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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兒起不來了,不燒不吐不暈不脹,睜開眼亮亮的,心情和天氣一樣好,可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她起身下炕,起了幾下,身子和粘在炕上一樣。又掙了幾下,終於發現問題出在兩隻手上,雙臂都動不了了。它們綿軟無力,若拔走了骨頭抽掉了筋,又如蒸得太熟的蘿蔔山藥,軟塌塌擱在身邊。她慌出一身汗,滾著下了地。腳一沾地便有些晃,胳膊如兩副鐘擺前後晃盪。她晃悠著走到水缸前,想拿葫蘆瓢喝一口水,明明伸了手,就是不見它向前探出,再試另一隻,亦是如此。翠兒慌亂起來,在屋裡大步地走,看著雙臂擀麵杖一樣僵硬擺動。她害怕地坐回炕沿,左右看著,低頭去咬手腕,那是自己的手腕麼?是在啃一塊無關的豬蹄呢。她又在炕沿上摔打雙臂,看著它們紅了腫了,一條痕裡流出隱隱的血,卻依然毫無知覺。

袁白先生本是帶著不屑的表情開啟他的百寶褡褳的,那裡面有針有藥有錘子有火罐,可弄了一會兒他就已經撓著後脖頸子了。翠兒的狀況超出了他的經驗,針紮在哪兒翠兒都疼,還比常人敏感。兩支胳膊以肩膀為界,上面一如往常,向下和木頭一樣。袁白先生說不出原因,這是他沒有見過的中風,血流依然順暢,面色始終紅潤,那眼神也是賊溜溜的光,怎就動不了呢?如果這是病,總該有病的特徵;如果這不是病,如何能藥到病除?

村裡走得動的都來看翠兒,有的是真關心,有的是瞧熱鬧,不管舌頭長短都能說上幾句。

“這是他家老旦回來了,鬼氣侵了身子。”

“別胡雞巴嘞,要回也是你家男人先回來。”

“莫不是大槐樹捱了槍,樹妖要招童男童女?”

“屁!你打小在大槐樹下面拉屎撒尿,它咋沒要了你的雞雞封了你的屁眼兒?”

“翠兒,你這些天做了啥事兒沒有?”

“俺就是趕了個集兒,走了趟路……”翠兒委屈答道。

“那八成是村口死的那些人變了鬼,圍著咱村子不走,俺這幾天也頭暈腦漲的。”

“你這又是胡嘞,他們是鬼子殺的,怎麼不圍著鬼子撒氣去?拿咱們撒哪門子氣?”

翠兒被這話嚇出冷汗,心中建立起陰森的邏輯。不是她的話,漢奸劉能告訴鬼子?鬼子能全殲了這些人?說到底,根兒就在這兒。郭鐵頭他們躲得遠遠的,自是鬼都尋不著,偏偏自己在這炕頭上每天擔驚受怕。那些鬼都是看透人心的,半空裡往下一看,半夜睡不著的就這個胖女人,不找你找誰?沒準兒扎堆就來了,一晚上在炕上蹲著。

翠兒害怕地看著四周,想起昨晚房門莫名開了,沒風的夜窗戶沙沙作響,牆上的年畫掉下一角。貓躲在窗臺上,一晚上瞪著那雙寶石樣的綠眼。這些瑣碎的證據被翠兒勾連起來,形成再也避不開的結論。翠兒因此哇哇大哭,眼淚流進汗津津的脖子。

鄉親們勸著擦著,山西子更是伸手來擦她的臉。誇張的嘆氣塞滿了房子,將袁白先生弄煩了。他揮著手讓大家離去,讓鱉怪開啟了所有的窗戶。山西子走的時候還說個不停,讓翠兒每天咬一百下舌頭。她說這是她老家的土方,生下來就不會走的人這麼咬了一冬,開春竟就能下地幹活。

“翠兒莫急,這是無根之病,來得怪,去得也快。你心脈無損,神經通達,斷無癱瘓可能,且將心定下來,過幾天月亮圓了,老漢給你來唸念符咒,就不怕了。”

“先生還信這個?以為你從來不信呢。”翠兒仍苦著臉,她聽鱉怪說過,袁白先生偷偷在練道家絕學,常光著屁股在屋裡唸咒。

“我什麼都不信,也什麼都信,心中無事,鬼來了繞著走,心中有事,咱就和鬼掰飭清楚。”袁白先生收起了褡褳,讓鱉怪叫山西子來照顧翠兒,翠兒想推了,卻不想當著老漢的面兒說。袁白先生話裡有話,卻又道不清楚。身體像沒槳的船,龐大而無奈著,她猜想這只是老天的懲戒,亦是那些鬼魂短暫的停留,他們再恨自己,總要再去投胎哩,過了這個十五就好了。

這一晚翠兒更睡不著,那個念頭像鈴鐺一樣在心裡叮噹作響。她第一次害怕夜幕降臨,它就像棺材蓋兒一樣落下,要封住棺材裡這個不能動的人。屋裡屋外一切聲響更添可疑,連味道都帶著詭異,每一滴汗都帶著冷意。翠兒真的去咬舌頭,山西子的鬼話她才不信,但除了能咬咬舌頭,她真的什麼都做不了。有根插好了門,有盼拉過了屎,油燈燒完,吱吱叫著熄了,屋裡飄起燒頭髮的味道。翠兒咬牙閉眼,卻捂不上耳朵,偏偏兩個孩子又不哭不鬧,靜得能聽到土磚下蚰蜒的爬行。

山西子果然來了,給翠兒帶來簡易的吃喝,一口口喂進嘴裡。翠兒心下感動,又徒增悲傷,但她不想再讓山西子暗中笑話,便咬著牙關死挺。山西子奶媽一樣喂完了飯,問她還要做什麼?翠兒便去後牆根兒撒了個尿。

“翠兒,俺現在反正一個人睡,又在你隔壁,你要是怕嚇著孩子,就讓他們和我睡,你有任何事,吼俺一嗓子就成,你覺得呢?”

