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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不。你,你到區上去離婚……去啊,你非去不可!”

“不行,不行啊,起子!我是共產黨……”她忙停住,改口說,“我是共產黨的幹部,這哪還有臉見人?不行啊!”花子悲慟地說道。但就是在這時,她也沒忘記保守黨員的秘密。

雪夜的寒風吹打著草坪,呼呼地叫嘯,一片片積雪刮下來,落在兩人的身上。可是他們誰也不覺得冷,雖說在這裡已待了好長時間。

老起無可奈何地長嘆一聲,望著遠處白花花的雪山,痛心地說:

“這麼說,就沒路可走啦?”

“有!”

“怎麼辦?”

“我、我尋死……”

老起懵怔一霎,猛地把她抱住。兩人肉體的溫暖,把身上的雪融化了。但他覺得這不是雪水,而是她滾熱的淚水。

“花子,你怎麼說出這種話來?你真要……不,花子!你說,無論如何也別想這一著。你說呀!”

花子趴在他的肩膀上痛哭著,她的心在碎裂,什麼也說不出來呀!可是他的苦求,他的悲哀痛苦,使她用最大的力量剋制著自己,斷斷續續地說:

“起子,彆著急。我說……不死。”稍微平靜些後,她自語道:“在過去,我是想,雖是買賣婚姻,可是那男人還活著呀。就嫌人家傻能是理由嗎?再說,我爹哪能依呢?‘好馬不吃回頭草,好女不嫁二男’啊!唉,現在更糟了,後悔也晚了!孩子,都怪這孩子……”

“唉!這不能怪你,都是我不好,把你給害啦!”老起難過地說。

“不,全怪我,起子,是我願意啊!”

兩人互相把責任向自己身上拉,似乎這樣就能好似的。

花子,這苦命的姑娘,三歲死了媽,跟爹長大的。

八年前,鬧春荒,花子家裡幾天沒揭開鍋了。四大爺領著兒子閨女到王唯一家去借點糧食,求他開開恩,可憐可憐孩子。王唯一家的糧食囤子都發黴了,村裡的人卻餓得發昏。

“老四,”王唯一放下大煙槍,“你欠我兩鬥租子還沒交上,再借了用什麼還?”他又瞅著因吃多槐樹花而腫了臉的花子,說:

“嘿嘿,這麼大的閨女,老待在家幹麼?快說個人家吧,也掙幾口吃的。嘿,這門親事嘛,看你的面子,我倒可以幫幫忙……”

四大爺無法,就答應把十七歲的閨女送給王唯一的親戚當媳婦,換回二百斤苞米。那年頭,別人家誰還有東西結親呢?二百斤粗糧就是一個姑娘的身價啊!

這家是個小土財主。花子的丈夫是個傻子,二十多歲了,還什麼也不懂,整天在外面瘋瘋癲癲地胡鬧。花子剛過門,就黑天白日像牛馬一樣幹活,吃的飯還沒他們家的豬食好,淨是吞糠咽菜。她婆婆是個有名的“母老虎”,刁得像錐子尖似的。一時做不到,不是打就是罵,誰也不拿她當人待。

有一天,花子正在做午飯,那瘋男人在外面受了一幫下流胚子的教唆,回家後衝上來就把花子摔倒在地。盆打了,面撒了。花子用力掙扎叫喊,但哪裡架得住惡狼似的瘋子?結果衣服被他扒下來……正在這時母老虎闖進來。她非但不管教兒子,倒罵花子是小淫婦,把她兒子教壞了。結果把花子關到廂房裡,幾頓不給她飯吃。那時,在這裡當長工的老起,是個很粗壯的小夥子。他自己也不知家在哪裡,從小要飯吃,長大一點兒就當長工,真是和野草石頭一塊長大的。他看不過去,很同情花子,就偷偷地從後窗送幾個粑粑[1]、地瓜給她吃。誰知被母老虎知道了,馬上把他辭掉。老起後來就被王唯一僱去了。王唯一死後,他分了幾畝地和一塊山巒,在王官莊落了戶。

自從來了八路軍,花子就回到孃家,死活也不到男人家去了。婆家知道王唯一倒了,沒有人撐腰,也不敢大鬧。母老虎來找過幾次,花子都藏了,她也沒有法子治。就這樣不冷不熱地拖了下來。

在一個村裡,花子同老起就短不了見面,久來久去,兩人心裡都有了意思。可是誰都怕,怕那古板而又嚴厲的四大爺,怕人們傳統的道德觀念。倆人不敢明著來往,更不敢正式提出來。

根據地在一天天鞏固擴大,人民的覺悟逐漸提高,戰爭在影響著每個人的思想。四大爺也變了樣,花子當上幹部,以後又入了黨,受著革命的教導和鍛鍊。這使她和老起的接近愈來愈大膽了。可是離婚重嫁這個事在這裡還非常新鮮,沒有人做過,他們心裡也沒個底。人家不笑話嗎?鬧出去不丟人嗎?政府能答應嗎?……加之他們本能的弱點,使他們猶豫不決,不敢聲張。

然而,那淳樸真摯的愛情,隨著年歲的成長,卻如火觸焦柴那樣,熾烈地燃燒起來了。它要衝破束縛著它的鐵環,爆發出美麗豔紅的火花!

