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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蔣老師找我談話,大意是沒有能力指導我的實習工作,讓我再找其他老師。第二天校領導又來找我談話,問我要不提前返校,看我的意見如何。我想在這個學校的確是沒辦法待下去了,更何況本來就打算要考研,便同意了這個安排:這幾天還是跟著蔣老師學習,下週返校。再去備課組,之前還跟我打招呼的老師,都不再理會我;蔣老師見我,也基本上不說什麼話。他去上課,本來我是要去旁聽的,他說不用去了,讓我自己看著安排就好。那一週剩下的幾天,我基本上是在宿舍看小說打發的。桂雲峰倒是深得指導老師的喜歡,每天都給他安排上課。他在做教案時,還跟我說:“真是閒的閒死,忙的忙死。”我回他,“又不是我想這樣的。”他細細地端詳我,“你既然要考研,現在就該開始準備了。”我嘴上說好,心裡還是有點兒懊惱:我知道桂雲峰想爭取一個好的表現,留在這裡教書,畢竟是市重點。而我未來是怎樣的,則一片茫然。

有時候去食堂吃飯,碰到高一(三)班的同學,他們遠遠地就叫我“鄧老師”,讓我過去跟他們一起用餐。等我過去了,也不讓我排隊,就讓我好好坐著,已經有人幫我打好飯菜端過來,也不肯讓我出錢。我們挨著坐,他們說起蔣老師的種種不是,問我什麼時候還能再來給他們上課。我下週走的事情,校領導一再強調不能透露給學生,理由是怕影響他們的學習,所以我也只能說等學校的具體安排。吃完飯,也快到上課的時間了,他們依依不捨地起身,走時又跟我說:“老師如果走的話,一定要跟我們說一聲哦。”我答應了他們。看著他們把餐具放在回收處,走出食堂門口時,還跟我揮手,我一時間眼睛酸脹。食堂漸漸空了下來,工作人員清理餐盤,哐當哐當哐當,震得耳朵疼。我起身去了外面,往教學樓那邊瞥了一眼,學生們已經進了教室,開始唱歌。陸陸續續有老師從備課組出來,穿過操場,往教學樓那邊走,見到我,略顯尷尬地點點頭。我也勉強微笑回應。等他們一走遠,心裡頓時感覺空落落的。

走到宿舍樓門口,桂雲峰急匆匆地跑過來,見到我時嚷了一聲,“那個學生在等你!”說完往教學樓那邊趕,看樣子是午覺睡過頭了。到了宿舍門口,門半開半閉,往裡看去,張清宇正背對著我站在書桌前。他聽到了我開門的聲音,轉身過來,手裡拿著我正在看的《城南舊事》。我問他怎麼不去上課,他指指窗外,“體育課,我請了假。”我往外看了一眼,操場上高一(三)班的同學正在跑步。我又問他吃了沒有,他沒有接話,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信紙來,遞給我,“老師,你看看這個。”我接過信紙,一共三頁,開頭用鋼筆寫了大大的三個字“請願書”,再看內容是控訴蔣老師上課沉悶無趣,希望校方能繼續安排我給他們上課,最後落款是“高一(三)班張清宇”。他指指最後一張空白的信紙,“這留給班上的那些同學來簽名。等簽好名後,我會送到校長手裡。我就不相信蔣老師能一手遮天。”我忙問他有沒有給其他人看過,他搖頭,“我中午剛剛寫好的,先給你看看合不合適。”我立馬回道:“不合適!”他驚訝地瞪著我,“為什麼?”我說:“蔣老師不是壞人,他只是按照他的教學經驗來講課,你不能這樣說人家。”他“噗”地吐了一口氣,“你還是怕他,我就不怕!”

操場上,他們已經跑完步了,帶他們的也是我們實習老師。主席臺背後灰色雲層被金光劈出一條縫隙來,太陽一點點露出頭,剎那間操場上陽光湧動,同學們年輕的身體浸泡其中,每一個看起來都是光彩照人。雲退卻得很快,太陽完全露了出來,連我宿舍的玻璃上都閃耀著陽光。也許是我沉默過久,張清宇小心翼翼地問:“老師,你是不是生氣了?”我回過神來說沒有。他這才鬆了一口氣,靠在桌邊想了一下,忽然拍了一下掌,“那我加上一條,他受賄!”一邊說著,一邊激動地來回走動,“我進這個學校,我爸私下塞給蔣老師好多錢。”我的臉頓時燒起來。他走過來,問我這個主意怎麼樣,我底氣不足地說:“你爸這也是為你好。”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搖頭說:“我本來就不想讀書了,是他非要我進來的。”我感覺手心的汗已經把信紙給濡溼了,他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話,可是我已經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下課的鈴聲響起,我說:“下一堂課你趕緊去吧!”他看看窗外,操場上他的那些同學陸陸續續往教室走,“我不想去上課。”我堅持道:“你一定得去。人就是有很多雖然不喜歡但必須去做的事情。這個是沒有辦法的。”他靠在書桌上,隨手開啟桂雲峰的教材,又合上,又開啟,又合上,“老師,你性格太好了。這樣別人會欺負你的。”我笑道:“沒有的事。”他看我一眼,小聲地說:“明明就有。”我把信紙遞給他,“你該去上課了,這個請願書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他接過信紙,疊了一下,再疊一下,塞進校服的口袋裡,卻沒有走的意思。上課鈴聲響起,我有點兒著急,卻又不好催他。他接著說:“小時候,我爸我媽老不在家,總有隔壁家的小孩欺負我。我開始怕得要哭,越哭他們就越欺負我,我幾個姐姐根本不管,後來還是我拼死跟他打了起來,”他撩開劉海,額頭的左上角有一道淺淺的傷疤,“這是那次打架留下的痕跡。他比我高很多,但我不怕。我把他鼻子打出血了,他把我額頭打破了。結果人家來我們家吵架,幾個姐姐都說不知道這件事,那時候我爸爸正好回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讓我給人家道歉。我真是氣死了!我有大半年沒有跟他們說話。”我忽然想起那天夜裡吃飯的場景,便問他,“看樣子你現在也不怎麼跟你爸爸說話。”他頓了一下,“他一輩子太懦弱了,是個人都欺負他。”我看著他說:“你不也在欺負他嗎?”他訝異地盯著我,沒有說話。

