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未嫁入侯府时,原是极喜欢这个外甥女的。
丫头生得玉雪可爱,杏眼琼鼻,笑起来两靥生花。最难的是生了一张蜜糖似的嘴,整日跟在她大哥身后"爹爹"长"爹爹"短地唤着,嗓音又甜又糯,叫得人心尖发软。
彼时魏氏常捏着她肉乎乎的小手打趣:"这般会哄人,将来不知要甜煞多少郎君。"
小丫头便歪着头笑,眼波流转间尽是天真烂漫,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贴心小棉袄。
——却不想有朝一日,这件"小棉袄"会裹在她身上。
在这三伏酷暑里,闷得她浑身发烫,内里早已沤出腐臭的汗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
魏氏冷冷地问道。
魏樱雪还是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只不过眼角多了一丝精明。
“姨母,现在整个侯府里,只有樱雪跟姨母盼着世子能够平安归来,毕竟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她嗓音依旧如小时候那般,却是在语气的末尾,染上一层阴寒。
“你偷听了我和侯爷的对话?”
魏氏拧眉。
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不过转念一想,她说的似乎也是事实。
沈忆安作为侯府的“嫡次子”,即便改立世子的诏书还没有下发,府中已经人人都当他是承袭爵位的继承人了。
想想自从被陆妙容踢伤之后,他痊愈后也在没有踏入过自己的院子一步,更别提让她妻子来晨昏定省了。
若是不能赶快找到舟儿,后面就算人回来了,面对已经成为世子的沈忆安,他们又能怎么做?
期待沈泰良心发现,继续让长子承袭爵位?
别开玩笑了。
依照沈泰的绝情,沈忆安的自私,她和儿子以后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魏樱雪诚实地点头。
她现在已经完全拿捏住了魏氏的心理,完全不担心会被她处罚。
魏氏心里明白,却只能暂时压制着火气。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魏樱雪眼睛四处看看,魏氏挥挥手,屏退了下人。
翠娥脸色微变,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也跟着众人一起默默地退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时,魏氏又问。
“现在可以说了吧?”
魏樱雪站起身,给魏氏和自己分别倒上一杯茶,然后径直坐在了桌边。
魏氏等得有些不耐,催促道。
“你到底还说不说了?”
魏樱雪手指点唇,轻声说道。
“不瞒姨母,樱雪近日识得一位先生,卜卦算命无一不精,可以为姨母引见。”
“先生?”
魏氏不明所以。
就见魏樱雪脸上露出莫测的神色。
“我们或许可以让他帮忙卜算一下,看看世子如今身在何处。”
云京,清晨。
暑气未起,天却已经闷得发沉。
城东的粥棚前早早就排起了长龙。
人群里多是妇孺,补丁摞着补丁的单衣在盛夏比在冬天好过,至少不会冻饿交迫。
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微微发潮,又被无数双赤着的脚踩出黏腻的声响。
妇人们用头巾包住发髻,看着不远处的半大孩子蹲在墙角,用树枝拨弄着一个已经空了的蝉蜕。
“咣当——”
官差踢开木桶的声音惊飞檐下的家雀。
蒸笼被揭开时,滚烫的米气混着霉味扑在他脸上,惹得人暗骂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