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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香氣驅走了那瀰漫在集中營裡的味道?我想問一下您是不是喜歡作詩,督察?”

“你是不是殺了屠夫?”

“保羅·莫蒙特是自殺的。他死於自己的愚蠢和無禮。”

波皮爾督察對各種怪人甚是瞭解,對付他們也有著大把的經驗,但是漢尼拔的聲音卻是他從來沒聽到過的,裡面帶著一種稍稍與眾不同的音質。而且讓他驚奇的是,這聲音竟出自一個小孩子之口。

波皮爾以前從沒聽過有這種獨特波長的聲音,但是他承認這聲音屬於另一個自我。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那種捕獵的刺激,還有屬於另一個大腦中的洞察力。這種感覺就在他的頭皮上,在他的前臂上。這正是他所追求的。

他身體的一部分希望外面的盜竊犯就是殺了屠夫的兇手,另外一部分在思考著眼前這孩子在孤兒院時是多麼孤獨,紫夫人的陪伴對他又是怎樣一種撫慰。

“當時屠夫在釣魚。他的刀上有血,還有魚鱗,但是他死的時候身邊沒有魚。廚師告訴我你帶回去一條大魚當晚餐。你從哪兒弄來的魚?”

“釣的,督察。我們在浴室後面的河裡放了條帶餌的魚線。如果您想看的話我可以帶您去。督察,調查戰爭犯罪是您自己選的嗎?”

“是的。”

“因為您在戰爭中失去了家人?”

“對。”

“我可以問問他們是怎麼死的嗎?”

“有些是戰死的,有些被用船送到東邊去了。”

“您抓住了把他們送走的人嗎?”

“沒有。”

“是維希人乾的——像屠夫一樣的維希人。”

“沒錯。”

“我們可以彼此坦誠相對嗎?”

“完全可以。”

“看到保羅·莫蒙特死了您覺得難過嗎?”

在廣場的遠側,村裡的理髮師M.魯賓從一條林蔭小路走出來,牽著他的小獵狗到廣場上進行每晚一次的例行散步。M.魯賓和他的客人說了一整天的話,晚上接著對自己的狗說個不停。他把狗從郵局前面的綠化帶拉走。

“你真應該到費利佩草坪去執行任務,在那兒沒人會看見你。”M.魯賓說。“在這兒你會惹來罰款的。你又沒錢,還不是我掏腰包。”

郵局前的電線杆上掛著個信箱。獵狗扯著狗鏈奮力朝那裡撲去,腿都抬了起來。

魯賓看到信箱上方有一張臉,便說道:“晚上好,先生。”然後又衝著自己的狗說:“聽著,你可別弄髒了先生的衣服。”小獵狗發出了哼哼聲,魯賓注意到信箱下方根本就沒有腿。

摩托車在單車道的馬路上飛馳,恨不得比前燈射出的昏暗光線跑得還要快。半途中,一輛車從另一條路上開過來。騎車人馬上躲進了路邊的樹林裡,直到汽車的尾燈消失在視線裡才出來。

在莊園漆黑的儲物棚裡,摩托車的前燈熄滅了,漸漸冷卻的摩托車滴答作響。紫夫人摘下巴拉克拉瓦頭盔,用手梳理了一下頭髮。

警察的幾支手電筒一齊照在信箱上放著的保羅·莫蒙特的頭顱上。在他額頭上髮際線的下方,寫著德國佬幾個字。晚上出來喝酒的人和下夜班的人都聚過來圍觀。

波皮爾督察帶著漢尼拔走上前去,藉著手電筒的光觀察屠夫的臉。他發現漢尼拔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原來是抵抗運動[1]的人把莫蒙特給殺了。”理髮師說道,接著又對大家解釋自己是怎麼發現的,說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把小獵狗犯下的錯誤給省略了。

人群中有些人認為這場面漢尼拔不該看。其中有個上了點年紀的婦女,是個護士,剛下了夜班回家。她大聲說出了人們的這一想法。

波皮爾用警車把漢尼拔送回家,到達時已是破曉時分。在玫瑰色的曙光中,漢尼拔採了幾支花之後才走進房子。他在手裡把花的高度調整好,然後把下端的莖剪齊,剪的時候想好了用哪首詩來搭配這些花。在畫室裡,他發現了紫夫人還有些溼潤的毛筆,便拿起筆來寫道:

夜鷺的身姿展現

在獲月之光中——

哪一個更美好呢?

晚些時候,漢尼拔安適地睡下了。他夢見了妹妹。那是戰前的夏天,南尼把米莎的浴盆放在小屋的花園裡,讓陽光把水曬暖。米莎坐在水裡,菜粉蝶繞著她飛舞。漢尼拔給她摘了只茄子,她抱著紫色的茄子,曬著暖烘烘的太陽。

醒來時,漢尼拔髮現房門下有張便條,還有一支紫藤花。便條上寫著:即使周圍滿是醜陋的青蛙,也該選擇做只高貴的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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