一天夜晚,在偏僻的荒山溝裡,兩個人挨著坐在岩石上。繁密的小星兒,閃著調皮的眼睛。秋夜的微風,透過涼露,吹著草木葉,發出催眠曲似的簌簌聲,一陣陣向他們身上撲來。花子不由得打個寒噤。老起忙脫下大夾襖,披在她只穿著一件單褂兒的身上。花子看著他只穿著一件背心的健壯胸脯,沒有說話。她那雙溫柔盈情的眼睛,使他明白了她的心意。老起心跳著挨緊她,她把夾襖披在兩個人身上。他感到她那柔軟豐腴的身子熱得像熱炕頭……

這個強壯的窮漢子,第一次得到女人的撫愛。他才發現人類間還存在著幸福和溫暖。

一朵苦難野性的花,怒放了!

花子一天天覺得難將身子不使別人看出來了。她不管穿怎樣寬大的衣服,在人眼前走過也感到彆扭了。她在看那出“童養媳翻身”的劇時,覺著肚子裡有隻小手在緊抓她的心。她後悔不該早不提出離婚,搞得現在沒法收拾。人家劇裡的媳婦是正大光明的,像母親說的人家走得正啊!可自己這怎麼對得起人哪!要被當下流人處置,這多麼丟人啊!

不,這不單是自己的恥辱,她更記住自己是共產黨員,她的行為是對黨有害的。她要被開除,像逐出叛徒那樣。她是幹部,這對工作起多大的壞影響啊!她痛苦極了,深恨自己對不起黨,對不起革命。但她心裡又感到抱屈,感到不平,她不知道為什麼不該和自己心愛的人結婚,為什麼要受別人的橫暴干涉。這一點是她至死也不會屈服的。她只責備自己不該有了孩子,為此妨礙了她的革命工作。她氣恨急了就要打掉孩子,可是老起抱著她哭,她的心立刻軟下來。而有時實在無法,他痛心地勸她把孩子打掉,她反倒又哭著拒絕他。最後互相擦著淚水分開了。

花子雖為耽誤工作而痛心,但她再也沒法出門,只好躺在炕上裝病。其實精神上的挫傷,比真的生病哪裡輕些呢!

雞蛋沒有縫還能抱出小雞來。婦救會長招野漢肚子大了的事,如同夏天的雲雨,很快就傳播開了。本來就對閨女媳婦的開會呀、工作呀、爭取自由解放呀不滿意的一些老太婆和老頭子們,這下可抓住正理,再不讓閨女媳婦出來跑了。

“真是的,什麼婦救會青婦隊的,看看吧!男女混在一起,這不出了事啦?俺的閨女可不能這樣啊!哼,這還是幹部領頭乾的呢!真是天大的醜事,丟死人啦……”這些人幸災樂禍、得意洋洋地到處亂嚷。

四大爺本來對抗日很有些認識,還當上抗、烈屬代表,大小也是個幹部了;但他對男女的事還多半按著老腦筋的看法。雖說知道閨女掉進火坑裡,他也不願孩子痛苦,可是遵從道德倫理是他永遠不變的生活準則。說實在的,他的封建思想還很嚴重哩。他一聽到這個風言,可真氣炸了。昨晚上他從山裡回來,就把花子狠罵了一頓,不是看女兒病得可憐,他真要動手打她了。

老頭子逼問花子男的是誰,他要掄起钁頭去找他拼命。花子可始終咬著牙不肯說。

今早上四大爺氣得飯也沒吃就上山去了。臨走時,他又罵了一頓,警告花子:要麼把孩子打掉,還可遮遮醜;要麼馬上回婆家去,不準再在家裡待一天。

花子的兩眼哭腫得和熟透的桃子似的。父親走後,又嗚嗚哭了一陣。她越想越沒法越覺得太丟人越覺得對不起黨對不起革命……她越哭越傷心,越覺得命苦越覺得沒臉見人,沒路走……

她哭著哭著猛然斂住聲音,頭慢慢從被淚水浸溼的被子上抬起來。嘴唇抽噎著,身子搐動著,兩眼直直地順著土牆向上看去。驀然,她渾身一震,睜大眼睛,可怕地盯著那古老的被煙燻得烏黑、掛滿灰塵的梁頭。接著她心一橫,把牙一咬,抓起父親由於生氣而忘記束的腰帶,自言自語地說:

“婆家,我死也不去!孩子我不打,我沒那狠心,要死和我一塊死!起子,我留著你的臉!死了我情願……”說著說著一陣心酸,又趴在被上慟哭起來。“天哪!想不到解放了,我還會這麼死去!”她心中在反抗;可是立刻又狠起來:

“該死!誰叫我不正經!我哪夠個共產黨員?啊,別再活下去丟人,快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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