翠兒一愣,立刻明白山西子的苦心,這真是為孩子們好哩,屋裡若真是有鬼,難免不侵了孩子。翠兒感動的眼淚終於下來了,她忙不迭地點頭。

有根卻不去,說才不怕什麼鬼,來了就拿驢鞭子抽出去。翠兒唬得去捂他的嘴,伸不出去的胳膊險些帶她一個跟頭。

“傻有根兒,萬莫胡嘞,聽你嬸子的話,老實翻牆過去,娘要喚你,就一句話的事。”

孩子們和山西子住了兩天,翠兒一人躺在寬闊的炕上,放肆地流著無聲的眼淚,難過、委屈、思念、孤獨、害怕、無助、憤怒,甚至還有一股隱隱的仇恨。可她不知是在恨誰,是恨郭鐵頭還是恨鬼子,是恨抓走老旦的那幫人還是恨半夜爬上來的李二狗。想了半晚上她覺得以上都恨,那就是恨這狗日的日子,恨這不開眼的老天爺。

她很快又不恨了,恨誰也別恨老天爺,他還給你留了兩個孩子,還沒讓你像郭石頭的女人那樣悽慘地死去。翠兒在枕頭上蹭了淚,對黑夜擠了笑,沉沉地睡去了。

之後一週,情況並無起色。來看望的鄉親越來越少,終於沒了聲息。鬼話嚇壞了眾人,自是躲之不及。山西子神鬼不懼,說老天爺睜著笸籮大的眼,自不會讓她這孤家寡人再攤上新的苦難。已經有人說她是個剋夫的女人,連最為臭硬的郭石頭都能剋死,媒婆們已經退避三舍。她點著名地恨村裡那幾個長舌的女人,說遲早有一天她們會被鬼子先奸後殺。

“俺才是苦命的,翠兒你莫灰心,別聽袁白先生的,你這就是病,是病就能好。俺身上的可不是病,永遠都沒個好。”山西子輕嘆了口氣,去照看燒開的水壺。翠兒打心裡開始佩服這天塌了都砸不垮的女人,死了兩個男人,也沒見她掉過一滴眼淚。

“給你衝個雞蛋羹,和小子們一起吃!”山西子攥著兩個雞蛋,又在那裡笑起來了。

入夜風起,秋天就要過去。翠兒在院中獨坐,看著月光照亮的雙手。月亮今晚就和鬼子的膏藥旗那麼圓了,她相信袁白先生的話。這一晚山西子帶兩個孩子去郭家那邊的房子睡了,說是要照看一下郭石頭的娘。翠兒已經習慣於不用胳膊,反正是睡覺,反正是一宿。

“不管咋說,俺只是個傳話的,俺也不知道你們是咋弄的,要認人,你們一認鬼子,二認八路,俺只是個傳話的,俺只是個可憐的……”翠兒輕輕唸叨著,她滿懷虔誠的希望,就像以前在絕望面前的祈禱。

門被輕輕叩擊,翠兒以為是貓,很快又是三下。她害怕起來,走近兩步。“誰?”她小聲問。

“是我,劉。”

是漢奸劉。翠兒吸了口涼氣,她正要拒絕,漢奸劉像是猜到了:“快開門,有事兒。”

可翠兒開不了門,那是山西子給插上的,她用頭去頂,弄了兩下放棄了。“俺的胳膊動不了了,好幾天了,俺沒辦法給你開門。”

“那你等著……”漢奸劉說罷走開了,沒多久,翠兒看見牆頭上蠕動出一個人影,他笨拙地跨過來,為了落地不發出聲響,他緩慢地放下身體,在牆上慢慢蹭下來。月光下的漢奸劉一臉慌張,穿著不似平日那般鬆散的夾襖,他去了眼鏡,戴了頂遮住前額的瓜皮帽。漢奸劉的樣子令翠兒想起了李二狗,雙腿一下子就軟了。

“走,屋裡說,上炕說。”漢奸劉向屋裡探著頭,“孩子呢?”

“都在隔壁,和山西子睡呢。”翠兒站在原處,驚惶地看著牆頭。村裡人一個個耳聰如狗,會聽到嗎?

漢奸劉走來攙著她,懷疑地捏了捏她的胳膊。

“抬不起來了。”翠兒說。

漢奸劉又坐在炕頭上原來的位置,身上散發著肥皂的味道。他摘了槍,又摘了帽子,他的動作針一樣刺著翠兒。翠兒蹬了鞋,忐忑地移入炕裡,靠在被褥上等他說話。

“胳膊為啥動不了了?”

“不曉得。”

“一會兒我幫你看看。”

“你會這個?”

“我爹是中醫。”

“袁白先生看過了,說過了今晚就好了。”

“先說事兒,你知道死在炮樓前面的都是什麼人麼?”漢奸劉湊近了,和翠兒只有一隻枕頭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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