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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頭,小麥黃了。看不到邊兒的綠色的莊稼地,有了好些黃燦燦的小塊,這是麥地。屯落東邊的泡子[1]裡,菱角開著小小的金黃的花朵,星星點點的,漂在水面上,夾在確青的蒲草的中間,老遠看去,這些小小的花朵,連成了黃乎乎的一片。遠遠的南嶺,像雲煙似的,貼在藍色的天邊。燕子啾啾地叫著,在天空裡飛來飛去,尋找吃的東西,完了又停在房簷下,用嘴殼刷洗它們的毛羽。雨水挺多,園子裡種下的瓜菜,從來不澆水。天空沒有完全乾淨的時候,總有一片或兩片雪白的或是烏黑的浮雲。在白天,太陽照射著,熱毛子馬[2]熬得氣呼呼,狗吐出舌頭。可是,到下晚,大風颳起來,高粱和苞米的葉子沙拉拉地發響。西北懸天起了烏黑的雲朵,不大一會,瓢潑大雨到來了,夾著炸雷和閃電,因為三天兩頭地下雨,道上黑泥總是不幹的,出門的人們都是光著腳丫子,順著道沿走。

離開二次鬥爭會,有些日子了。趙玉林、郭全海、白玉山和李常有,黑白不停地在屯子裡活動,已經團結了一幫子人。農會由三十多個人,擴大成為六十多個了。劉德山在下雨天不下地的時候,也去跟小戶嘮嘮。他常常上工作隊裡去,把他做的事、聯絡的人,告訴蕭隊長。李常有笑他,說他是到蕭隊長跟前去賣功,不是實心眼地為工作。有一天,劉德山從工作隊出來,在公路上走,韓長脖正迎面走來,他來不及躲開,就用笑臉迎上去。韓長脖冷笑兩聲問他道:

“做了官了。生產委員算幾品?”

“老弟,是時候趕的,推也推不掉,你還不明白?”劉德山賠笑。

“聽說又開鬥爭大會,該鬥誰了?”韓長脖趁勢追問他一句。

“說不上,咱生產委員專門管生產。”劉德山說。他也是痛恨韓家的,雖說不敢撕破臉,去得罪他們,也不願跟長脖子說實在話。他早知道,又要鬥爭韓老六,但是他不說,支吾幾句躲開了。

蕭隊長跟老田頭談過好多回,瞭解了他的三間房的故事,鼓動他跟韓老六鬥爭。

“怕是整不下。”老實巴交的老田頭說道。

“你不要往後撤就行,大夥準給你撐腰。”趙玉林說。

“好吧。”老田頭說,還是挺勉強。

蕭隊長召集工作隊跟積極分子開了個小會,這個會議比較地秘密。大夥決定:以老田頭的姑娘的事件為中心,來鬥韓老六。大夥同意事先把韓老六扣押。這回沒有押在工作隊,關在一個小土屋子裡,窗戶上面安了鐵絲網,工作隊派兩個戰士,拿著大槍,白玉山派兩個農會的會員,拿著扎槍[3],輪流看差。

第二天,早飯以後,由農會的各個小組分別通知南頭和北頭的小戶,到學校開會。趙玉林揹著鋼槍,親自擔任著警戒。他站在學校的門口擋住韓家的人和袒護韓家的人,不讓進會場。白玉山扛著扎槍,在會場裡巡查。郭全海從課堂裡搬出一張桌子來,放在操場的中間,老孫頭說:“這是咱們老百姓的‘龍書案’[4]。”

男子和女人,三個一夥,五個一群,哩哩啦啦地來了,站成一圈,圍著“龍書案”,有的交頭接耳地談著,有的抬眼望著小學校的門口。在小學校的一根柱子上,一面牆上,貼了好些白紙條,上寫“打倒韓鳳岐”,“窮人要翻身”,“向地主討還血債”,“分土地,分房子,倒租糧”,“清算惡霸地主韓鳳岐”。

自衛隊把韓老六押進來時,劉勝領頭叫口號:“打倒惡霸地主韓老六!”當韓老六站到“龍書案”前時,人們紛紛地議論:

“這回該著[5],蹲笆籬子吶。”

“綁起來了。”

“這回不能留吧?”

“那要看他幹啥不幹啥的了。”

也有些人,跟韓家既不沾親掛拐,也沒有磕頭拜把,單是因為自己也有地,也沾著些偽滿的邊,害怕鬥爭完了韓老六,要輪到他們頭上。另外一種人,知道韓老六的兒子韓世元蹽到“中央軍”那邊去了,怕他再回來。還有一些人,心裡尋思著,韓老六是該鬥爭的,但何必自己張嘴抬手呢?“出頭的椽子先爛”,“慢慢看勢頭”。這三種人,都不說話。

有一種人,是韓老六的腿子,只當人們不知道,在會場上,反倒挺積極,說話時,嗓門也挺大。

郭全海主持會場。小王和劉勝都站在桌子旁邊。蕭隊長和平常一樣,在人們稀少的地方,走來走去,照看著會場上一切進行的情形。

韓老六站在桌子旁邊,頭低到胸前。他的臉色比上一次顯得灰白一些。光腚的小孩們擠到前面來瞅那綁他的繩子。有一個膽大一點的孩子,站到他跟前說道:

“韓六爺,咋不帶大棒子了?”

郭全海走到桌子的面前,起始兩手不知放在哪,撐在腰上,又放下來,一會兒又抄在胸前。今天有一千來人,他的臉上有一點兒發燒。他的眼前,只看見黑乎乎的一大片,都是人的臉。他好像聽到有人在笑他,這個局面,把他今兒準備一個早晨的演說稿,全部嚇飛了,最後,他說:

“屯鄰們,開會了。”

他停頓了一下。下面的句子,他都忘了,會場沒有一個人說話,沒有一個人走動,靜悄悄地等他再開口。他只好臨時編他的演說:

“大夥都摸底,我是個吃勞金的,起小放豬放馬,扛活倒月[6]的,不會說話,只會幹活。反正咱們農會抱的宗旨是民主,大夥都能說話的。今天鬥爭韓老六。他是咱們大夥的仇人,都該說話。有啥說啥:有冤的伸冤,有仇的報仇,不用害怕。我就說到這疙疸。”

韓老六把頭抬起來,今兒這一大群人裡,沒有他的家裡人和親戚朋友。杜善人,唐抓子也都沒有在,他比上兩次都慌張一些。往後,他瞅到韓長脖跟李振江躲在人群裡,都不敢抬頭,不敢走動和說話。他想,今兒只能軟,不能硬。啥條件都滿口答應,保住這身子再說。他走到桌子一邊對郭全海說:

“郭主任,我有幾句話,先說一說好吧?”

“不許他說!”人群裡一個憤怒的聲音說,這是李大個子。

又一個聲音說:

“聽他說說也好。”

第三個聲音說:

“八路軍講民主,還能不讓人說話?”說完,躲在人背後。

頭一回主持大會的郭全海竟答應他道:

“你說你說。”

韓鳳岐開口說:

“我韓老六是個壞蛋,是個封建腦瓜子。皆因起小死了娘,我爹娶了個後孃,我後孃三天兩頭地揍我……”

有人罵他:

“你別胡嘞嘞[7]。”

又有人叫道:

“不准他瞎說。”

“我是說,”韓老六還是說下去,郭全海上前制止他,但制止不住,又不知道不准他說話,是不是能打。韓老六鑽著這空子,又往下說:

“我後孃叫我在家不得安生,我蹽到外屯,走了歪道,十一歲就學會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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