣,他每摸她一次,她的抽泣聲便大一點,似乎是在給他計件付報酬。她的乳房肥碩鬆軟,一躺下來便流得到處都是,他慢慢摸著那隻乳房,像是要耐心地把流出去的都收集起來,收好了像雪人一樣堆成一堆。他慢慢摸到中央,她變得冰涼而堅硬。與此同時她忽然大聲抽泣起來,這驟然響起的哭聲在黑暗中聽起來鮮豔、凜冽,像塊剛揭了皮的傷口。他下意識地把手抽出來,像是怕不小心碰到了這鮮紅的皮肉。她的哭聲像玻璃碎片一樣四處攆著他,在這張床上他幾乎沒有容身之地了。

他知道他再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對付她。黑暗中,就著這裂帛似的哭聲,他鞭策自己一躍而起,趴到了她身上,他像給汽車加油似的又使勁揉了她那兩隻乳房,下面好歹硬了,可以發動了。可是他進不去,她下面太乾了,幹得像銅牆鐵壁,連絲縫隙都沒有。她沒有聲息了,在屢次實驗中他的臉碰到了她的臉,他感到她無聲地躺在那裡,卻比之前流淚流得更洶湧,她的整張臉都是溼的,她在那兒無邊無際地流淚,流淚。他把手放在她的眼睛上,想把那淚水堵回去,可是他的那隻手很快就被淹沒了,淚水從他指縫間湧出來。他簡直像趴在一眼泉上汲水。

他像被大雨澆透一樣再沒了心情,可是他剛要從她身上下去又被她死死抱住了,她一邊抽噎一邊啞著嗓子乞求:“和我做一次,就一次,好嗎?”她一邊乞求一邊流淚一邊揉搓著他下面,他也快流淚了,但是他知道他現在唯一該做的就是進去,進去了才是對她的安慰,好像只要他一進去她就可以把他整個人都霸佔了,她才不會這麼恐慌,這麼神經質。

為了接納他,她幾乎張開了身上的每一個毛孔,似乎要給他一道永久免費的通行證,他什麼時候想進去就可以進去。可是,他還是進不去,她那該死的眼淚還在不停地決堤,不停地淹沒他。他隨手開啟臺燈,幾乎要求她了:求求你,不要再哭了行嗎?燈光下他看到她的兩隻眼睛已經哭得紅腫,眼淚鼻涕糊了她一臉,脖子上也全是淚,再往下是那兩隻四處流淌、不成形的大乳房。她使勁“嗯”了一聲,伸手撕了一張衛生紙狠狠擦了擦鼻子、眼睛,然後,她腫著兩隻通紅的眼睛,大義凜然地對他說:“我不哭了,來吧。”好像她是屠宰場上那隻洗乾淨的牲畜,就等著他一刀子下來了。

他也急於進去,不是他多想要,而是,他知道,若不進去今晚便沒完。可是他軟了硬、硬了又軟還是徒勞,果然,她的淚又出來了。她又一次無聲地流淚,兩道淚水在她臉上閃閃發光,像兩把利刃對準了他。他不想再看,又伸手把檯燈關了。她在黑暗中抽噎著說:“你吻我一下好嗎?你都不吻我。就一下……你知道的,你不吻我,我是不行的……就一下,讓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他沒有說話,嘴唇也沒有向她的嘴唇伸過來。她忽然再次大聲抽泣起來:“你明明知道,你都知道,你就是不肯吻我一下,吻一下就那麼難嗎?”

“我知道什麼?”

“你撒謊,你知道的,從第一天起你就知道,不接吻我根本不能做愛,我不是妓女,我得接吻,你不吻我的時候你根本就進不去。你早知道的,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你和其他人不接吻又不是沒做過。”

她歇斯底里地哭號起來:“那不算,那根本就不算,那是做愛,那就不是愛。愛一個人就是要接吻的。”

“那你不照樣也做了?”

“……”

她不再說什麼,只是把自己攤在黑暗中歪著頭無聲流淚,他的手碰到枕頭,那裡已經溼了一大片。他的眼睛一陣酸澀,淚差點也下來了。這個女人啊。他使勁把她的臉扳過來,終於對著那張溼漉漉、黏糊糊的臉吻了下去。在他的嘴唇觸到她的臉的一瞬間,她把自己整個人都送了上去,忙不迭地,唯恐過時不候。在找到他的嘴唇之後,她貪婪地吮吸著,恨不得把他整個人都吸進去,嚥下去。她嘴裡滿是濃烈的牙膏味,好像刷個牙便擠掉了半管牙膏。他知道,為了迎接他,她恨不得把自己身體裡的每個角落都打掃乾淨。這牙膏味像鞭子一樣抽在他身上,使他忽然便生出了很多蠻力,他一使勁,總算進去了。這次的任務好歹是完成了。他知道,只要進去了,哪怕只有一分鐘,她也會對他感激涕零。