陽光收起,再看窗外,陰雲又一次遮蔽了天空,小團的涼風在脖子處滾動,張清宇手捏住被風撩起的窗簾,打了一個結。我問他在想些什麼,他細聲細氣地說:“昨晚又做夢了。”問他是不是上次說到的那個無臉人,他點頭,“我又看到了火光,還有光下的那個人。我控制不住自己,身體跟著他走,到了海島上,看不到一個人,我走在島中央的山裡,到處都是高高大大的樹,一點陽光都看不到,四周能聽到狗吠聲和磨牙聲。我越怕,就越想貼著那個人走。而那人在火光之下飄飄忽忽地移動,無論我怎麼攆,永遠都跟不上。我跟著他到了山頂上,鬆了一口氣,總算沒有狗來咬我了,而那人也離我特別的近,我想去拍他,這個時候海水漲了起來,越漲越高,我想跑,水已經淹沒到我腳下了,我想跳起來,海水浸沒了我。我感覺一直往海底深處墜落下去,壓力越來越大,呼吸不過來……”他說到這裡笑了一下,“聽起來不像是真的夢,是不是?像是編造的。”我也笑了,“是真是假只有自己才知道……那你醒過來後又出去了?”他點頭說是,“我到山上的亭子裡透透氣。”

他提議去山上亭子那裡吹吹風,我說:“你不怕老師們發現嗎?”他狡黠地一笑,“小心點兒就是了。”我們下到了宿舍一樓,從後門出去,繞到學校最邊上的小道斜穿上去,果然一個人都沒有碰到。亭子裡中午應該有人來過,鋪開的報紙還沒有收走,我們便就地坐下來。雲越積越厚,風也越吹越大,看樣子待會兒免不了又是一場雨。竹林隨風起伏,幾隻貓蹲在草地上眯著眼睛對視,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它們就已經廝打起來。他大聲地笑,“就跟我那次跟那人打架一樣,手腳並用!”我問他,“你還跟其他人打過架嗎?”他想了一下,“我跟我初中老師打過架,也跟同學打過,還跟我姐姐打過……我不喜歡她們,她們也不喜歡我。”見我驚訝的神情,他接著說,“我自己也不喜歡我自己。這個世界上最討厭我的人就是我自己。”他露出手腕上的傷疤,“我有一段時間,特別想死。我就拿刀子劃拉自己,血冒出來的過程中,我感覺到一陣馬上要解脫的輕鬆,就像是卸掉了重負,一直往下掉,因為沒有底,有時候又覺得那是飛了起來……”他把袖子放下,遮住了傷疤,“嚇到老師了吧?”我搖搖頭,他寬容地笑笑。

我們零零碎碎說著話,有時沉默,有時又看遠處的風景。貓打完架,又跑走了。山下有人路過,遠遠露出一個小頭,又一次消失在山後。下課鈴聲再次響起,我催他趕緊下山上課去,他拖延著不肯動。我說:“你再不去,我真生氣了。”他這才慢慢起身,頭抬了抬,忽然問我,“老師,你以後要當老師嗎?”我愣了片刻,“我也不知道。”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如果你當老師的話,你的學生肯定會很幸福的。”他沒等我回應,快步往山下走,到竹林那裡,像那晚一樣斜穿過去,很快就消失在樹林之後了。我也慢慢下山,回到宿舍,桂雲峰已經躺在床上休息了。他一見我便問:“明天就要走了,東西怎麼還沒收拾好?”我說:“懶得動。”他坐起來,從床底下拖出編織袋,“你來的時候的袋子,我看了一下是壞的,你用我這個。”說著他幫我收拾起來,洗漱用品,衣服鞋子,一一都歸類好。快要完工時,他指指桌上一大摞書,“這些怎麼辦?”我想了想,說:“都留給高一(三)班的同學吧,你幫我交給他們班的班長,誰喜歡哪本就拿哪本。”桂雲峰一口答應了,趁著他去衛生間,我把老張給我的信封夾在《城南舊事》一書中,想想再難有機會把另外一個信封給蔣老師了,便把他那一份也取出放進我的信封裡,並留了一張紙條,寫上一句話:“你爸爸留給你的。保重!”這本書我會拜託桂雲峰單獨給張清宇,我也不知道張清宇看到紙條後會不會信,可好像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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