她痛苦地叫了一聲,然後便更緊地抱住了他,她緊緊地抱著他,好像生怕他會消失了,會忽然跑了。他在這馥郁濃烈的擁抱中幾乎動不了,就像身上馱著一個人試圖要飛起來一樣,兩具沉重的肉身壓著他拖著他,只三分鐘就結束了。他趴在她身上想對她說一句“對不起”,卻發現她還是那麼緊、那麼不顧死活地抱著他,他開始感到一陣強烈的恐懼,他知道她又要說什麼了。可是,晚了,他根本攔不住她,她抽噎著在他耳邊斷斷續續說了三個字:“謝謝你。”他憤怒著,抓狂著,想大吼一聲:“不說這句話會死人嗎?”他沒吼出來,淚卻下來了。他趴著不動,靜等著那兩滴淚水自己風乾。

兩個人又恢復了原來的姿勢,像兩具屍體一樣平躺在黑暗中。她的身體在黑暗中悄悄蔓延,試圖向他偎依過來,他便坐起來,點了一支菸,靠著床頭一明一滅。他抽了兩口煙之後還是開口了:“這次你打算待幾天?”

她慌忙說:“我不會待久的,就和你待兩天,待兩天我就走。”她急切地強調只要待兩天,似乎兩天是不算數的,是可以被忽略的。

“你那邊也不扣你工資?”

“我請假了,反正也不忙。”

“你怎麼老是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跑過來了?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

“誰讓你不理我了?”

“你跑過來又怎樣?你覺得有用嗎?我早和你說過了,不要再來找我,找我也沒有用的。”

“你真的不愛我了嗎?”

“是的。”

“……你撒謊,我不信,你心裡對我還是有感情的,我能感覺到。”

“我原來是喜歡過你,可是現在真的被耗光了。你這樣每跑來一次我對你的厭惡就多一點,現在我已經很怕看到你了,你知不知道?”

“……我不信……我不信……你剛才還吻我的。我知道,不愛是不能接吻的,我和其他人都不接吻的,就只和你一個人接吻……”

“夠了。你和別人又不是沒睡過,睡都睡了,還一定要裝作根本沒接過吻,從來沒有和人接過吻,這有意思嗎?”

<h3>二</h3>

她啪地開啟臺燈,從床上一下跳了起來,她披頭散髮地半跪在床上,把下半身埋在積雪似的被子裡。她的眼睛因為流淚太多已經腫得只留了兩條縫,她向他探著上半身,兩條縫裡擠出的目光溼答答的,像狗的舌頭舔在了他的臉上,殷勤地、急切地、討好地、不顧一切地要舔著他的臉、他的手、他的全身。她用一隻手在胸口大幅度地比畫著,指著自己的心臟部位,似乎隨時準備著把那裡剖開,要把裡面的東西片甲不留地給他掏出來。她養的指甲很長,半透明的指甲在燈光裡閃著釉光,一把把匕首似的在肥膩的胸脯上劃來劃去,兩隻乳房跟著她的手勢活蹦亂跳。她比畫著胸前,探著頭盯著他的臉,似乎要把她整個人都送出去:“你不信?你不信我說的話嗎?原來我說什麼你都不信嗎?你居然……不信我從來沒有和別的男人接過吻?”

“……無聊。”

她的兩隻手以更大、更焦躁的幅度在胸口亂劃拉著,好像一定要在那裡刨出點什麼來,好像她全身都快著火了,唯有胸口那個地方能流出泉水來解救她。他看著她的臉,心裡像塞滿了石頭,硌得他生疼,連他那隻抽菸的手都跟著抖了一下。然而,在這種疼痛的薄膜下還包著另一種物質,它像蛋殼下一隻正在成形的雛鳥,正漸漸長出爪子,長出嘴,就要破殼而出。他忽然認出它來了,他渾身一哆嗦,那薄膜下又是那種快樂——那種見不得人的詭異的快樂。每次痛到極點了,這種快樂便會跟著現形,似乎它們是一母同胞。她的動作越劇烈,那快樂便在他心裡長得越茂盛,它簡直快要長成龐然大物了。他忽然明白了,其實是她用她的苦痛飼養了它。它在他的身體裡喝著她的血長大了。可是他唯恐它會跑出來,因為在它的映照下,他會像一個被投射在幕布上的巨大剪影,他會覺得自己比它更兇殘、更陰森。果然是一個做打手的料,他再次害怕他自己,厭惡他自己,覺得自己像個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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